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过去,难民们迫于形势,最终同意了枕凉音的提议:前往圣山避难。

    王郁哲对圣山地形不熟,枕凉音虽说土生土长,但因从未踏入圣山半步,也一样是半天摸不着头脑。

    幸好,前来圣山避难的人,并非只有他们一行人。几乎所有劫后余生的小宛国人,都来到了圣山之上。

    一路上,有人席地而躺,迷迷糊糊,已经睡着了。有的,点起篝火,围坐在一盘,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自己所经历的千难万险。有的,则一步也不停地跋涉着,问他为何不多休息,他说,如今脑子里全是骇人景象,坐不得,一坐,回忆便如走马灯般来回放映。

    人多了,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只是,奇怪的是,为何难民们都一齐想到,要来圣山避难呢?

    山上的难民们齐口答道:“九公主,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上有意来山上寻他们的呢?”

    “他们?”

    枕凉音话刚问出口,便听见身后,两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喊道:“小九!”

    她转身看去,大哥哥枕武和小哥哥枕文一前一后,正朝她奔来。

    “哥哥!”

    再次见到两位哥哥,宛若隔世般,枕凉音的眼泪,顿时决了堤。

    兄妹三人感动地抱在一起。抱了好一会儿,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依依不舍放开彼此。

    “大哥哥,小哥哥,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说着,便又哭起来。

    才稍稍歇了,却又开始哭,看来今夜注定是悲喜交加之夜。

    “父皇,母后呢?他们在哪儿?”

    “他们……”大哥哥顿了顿。“他们被抓走了。”

    “抓走了?”枕凉音一怔。“被谁抓走了?什么时候抓走的?在什么地方被抓的?”

    “九儿,九儿,你别激动,你先坐下来。此事说来话长。”小哥哥安慰道。

    “管它长不长的。大哥哥,小哥哥,你们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要陷害小宛,毁了小宛?”

    大哥哥,小哥哥有些欲说还休。枕凉音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他们俩是忌惮着王郁哲。

    “两位哥哥,照实说便可。在我身旁这位公子,是中原皇帝的人,是来救我们的。离开小宛的这段日子里,他与我共患难,同生死,好几次深陷危难,都因有他在,才化险为夷。”

    说完了以上一席话,枕凉音便扬起手来,正式地,郑重地,认认真真地,将王郁哲介绍给了两位哥哥,也将两位哥哥介绍给王郁哲。

    大哥哥听完,上上下下打量着王郁哲,半晌,才松口道:“这么说,这一两个月来,都是你与我妹妹在一处,是吗?”

    王郁哲道:“是。”

    大哥哥挑着眉毛,说道:“才认识没多久,便不辞辛劳护送我小妹回家,辛苦了你。”

    王郁哲道:“不辛苦,应该的。”

    大哥哥依旧咄咄逼人。“你与我小妹,是在玉门关外偶遇的?”

    大哥如此明显地话中有话,王郁哲非但不气,还十分沉着地应对。“当然不是。两个月前,我便得知有人利用小宛国独一无二的巫力矩阵,谋权,谋利,谋财害命,我之所以会遇见九公主,是因为我早有预谋。”

    大哥哥本还想,呛他几句。听他如此坦白,竟一时无言以对。

    小哥哥在一旁看着,心里早就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服气,见大哥哥败下阵来,乘胜追击,讥笑问道:“早有预谋,是吗?”

    王郁哲道:“是。”

    小哥哥此时已经气的不行,上前一步,狠劲儿捏住王郁哲的脖子。“那么,如今小宛遭难,你也是一清二楚的咯。”

    枕凉音大惊,上前劝解。“哥哥,哥哥,你放手啊,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大哥哥拉住枕凉音,大声道:“小九,你别添乱。”

    枕凉音委屈极了,嚷道:“我没有。”

    只见王郁哲的脸红得好似要冒烟。可是,他却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意思。

    只听小哥哥大吼道:“说,你到底是谁?他骗我小妹n目的为何?又究竟为何来此?”

    周围早已围满了人,听到枕文如此说,怒火已经被点燃了。

    竟大吼大叫着,要处死王郁哲。

    一个大妈冲上来推王郁哲。“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家官人,你个恶鬼,是你让我家破人亡的。”

    一个莽汉冲了上来。“今天打不死你,我就对不起我家的七十二口人。”

    又有一个老爹冲上来,大喊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敢来。今天就让你竖着进来,躺着出去。大家上啊,打死这个不要命的。”

    枕凉音又急又气。简直摸不着头脑,刚刚不还好好的嘛,怎么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变得喊打喊杀,不可收拾了?

