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依嫣...名字倒是好听。”
这头王善还站在廊下细想，身后便传来咳嗽声。
知是裴忌下职归来，回头看去，发现与之一道的还有其他内侍。
王善先头进了门，开始起灶烧水，又瞧见裴忌脸红的厉害，担忧问道：“你是不是烧起来了？要不我去找师父给你从太医那拨点药，你煎了吃，省得在御前出了差错。”
按照往常，裴忌早该应下。
在王善记忆里，他就像猫爱惜毛发一样爱惜着自己的命。
可现在就只蜷坐在那，淡薄细长的凤眼望向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且自从昨晚裴忌撑着伞出门，一夜未归，王善就只觉说不出的怪异。
其他几人领着药包走进，闻言打趣道：“不劳王公公费心了，老祖宗他老人家早赶在前面咯。”
王善笑着摆摆手，顺着话：“得得得，是我慢了！”
随后拨弄了一下碳火，转身去了内室。
有眼尖的瞧见王善站在床头，从袖口里掏出精致珠钗，瞧了那么一下，便继续扯皮:“哟！咱们王善公公是瞧上哪个宫女了，得了这么精致的珠钗。”
王善本也没打算避着他们，随口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干咱们这差事有这档子东西你们能不知？左不过就是名辛者库的宫女想飞上枝头。”
那人听到这回答，也不再去接话。
只听当啷一声，珠钗落入盒中。
裴忌收回紧盯的目光，不着痕迹微眯了一下眼，起身将药包打开，走到灶台旁另拿了一盏盅，依次把药倒入，好似漫不经心般问道:“别是我想的那般？”
王善知道他说的意思，便道:“不是，我晓得分寸。”
一边说着一边从内室走出，烧的水还温着，他也没在等，提起来就冲了茶，给人让了位置。
裴忌手上动作完毕，看着碳火火舌炸起，手上握柄力道愈发紧，语气却平稳:“没几个月就是年关，眼瞧着娘娘们心思都活泛了起来，也就是咱们做下人的，站在一旁的瞧得清楚，后宫三千荣宠都不及江贵妃一人，尤其是在隆冬，皇上念及儿时情意，怕是更宠贵妃娘娘，这时候要是出了幺蛾子惹到长乐宫，那可真是出头鸟。”
话音刚落，裴忌把药盅放在灶口上，“嘭”一声，倒像是为他所说的画了个句号。
王善眼珠一转，回想起郑依嫣的模样，听出了裴忌话中提点，便道:“那肯定，别人不知，咱们在御前还不知吗，那名宫婢就是想求我换到坤宁宫当差，不过最近宫里不太平，还是且放一放吧。”
他这话说的倒真。
要说王善先前的确起了想给郑依嫣制造机会的心思，现在后续一咂摸，也失了魄力。
皇后、贵妃斗法，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裴忌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也让他们更明白了些。
不管后宫再怎么斗，贵妃江绾一始终是嫔妃中的一座大山，不管前些时日皇上再怎么宠幸高皇后和其他妃嫔，到了冬季江绾一也必定会再度专宠，艳压后宫。
说完，王善抬眸对上裴忌的眼神，一瞬间仿佛看到他眼底划过一丝冷笑审视，细看又并无异样。
裴忌先一步移开眸光，压不住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道:“等过几日我好些，咱们几个好好吃一顿，也该暖暖冬了。”
冬日疲懒无味，一听到吃，这些人瞬时来了兴趣，立马道好。
裴忌口中的吃一顿可不是平常小菜那么简单，少不了也是太监总管来保小厨房的份额，那可都是皇上嘴里挤来的山珍海味，除了宫里的贵人便没第二人还有此殊荣，裴忌沾来保的光，他们沾裴忌的光。
若说宫里下人之间第一惯用的是银子，那第二便是食色，提心吊胆久了都已麻木，好似只有几样傍身才能有所慰藉。
王善紧跟道：“既如此，那我也不能闲着，这不刚得了一根钗子，请大家喝酒怎么样！”
闻言，另一人捧话道：“那敢情好，你那钗子可是好物件，咱们几个可有口福了！”
裴忌于是一笑：“我这儿刚得了坛好酒，你与其跟御膳房的换还不如跟我换，也方便。”
