忽地起了一声惊雷,惊得街上百姓惶恐不安朝天上看去,这才瞧见远处黑云滚滚,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嗬!这暑夏天气真是古怪!”一个细眼满脸麻子的男人瞅着天色说道,想到自己身上未带伞,待会儿保不准要淋个透心凉,他转头堆起笑,“许小半仙,您看看,今晚我这手气如何?”被他称为“许小半仙”的,是一位身板瘦弱的少年人,一张脸倒是生得白净细致,气质难得的清雅。

    这位半仙倒是没被雷声惊着,仍然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手中飞快掐算着,简陋的算卦摊子里里外外围着不少人,都想看看这半仙的神通。人堆里隐约有着交谈声,无不是说着自己此前在这里算准了什么什么事,灵得很。

    许秋殊睁眼了,她笑道:“客人大吉,我瞧您今晚流运颇好,财运来势汹汹呀。”“哎呦!大仙!这么说我是稳赚不赔了?”刘麻子心中狂喜,这许小半仙来了有五日了,日日摆摊说是算无遗漏,他也是经赌友介绍才寻来的,此前这徐半仙算那帮赌友,说赚便赚、说亏便亏,无一错误,刘麻子此刻心中已是信了大半。

    许秋殊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这辈子所有的财运集中在今晚,能不赚吗?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故作玄乎说着:“客人今晚小试便知。”“好好好!今晚有赚,我必定好好供奉供奉您!”刘麻子忙把身上带来的银钱掏出来,这钱还是他从自家老母身上搜刮来的,给了许秋殊一半作为卦费,自己留一半用在今晚准备钱生钱。与其他算命摊收费固定不同的是,许秋殊打的招牌是“随您喜欢”,卦费爱给多少给多少,这等标新立异的招牌确实吸引了人,如若不然,凭着许秋殊这样的少年郎形象,又是外来户,是难以拉拢客源的。

    不过卜算这一行,只要你算得准,收费不过是点蝇头小利,一旦算准了什么喜事,自有人欢欢喜喜跑来送红包,这样算下来,许秋殊赚得也没见少多少。

    许秋殊边摇头边收好刘麻子的钱:“供奉不必了,咱们有缘再见吧。”

    还在看热闹的其他人一愣,有人忙问道:“大仙,您这是什么意思?”许秋殊朝他们抱了抱拳:“诸位,小道是出来游历的,如今到了时间,自要离开去其他地方。”有人急了:“大仙,您这才来了五日便要走?我这里还有事想问呢,价格好说啊!”其他没排上号的纷纷应和,这半仙一走,他们去哪找收费良心算卦又准的师傅?

    与唉声叹气的众人不同,许秋殊卦摊左右两边冷落了好几日的老师傅们倒是松了一口大气,这尊佛再不送走,他们可就没活路了。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刚刚还远在天边的乌云转眼就压了过来,阴沉沉的令人喘不过气。许秋殊再文绉绉安抚了众人后,摊子一收便潇洒地走了,其余人虽心中遗憾,但暴雨一来,也唯有四散躲开。没一会儿,原本嘈杂的街市只剩哗啦的雨声。

    *

    许秋殊走了条小道,确定四周无人看见,才绕到云烟楼的后门摸进去。此刻正当白日,楼内正歇业,忙着清扫的小丫鬟瞧见她也是一愣,下意识提醒道:“这位客人,云烟楼还未开门。”许秋殊笑眯眯的,也不管自己满身雨水滴在人家擦得锃亮的地板上:“你们家管事老鸨在哪?小道有事寻她。”

    小丫鬟犹犹豫豫的:“老鸨说她只见贵客……”她上下打量着许秋殊,虽说瞧着俊秀,但实在与“贵”一字搭不上边。许秋殊拿出一吊钱,塞到小丫鬟怀里:“帮我寻寻吧小妹妹,你只说有道士来了便是。”俗话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丫鬟收了钱,面上肉眼可见坚定起来:“客人您在此处等等。”

    许秋殊在原地站了会儿,抬头打量云烟楼的内部装潢,这古代青楼,她还是头一回来,以往不是从电视剧里看一眼就是在小说中窥见一些描述,不外乎给人一种金碧辉煌如梦似幻的感觉。但这镇子算不得多大,即使是名扬整个镇,也不过是一间看上去年份有些久了的酒楼罢了,许秋殊看了会儿,还对这样的装修有些失望。

    没一会儿,那小丫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体型富态的中年女子,身上手上无一不挂着金灿灿的首饰,这青天白日走来许秋殊瞧着还觉得晃眼,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这云烟楼的管事老鸨。

    老鸨自然眼尖,一眼便看破许秋殊的女儿身,原本听小丫鬟说来了个道士,她联想到楼内近几日发生的事,还心中惶恐是不是楼内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眼下一看是个小丫头,老鸨便觉得可信度降了不少。她清清嗓,开口阴阳着:“哎呦喂,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走错地了?”