    她大喊道:“大家不要激动,听我说!”

    没有人听她说,如今的小宛人,已经不是与世无争的小宛人,每个人心头,都燃烧着复仇的冲动。似乎今夜若是不把王郁哲杀鸡儆猴,就无法发泄心头的不甘,委屈和愤怒。

    人们开始拿树枝砸王郁哲,开始跃跃欲试地朝他吐吐沫。

    枕凉音着急坏了,正想要冲到王郁哲面前,帮他挡住这突如其来的惩罚的,却被大哥哥拉住了。

    大哥哥从小习武,手上非常有劲,他拉住枕凉音,将她双手往后背上一扭。

    顿时便制住了枕凉音。

    枕凉音哀求道:“哥哥,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他帮我过,你们这是让我为难,让我做个忘恩负义之徒。”

    大哥哥冷面无情,拽着枕凉音,到了人少的地方。枕凉音再次哀求道:“哥哥,你快放开我,我求求你了。”

    大哥哥依旧无动于衷。“九儿,我是为你好,这场面太冷血,你一个女孩子,不要看为好。”

    枕凉音内心一凛。哥哥们到底在做什么呀?我又在做什么呀?

    因为极度担心王郁哲安慰,竟挣脱开了大哥哥的控制,直径冲到了王郁哲面前。

    大哥哥追在后头,想要拦住她,竟让她躲开了。

    “小哥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大吼道,然后,扫了一眼黑白不分,只知道起哄的难民们。

    “你们都给我闭嘴。你,尤其是你,你受伤拿着什么东西?是要动手伤人吗?”

    那挥舞着树枝的难民,依旧没放下树枝。

    枕凉音咬着牙,愤恨地走到他面前。“想趁乱打劫,伤害他人,是不是?”

    那人不说话,只瞪着枕凉音。

    枕凉音毫不示弱。“来呀,往这儿戳。”她仰起头,指着自己的脖子。“伤害他做什么?他是那根葱,你还不知道吗?”

    那人挑衅答道:“不知道。”

    枕凉音气得直哆嗦。冷冷地,提醒他道:“他是中原来的,没错。但他是皇家子弟吗?”

    那人不答。

    枕凉音道:“他是朝中大员吗?敢问,那一任一品大官会偷偷摸摸来到小宛?”

    那人仍不答。

    枕凉音又问。“他地位不高,功夫也不深。我小哥哥锁住他喉咙许久,他都没有丝毫反抗。他什么都不是,你如此张牙舞爪,岂非是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这时,这人反应过来了。“谁说他就是平民白衣,说不定他就是大官呢?”

    枕凉音气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怎么会有像你这么蠢的人?如果他是朝中大员,那你伤他,岂非是叫我们小宛与中原大亓朝为敌?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来,你倒是痛快了,小宛怎么办?大亓发兵攻打我们的时候,我们该如此自处?就算大亓不计较,别的小国就不计较了,他们一旦得知我们与大亓为敌,他们难道不想趁火打劫吗?”

    一席话,说的那人哑口无言,也让周围老百姓平静了许多,大家都知道其中厉害,于是,渐渐地,渐渐地,都自觉无趣,散的散,走的走。

    枕凉音这时才终于腾出手来,照顾王郁哲。她扶着王郁哲的肩膀,缓缓地扶他坐下。“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带我回来了。”

    王郁哲仰着头,凝视着枕凉音。他的双眸,倦怠却也明亮,深深望进她心里。

    “不是的。你对我很好。”

    他气息奄奄。

    “快躺下,别累着了。”

    她温柔地扶他躺下。

    见他受累,她的心好似下了一场绣花针雨,根根细针扎入皮肉,稍微一动,便痛不欲生。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小妹,你真是糊涂啊。”

    许久不说话的两位哥哥见此情此景,甚是不理解,痛心疾首道:“小妹,你糊涂啊。”

    “我不糊涂!”

    枕凉音哭着反驳道。

    “他一路是怎样舍身救我的,我最清楚。”

    小哥哥道:“那些都是赢取你信任的把戏而已。”

    大哥哥也道:“是呀,若不舍生忘死,你怎么会如此偏袒他?”

    小哥哥听到偏袒二字,灵机一动,说道:“是呀,竟然连与你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哥哥的面子都不顾了。难道,我们就不值得珍惜吗?”

    枕凉音深吸了一口气,急道:“哥哥,你怎会如此误会我?!”

    大哥哥道:“不是误会。是小宛遭此劫难,根本就是大亓朝权势之争的结果啊。父母还在那太子手里,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枕凉音简直百口难辩。“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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