王善一想也是，应道：“也行。”
说完便去内室取了珠钗递给裴忌，而后瞧了眼窗外的天，发现到了上值的时辰，连忙换了鞋袜，其他该上值的人见状也连忙收拾一番。
情绪冷了便也没什么好聊的，屋内恢复寂静。
王善他们一走，剩下的抓紧时间打个盹，只剩裴忌捏着簪子出神，眼尾不着痕迹上了一抹红。
*
郑依嫣回到辛者库时，四下已点了灯。
天黑的早晚膳便也用的早，她没寄希这群人能留饭，所幸直接错过饭点，好眼不见心为静。
谁曾想刘嬷嬷好似专门候着她一样，听到响动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冷肃，嘴上却道：“这点活磨蹭到现在？给你懒得，明日给我去刷恭桶！治治你这幅贱皮子，赶紧去吃饭！”
吃饭？自打进了辛者库，郑依嫣就没吃过一次晚膳。
郑依嫣一挑眉，这突然间转变了态度，令她不禁联想到白日所见情形，本以为是如、杏二月私下来寻她错处，没成想竟携了高皇后旨意，且还是对她有利的旨意，不然也解释不了刘嬷嬷这般摸样。
郑依嫣望着眼前人，不慌不忙回道：“谢嬷嬷给奴婢留饭。”
话落，甚至还行了礼，挑不出任何错。
刘嬷嬷见她怯懦的样子，嘴角一扬，眼尾褶子堆积起来，斜眼“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可她不知会咬人的狗不叫。
郑依嫣静静看着人关上房门，搓了搓冻僵的手，深深松了口气，一天下来这时才流露了真实情绪，快步走向侧殿。
这一世等了一等，倒是真让她赌对了。
——皇后本就有意推她固宠。
家族对于后妃的捆绑，既是利也是弊，郑依嫣吃尽了出身低微的苦头，而皇后高瑶，出身四大家族之首的钟沛高氏，承蒙先帝钦点皇后必出自高氏一言，身世显赫之时也是掣肘无数。
毕竟这先帝这句话，就差没直接说皇后是谁不重要，只要出自高氏就行。
且高瑶自丧子后，数年无所出，高氏之人早已安奈不住换后心思，一味地将族中适龄女子推入宫中分宠。
上一世，郑依嫣晋升贵人时，高瑶才突然举荐族中女子入宫，然没几年便薨然离世。
即便如此，若不是该高氏女子自己作死，无差别与后妃结仇结怨，成不了一派势力，后位还真轮不到江绾一来坐。
可见高氏殊荣。
对比下来，郑依嫣这般毫无家室，容易拿捏，才最适合当棋子。
但这一世，郑依嫣却比高瑶更需要对方，她得求来这颗参天大树，来作为庇护和跳台。
回想彼时，高瑶怕是因晖昭小王爷溺毙在莲花池，才将无法释放的恨意转移到江绾一身上，又因自身像江绾一，才令高瑶迟迟下定不了决心，今世需得她主动出击才行。
这也是马不停蹄去找王善的原因。
可惜经历了那么多，郑依嫣早已下意识只会相信和依靠自己，眼瞧着错过了白日接近高瑶最好时机，也不知王善那头靠不靠谱...
郑依嫣眉头紧锁，夹菜的手慢慢滞停，脑海中浮现晋封贵妃当日，太后身边之人所拿折子里参她的话。
“不是说我是妖妃吗，那本宫今世便给你们修一个贤名看看！”
郑依嫣呢喃一句，冷哼一笑，眉间桎梏尽消，见时辰还早，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快速扒拉起冷饭吃下，连忙往御秀坊赶去…
吸引皇后注意的办法并不是只有一种，高瑶爱礼佛，晖昭死后更甚，所以皇帝才特意建造佛塔供她使用。只要以青丝混着金丝入绣表作思念，再用与晖昭像似的字体，以血抄录佛经。
毕竟郑依嫣的字也是由皇上所教，后买通尼姑供于佛像前即可。
这也就意味着——
此计有极大赌的成份，一丝不差的让高瑶看到，还要高瑶真的想寻这背后抄录之人，这得多大的概率。
所以在不确定高瑶的想法下，郑依嫣怕做的过了反而惹嫌，二选一选择了更谨慎的路，通过王善引荐后再卖惨共情。
但现在二者都做或许更好，不管通过哪一种方式被看到，此番用心的佛经，善名也必定留下。
只是可怜了这双手，郑依嫣怕痛，即使前世尝过生子之痛、感受过毒酒之痛，也未能变的更加忍耐，反而愈发怕痛。
思索间，人已抵达御秀坊，为了不连累霜秋，郑依嫣以刘嬷嬷命她提前来取浆洗衣物之名混了进去。
御绣坊的人都晓得郑依嫣境况，知道她在刘嬷嬷手下讨不了好，敷衍的随手指了一名下等宫女，领她前去。