    这老鸨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许秋殊心中倒也没什么波澜,不然她为何要乔装成儿郎再去摆摊,算命这行本就“年龄歧视”严重,你年纪轻反倒不信你,越老越好,越老越吃香,更别提她是女人。年轻女子,这双重枷锁下来,她是别想在卜算届赚到半个子了。

    让人闭嘴的最好方式是实力,许秋殊也不迂回了,走近两步,被老鸨身上的浓重胭脂香熏得闭了闭眼,她强忍着在老鸨耳边低声道:“近来楼内姑娘夜不能寐,压床夜惊魂不守舍;约莫半月前,楼内可是死了位姑娘?”短短几句话一出,老鸨脸色骤变,急切道:“你从哪里听来这等胡话?可不要败坏我们云烟楼的名声!”“是不是胡话您心里清楚,我有一计可解,就看您信不信了。”许秋殊端着一幅神秘莫测的态度。

    老鸨心中慌乱,上下打量着许秋殊的装扮,这个年纪的小道士,她忽然想到最近几日都有客人提及镇北边有位新来的算命先生,算无遗漏,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老鸨狐疑的开口:“您就是……许半仙?”

    看来这几日的努力不算白费,好歹名声打出去了。许秋殊点点头:“半仙不敢当,不过会点掐算罢了。”“哎呀半仙您请您请!都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老鸨装模作样地往自己脸上招呼了几下,脸上娴熟地堆起谄媚笑容,“来来来,去小人房内一叙。”

    老鸨自然不会亏待自己,她的房间是两间打通,讲究一个宽敞,只是室内摆件不可细看,不是金便是银,上面还镶着许多珠宝,许秋殊琢磨着待会儿神不知鬼不觉摸一件走估计也够自己好一阵子吃穿用度了。如此奢华竟还未遭贼,可见这镇子百姓心地善良,许秋殊暗自嘀咕着。

    “半仙,这事您说说……”老鸨让服侍的小丫鬟退下,房间内一剩两人,她便急不可耐开始这个话题,但也没忘压低音量,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许秋殊渴了许久,一口饮尽茶水后恨不得再续,但为了维持仅有的威严,她强忍着,清了清嗓说着:“你这楼,我还未进来,便觉得阴气沉沉,自是有怨念横生,如今这怨念才是刚起,所以只是影响了楼内久居的姑娘。再放任不管下去嘛……您这财气可就断干净了。”这一下果然掐准老鸨的命脉,她急切拉住许秋殊的手,手上的首饰发出叮铃啷当的响声:“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师?求您务必救救我的钱……不不,我们家姑娘们!我必有重谢!”

    老鸨手上不知涂了什么,满手的腻滑,连带着许秋殊的手也变得黏黏糊糊,许秋殊抽出手,忍了忍继续忽悠着:“这自然好说,只是小道主职算卦,抓鬼除妖不算专长。但好在我有一位道友马上要来,最晚明日便到,届时老鸨把我扮成楼内姑娘的样子送他屋内去便是。你也知道,此等秘事,不好告知别人。”

    老鸨不疑有他,连忙点头:“好说好说,我马上派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半仙你就住下吧。”

    骗来了住处,许秋殊心中安定了大半,开始询问起云烟楼半月前死的那位姑娘相关的事:“小道我并非知无不尽,加之姑娘人已身死,更多因果我可就算不清了,可否仔细讲讲这件事?”

    提起这事,老鸨哀叹一声:“做咱们这行的哪有什么因果,不过是来玩的客人喝醉酒失了手,那姑娘叫烟儿,能说会唱的,我原本想要好好培养培养,哪想出了这档子事。”那日小丫鬟进去一瞧,烟儿面色青黑,双眼瞪大死不瞑目,看得好不吓人。但那公子哥父亲做着县令,平日他便花天酒地惯了,死了个青楼女子于他而言哪算什么大事,赔了几个钱这事就草草过去了。

    “那公子哥是烟儿的常客了,平日里那感情好的,谁知道转头一喝醉会下这样的死手。烟儿下葬时眼睛都没闭上,我也觉得晦气,请过其他老道士来瞧,买了些符纸我就以为此事过去了。”老鸨说,“哪想没过多久,就老有姑娘跑来同我说烟儿回来寻仇了。我哪里信,一是我自己没瞧见,二是左右不是我们害得她,怎么不找那县令公子哥,反倒寻到我们头上来了?但来说的姑娘不只一个,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面色发青,不出几日病倒了好几个,还有那县令的公子哥,说是暴毙在家死状可怖……我这正焦头烂额准备再寻个师傅呢,没想到半仙您就来了。”