辛者库负责浆洗六宫衣物，但也并不是所有都洗，主子们不愿衣物进辛者库，一般由身边人负责，皇上也有专门内侍，剩下的便是御前侍卫以及有地位的宫女太监。
而眼前的宫女正是那些没有资格让其他人洗的底层群体。
加上气温愈发寒冷，本该下值却有了差事，愈发的不耐烦，索性颐高气使吼一嗓子出出气，叫人自己去取，自己则坐在廊下偷懒。
这倒是便宜了郑依嫣，给了机会。
郑依嫣所寻金丝，明面上锁在御秀坊的库房内，但实则早被高阶绣娘们私下拿了一部分，出宫换了钱。
因这金玉纱丝与金线并无二致，除了那些懂绣活的，旁人无法分别。要是糊弄那些绣工行家，只需将金线一半分开，在与金玉纱丝合二为一，便可天衣无缝，当然遇到真正懂的人，那还是会无所遁形，可在这后宫，属实够用。
内务府也深知这点，他们进货掺次贪墨，绣房再贪一点，倒是形成了互相掩护的暗门。
郑依嫣知道这个事，是她做了丽妃之后，封妃制服掺了过多的金玉纱丝，被裴忌发觉顺藤摸瓜。
没想到这一世派上了用场。
趁着无人防备的间隙，郑依嫣轻松找到某一位绣娘藏起用来掉包的金丝，只是此金丝非彼金丝。
随后取了衣物出来，便见廊下的宫女没了身影，刚准备离开，那宫女就从一旁小道跑来，一看就是回屋烤火去了。
宫女搁远处上下打量一番，匆匆吩咐道:“拿了且快走吧！”
说完也不等回应，先行离去。
此时北面送来阵阵凛冽的寒风，郑依嫣浑的打了个寒颤，加快步伐。
正当步入前院之时，陡然听到令她呼吸滞凝的声音！随后一声咳嗽，像秤砣一般，狠狠坠入她心里。
郑依嫣猛的抽回身体，顺势抵在了墙边。
他怎会在这？！
这头王善还站在廊下细想，身后便传来咳嗽声。
知是裴忌下职归来，回头看去，发现与之一道的还有其他内侍。
王善先头进了门，开始起灶烧水，又瞧见裴忌脸红的厉害，担忧问道：“你是不是烧起来了？要不我去找师父给你从太医那拨点药，你煎了吃，省得在御前出了差错。”
按照往常，裴忌早该应下。
在王善记忆里，他就像猫爱惜毛发一样爱惜着自己的命。
可现在就只蜷坐在那，淡薄细长的凤眼望向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且自从昨晚裴忌撑着伞出门，一夜未归，王善就只觉说不出的怪异。
其他几人领着药包走进，闻言打趣道：“不劳王公公费心了，老祖宗他老人家早赶在前面咯。”
王善笑着摆摆手，顺着话：“得得得，是我慢了！”
随后拨弄了一下碳火，转身去了内室。
有眼尖的瞧见王善站在床头，从袖口里掏出精致珠钗，瞧了那么一下，便继续扯皮:“哟！咱们王善公公是瞧上哪个宫女了，得了这么精致的珠钗。”
王善本也没打算避着他们，随口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干咱们这差事有这档子东西你们能不知？左不过就是名辛者库的宫女想飞上枝头。”
那人听到这回答，也不再去接话。
只听当啷一声，珠钗落入盒中。
裴忌收回紧盯的目光，不着痕迹微眯了一下眼，起身将药包打开，走到灶台旁另拿了一盏盅，依次把药倒入，好似漫不经心般问道:“别是我想的那般？”
王善知道他说的意思，便道:“不是，我晓得分寸。”
一边说着一边从内室走出，烧的水还温着，他也没在等，提起来就冲了茶，给人让了位置。
裴忌手上动作完毕，看着碳火火舌炸起，手上握柄力道愈发紧，语气却平稳:“没几个月就是年关，眼瞧着娘娘们心思都活泛了起来，也就是咱们做下人的，站在一旁的瞧得清楚，后宫三千荣宠都不及江贵妃一人，尤其是在隆冬，皇上念及儿时情意，怕是更宠贵妃娘娘，这时候要是出了幺蛾子惹到长乐宫，那可真是出头鸟。”
话音刚落，裴忌把药盅放在灶口上，“嘭”一声，倒像是为他所说的画了个句号。
王善眼珠一转，回想起郑依嫣的模样，听出了裴忌话中提点，便道:“那肯定，别人不知，咱们在御前还不知吗，那名宫婢就是想求我换到坤宁宫当差，不过最近宫里不太平，还是且放一放吧。”
他这话说的倒真。
要说王善先前的确起了想给郑依嫣制造机会的心思，现在后续一咂摸，也失了魄力。
皇后、贵妃斗法，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裴忌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也让他们更明白了些。
不管后宫再怎么斗，贵妃江绾一始终是嫔妃中的一座大山，不管前些时日皇上再怎么宠幸高皇后和其他妃嫔，到了冬季江绾一也必定会再度专宠，艳压后宫。
说完，王善抬眸对上裴忌的眼神，一瞬间仿佛看到他眼底划过一丝冷笑审视，细看又并无异样。
裴忌先一步移开眸光，压不住咳嗽了两声，岔开话道:“等过几日我好些，咱们几个好好吃一顿，也该暖暖冬了。”
冬日疲懒无味，一听到吃，这些人瞬时来了兴趣，立马道好。
裴忌口中的吃一顿可不是平常小菜那么简单，少不了也是太监总管来保小厨房的份额，那可都是皇上嘴里挤来的山珍海味，除了宫里的贵人便没第二人还有此殊荣，裴忌沾来保的光，他们沾裴忌的光。
若说宫里下人之间第一惯用的是银子，那第二便是食色，提心吊胆久了都已麻木，好似只有几样傍身才能有所慰藉。
王善紧跟道：“既如此，那我也不能闲着，这不刚得了一根钗子，请大家喝酒怎么样！”
闻言，另一人捧话道：“那敢情好，你那钗子可是好物件，咱们几个可有口福了！”
裴忌于是一笑：“我这儿刚得了坛好酒，你与其跟御膳房的换还不如跟我换，也方便。”
王善一想也是，应道：“也行。”
说完便去内室取了珠钗递给裴忌，而后瞧了眼窗外的天，发现到了上值的时辰，连忙换了鞋袜，其他该上值的人见状也连忙收拾一番。
情绪冷了便也没什么好聊的，屋内恢复寂静。
王善他们一走，剩下的抓紧时间打个盹，只剩裴忌捏着簪子出神，眼尾不着痕迹上了一抹红。
*
郑依嫣回到辛者库时，四下已点了灯。
天黑的早晚膳便也用的早，她没寄希这群人能留饭，所幸直接错过饭点，好眼不见心为静。
谁曾想刘嬷嬷好似专门候着她一样，听到响动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脸冷肃，嘴上却道：“这点活磨蹭到现在？给你懒得，明日给我去刷恭桶！治治你这幅贱皮子，赶紧去吃饭！”
吃饭？自打进了辛者库，郑依嫣就没吃过一次晚膳。
郑依嫣一挑眉，这突然间转变了态度，令她不禁联想到白日所见情形，本以为是如、杏二月私下来寻她错处，没成想竟携了高皇后旨意，且还是对她有利的旨意，不然也解释不了刘嬷嬷这般摸样。
郑依嫣望着眼前人，不慌不忙回道：“谢嬷嬷给奴婢留饭。”
话落，甚至还行了礼，挑不出任何错。
刘嬷嬷见她怯懦的样子，嘴角一扬，眼尾褶子堆积起来，斜眼“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可她不知会咬人的狗不叫。
郑依嫣静静看着人关上房门，搓了搓冻僵的手，深深松了口气，一天下来这时才流露了真实情绪，快步走向侧殿。
这一世等了一等，倒是真让她赌对了。
——皇后本就有意推她固宠。
家族对于后妃的捆绑，既是利也是弊，郑依嫣吃尽了出身低微的苦头，而皇后高瑶，出身四大家族之首的钟沛高氏，承蒙先帝钦点皇后必出自高氏一言，身世显赫之时也是掣肘无数。
毕竟这先帝这句话，就差没直接说皇后是谁不重要，只要出自高氏就行。
且高瑶自丧子后，数年无所出，高氏之人早已安奈不住换后心思，一味地将族中适龄女子推入宫中分宠。
上一世，郑依嫣晋升贵人时，高瑶才突然举荐族中女子入宫，然没几年便薨然离世。
即便如此，若不是该高氏女子自己作死，无差别与后妃结仇结怨，成不了一派势力，后位还真轮不到江绾一来坐。
可见高氏殊荣。
对比下来，郑依嫣这般毫无家室，容易拿捏，才最适合当棋子。
但这一世，郑依嫣却比高瑶更需要对方，她得求来这颗参天大树，来作为庇护和跳台。
回想彼时，高瑶怕是因晖昭小王爷溺毙在莲花池，才将无法释放的恨意转移到江绾一身上，又因自身像江绾一，才令高瑶迟迟下定不了决心，今世需得她主动出击才行。
这也是马不停蹄去找王善的原因。
可惜经历了那么多，郑依嫣早已下意识只会相信和依靠自己，眼瞧着错过了白日接近高瑶最好时机，也不知王善那头靠不靠谱...