    “死时怨气太重,被困于此,可怜。”许秋殊叹了口气,但心中隐隐觉得不单单是怨魂作祟,但毕竟这件事不是她的主要目的,许秋殊不再多问,“情况我都了解了,只等我那道友来吧。”

    “好好好!半仙若有什么需求,知会门口的小丫鬟就行了,食宿全包,小人一点小小心意。”老鸨的热情好客让许秋殊非常满意。

    跟着小丫鬟来到备好的房间,屋内已经放好了热水,不愧是服务业专业人士,什么不用说便安排的明明白白。许秋殊早就受不了浑身的湿乎与黏腻,让小丫鬟出去后,脱了衣服便开始泡澡。

    木桶内的水温将将好,一坐进去,许秋殊就发出一声喟叹,水中还精致的飘着花瓣,许秋殊对植物了解不深,瞧不出到底是什么花,但也觉得颇有情趣。

    连着几日没休息好,此刻一放松下来,人就开始困乏,但是她可不敢就这么在浴桶里睡去,眼下屋内没有半个人,以她的倒霉程度,等下就要溺毙在这汪洗澡水里了。

    强撑着精神,许秋殊擦干身子,草草换上小丫鬟准备好的衣物,闭着眼睛就栽到床上,开始小憩。

    这一睡,便睡了一个时辰,许秋殊是被小丫鬟的敲门声叫醒的,她在外边说是老鸨让她来送餐。免费的晚餐哪有不吃的道理,许秋殊一下便精神了:“送进来吧。”小丫鬟提着两个食盒走了进来,自小养在这青楼里,规矩深入骨髓,眼下目不斜视,也不管这道士究竟是男是女,稳当把菜布置好就主动退下了。

    上了六碗菜,数量多但份量不算大,许秋殊估摸着自己应该能吃光,唯一的问题是……她欲哭无泪的看着满桌的素菜,恐怕老鸨真把她当成了要修行的道士,半点荤腥都没有。没有就没有吧,好在伙食味道上乘,没有荤菜吃着也不觉得少了什么味。

    吃饱喝足,许秋殊又起了一卦,算那位所谓的道友到底何时要来。但是怪得很,不管许秋殊怎么算,眼前都方法隔着一道迷雾,朦朦胧胧的,所以拿捏不准具体是个什么日子,但大致来看,是这两日没错了。

    只希望这份机缘,能祝她一力。

    *

    许秋殊是在六年前穿到这个世界来的,就是那种“我重生了,重生在我生前看的最后一本小说里……”只不过这本书并非许秋殊生前看的最后一本,更要命的是许秋殊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身死的,她对于现代最后的记忆就是她检查了几次自己的闹钟,以防止自己起不来打破全勤。是的,在现代,许秋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倒霉打工人,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看小说打发时间。

    一朝穿越进来,许秋殊惶恐了许久,尤其是原身身体虚弱,父亲下落不明,母亲疯疯癫癫,家里一贫如洗,这让穿进去的许秋殊非常头疼。

    在得知原身姓名竟和现代的自己一模一样时,许秋殊震惊了许久,但她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看过哪本小说里有出现和自己一样姓名的角色,倘若有她不可能会忘记。

    就这么懵懵懂懂强撑了一年,靠着左邻右舍的接济,许秋殊和母亲好歹没饿死。

    许秋殊十一岁那年,她待的村子闹了妖,村民饲养的猪、鸡被咬了个干净,村民们原本以为是山上的野兽下来觅食,怒气冲冲蹲守了半天,没等来野兽,倒是等来了一只妖化的野猪,身形庞大,眼睛全黑。这时去凑热闹的许秋殊才震惊地发现,这个世界居然是有妖怪的!

    那猪妖为非作歹了两日,大肆破坏农田,生吃两名村民,村内人心惶惶躲避了两日,迎来了一位看上去同许秋殊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虽然年幼,但已经能隐隐看出日后的貌美,不等村民们劝这个不知打哪来的神仙女娃娃躲一躲妖怪,她便腾身而起,真的如同仙女一般飞入山林,再多的就没人看见了。

    只知过了一会儿,她便飞了回来,对着目瞪口呆的村民们说道:“妖怪已被我祓除,请各位放心。”语气还带着稚气,但没人敢小瞧了她,这通身的气派极有震慑力,村民忙问道她的姓名。

    她回答:“玄剑门,沈言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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