郑依嫣眉头紧锁，夹菜的手慢慢滞停，脑海中浮现晋封贵妃当日，太后身边之人所拿折子里参她的话。
“不是说我是妖妃吗，那本宫今世便给你们修一个贤名看看！”
郑依嫣呢喃一句，冷哼一笑，眉间桎梏尽消，见时辰还早，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快速扒拉起冷饭吃下，连忙往御秀坊赶去…
吸引皇后注意的办法并不是只有一种，高瑶爱礼佛，晖昭死后更甚，所以皇帝才特意建造佛塔供她使用。只要以青丝混着金丝入绣表作思念，再用与晖昭像似的字体，以血抄录佛经。
毕竟郑依嫣的字也是由皇上所教，后买通尼姑供于佛像前即可。
这也就意味着——
此计有极大赌的成份，一丝不差的让高瑶看到，还要高瑶真的想寻这背后抄录之人，这得多大的概率。
所以在不确定高瑶的想法下，郑依嫣怕做的过了反而惹嫌，二选一选择了更谨慎的路，通过王善引荐后再卖惨共情。
但现在二者都做或许更好，不管通过哪一种方式被看到，此番用心的佛经，善名也必定留下。
只是可怜了这双手，郑依嫣怕痛，即使前世尝过生子之痛、感受过毒酒之痛，也未能变的更加忍耐，反而愈发怕痛。
思索间，人已抵达御秀坊，为了不连累霜秋，郑依嫣以刘嬷嬷命她提前来取浆洗衣物之名混了进去。
御绣坊的人都晓得郑依嫣境况，知道她在刘嬷嬷手下讨不了好，敷衍的随手指了一名下等宫女，领她前去。
辛者库负责浆洗六宫衣物，但也并不是所有都洗，主子们不愿衣物进辛者库，一般由身边人负责，皇上也有专门内侍，剩下的便是御前侍卫以及有地位的宫女太监。
而眼前的宫女正是那些没有资格让其他人洗的底层群体。
加上气温愈发寒冷，本该下值却有了差事，愈发的不耐烦，索性颐高气使吼一嗓子出出气，叫人自己去取，自己则坐在廊下偷懒。
这倒是便宜了郑依嫣，给了机会。
郑依嫣所寻金丝，明面上锁在御秀坊的库房内，但实则早被高阶绣娘们私下拿了一部分，出宫换了钱。
因这金玉纱丝与金线并无二致，除了那些懂绣活的，旁人无法分别。要是糊弄那些绣工行家，只需将金线一半分开，在与金玉纱丝合二为一，便可天衣无缝，当然遇到真正懂的人，那还是会无所遁形，可在这后宫，属实够用。
内务府也深知这点，他们进货掺次贪墨，绣房再贪一点，倒是形成了互相掩护的暗门。
郑依嫣知道这个事，是她做了丽妃之后，封妃制服掺了过多的金玉纱丝，被裴忌发觉顺藤摸瓜。
没想到这一世派上了用场。
趁着无人防备的间隙，郑依嫣轻松找到某一位绣娘藏起用来掉包的金丝，只是此金丝非彼金丝。
随后取了衣物出来，便见廊下的宫女没了身影，刚准备离开，那宫女就从一旁小道跑来，一看就是回屋烤火去了。
宫女搁远处上下打量一番，匆匆吩咐道:“拿了且快走吧！”
说完也不等回应，先行离去。
此时北面送来阵阵凛冽的寒风，郑依嫣浑的打了个寒颤，加快步伐。
正当步入前院之时，陡然听到令她呼吸滞凝的声音！随后一声咳嗽，像秤砣一般，狠狠坠入她心里。
郑依嫣猛的抽回身体，顺势抵在了墙边。
他怎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