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可颂不自觉将脖子缩了缩。

    与他打架的人分明是何果,现在自己不过顶着她的皮囊出现,却被他盯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该不会现在就想继续挑战自己吧?

    她两眼一黑:算了,自己还是直接跪下求饶好了,要、真要打架,她恨不得立马躺下立马睡着,那样何果就能从这副身体里出来了。

    可问题是,自己被这水泄不通的人潮推挤着向前,连躺下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眼睛一闭,站着就能入睡吧?

    她尽量低下头,躲到那些高个子身后,心里祈祷:老天爷,帮帮忙,千万别让他发现我。

    牛本在人群中一眼看到那个在船上跟他打一架的女人,他恨不得立马站到她面前,大张旗鼓地与她决一胜负。

    被一个女人轻易打败,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与她再打一架。他想,那天在船上有颇多限制,打坏了船舱还需要赔钱。

    钱财,真是拦路虎。

    前两天的吃蘑菇比赛,要不是为了将奖品及时拿到手换成钱,要不是那女人莫名其妙吃了跳舞蘑菇,他早就约她再打一架了。

    幸好,他又遇上了她。

    拥挤的人潮迅速朝着梯子的高处蔓延,藤蔓一般,自带向上生长的力量。

    田可颂被这股力量推动,也被这力量裹挟。

    牛本也不例外。

    他拼命想要回头,却数次被朝前涌动的人群推向高处。

    眼看着那个女人出现片刻又消失,他拧紧眉毛:算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

    田可颂一边费劲躲藏,一边低下头迈步上台阶。

    拉憎博物馆大门上方的电子屏幕实时记录着馆内现有人数,以及可进入博物馆的人数。田可颂回头看了一眼台阶下方的人,着实被这瀑布一般的场景震惊了。

    都说排队的时候看看身后还有多少人,最能得到心理安慰。

    这话说得不错,田可颂想,身后的人越多,说明自己排队已经排到了前面。但是,当她再看看门前的数字,她又有些着急了。

    剩余数,10、9、8、7……

    田可颂垫着脚尖往里看,透过人群,她发现,博物馆内部大厅同样挤满了人。

    巨大的穹顶镶嵌着绚丽的冰蓝色宝石,每一个棱角都在射进窗户的阳光照射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穹顶下方,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一群翘首以待的人紧盯正前方那一块空旷的站台。

    那一处站台与拉憎博物馆的外观保持同色系,甚至连造型都颇为相似。

    田可颂听人议论,才知道那一块镶嵌在半空中的看台,其实是当年火昆斩杀拉憎时留下的遗迹。

    火昆神力盖世,一刀刺中拉憎要害,它狂吼一声,目眦尽裂而亡,肋骨断成两截。

    它俯下身子,匍匐在地。

    因此,准确地说,那一块站台,其实是拉憎的肋骨所化。

    元星人喜欢繁复美,后来将拉憎的骨架内部进行了数次装潢,形成了现在蓝白为主要配色的室内面貌。

    田可颂垫着脚尖,用充满欣赏的眼光打量那些闪着光芒的蓝宝石。

    真是富贵迷人眼,这处处显示着财力的装潢,与现在还未吃早餐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道参加这样的集会,有没有什么水果、零食作为附赠?

    算了,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必须先找到云再。

    她看着屏幕上的馆内剩余位置从3、2、1,最后变成0……

    拿到最后一个名额的人中了彩票似的,对着身后那一位与幸运擦肩而过的人灿烂一笑,得意洋洋地步入大厅。

    前后左右的人纷纷一阵叹息。

    大门缓缓关上,明明就只差那么一点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算了。如果门外能听到他的声音,证明他还活着,也是好的……

    田可颂看了看周围的人,确实没有发现牛本的存在,才真正大着胆子直起腰杆,正大光明地在距离大门仅仅两三段台阶的地方站着。

    有的人叹着气往山下撤,一部分人在大门外竖着耳朵,试图透过那厚重的大门,听一听新主的发言。

    新主云再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有露面。

    前一阵子,他站在萝城城墙上,与萝城居民挥手的场景,被视频转播到了各个岛屿。

    琴山岛作为他离开首府萝城后巡视的第一站,自然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

    此时正值火昆节期间,游客众多,许多人也正想借此机会见到久别的安赛首领。

    以前不知道云再的身份,田可颂只是觉得他模样帅一点,话少一点,武力值高一点,其余并没有什么突出的。但自从来了安赛群岛,她才知道这里的人,有的将云再奉为无所不能的天神一般。

    在他们口中,他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他曾带领安赛人民取得过许多荣誉,击退过很多敌人。

    他们口中的敌人自然是母星人。

    田可颂想,何果这个母星人,在这里不被群起而攻之、不被分而食之就很不错了。她现在竟然好好地站在这里,也是幸运。

    既然知道了这里的人靠着意识体触碰交流,今早出门她干脆选择了一套长衣长裤,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穿得少意味着与别人触碰到皮肤的可能性更小,自己暴露身份的可能性当然也更小。

    大家看着都是人类的长相,不靠触碰,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异常。

    但是等她走在街上,她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琴山岛处在热带地区,现在是这里最热的时节,何果此前都是穿吊带度日,而自己这身包裹性极强、防寒性极好的冲锋衣,在一众清凉的装扮中显得尤为扎眼。

    她想:穿衣自由,谁还能管我穿的什么啊?

    她打起精神聆听博物馆内的动静。

    在轰鸣的掌声中,她隐约听到了云再的声音:在座的各位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大家早上好……

    是他,真的是他的声音。

    她初听有些恍惚,她本没有指望能够挤到里面去,现在在外面却真的听到他的声音,自己也算是放心了。

    幸好早上那个刺杀的人没有将他伤到,他还在好好地发言……

    正陷入一众莫名感动的情绪,自己的手臂上的冲锋衣料被小面积揪起一片。

    谁这么无聊!?在这儿她反正谁也不认识。

    她往一侧一挤,避开那只拉她衣服的手。

    没想到那只手又持续发力,在她后背上揪了起来。

    她没好气地回过头,抬头却发现一双含笑的眼睛。

    “……旦……旦东!?”

    她见了鬼似地瞪大眼睛。

    里面的云再正在发言,而小崽子信誓旦旦跟她说的,云再就是旦东,旦东就是云再。

    难道是假的吗?!

    她感觉背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敢情她担心了老半天的云再并不是旦东,早上为了救她孤身对敌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旦东?

    她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想说的是,你不是在里面吗?细想又不对,搞不好真的就是小崽子搞错了。云再是云再,旦东就是旦东。

    “不然我应该在哪里?”他追问。

    田可颂这才仔细打量了这个男人,此时他已经换上了新的白色衬衫,下半身仍然是琴山岛最常见的男士长裙。早上他把白色衬衫都给了自己,自己一厢情愿以为他就是云再。

    她本打定主意下次要找机会将衣服还给他,幸好,自己还没有行动。

    原来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这个小崽子,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搞错了呢?

    自己竟然将这个旦东当做云再在对待!

    她猛然间意识到,如果旦东就是云再,那其实自己会觉得与他的关系更加密切些,如果他只是旦东,那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象。

    比如自己曾经幻想他脱了衬衣后的样子……

    想想就觉得脸红……

    现在,这个旦东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他再平凡不过的样子,再普通不过的身材,她一下子觉得再也没有探究的兴趣。

    她必须澄清下自己的误会:“不好意思,我早上那样自己跑了……我以为那是你的仇家什么的。”

    她将这件事推给眼前这个男人,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至少在道德上占领一点领地,免得下了脸面。

    “然后,他有没有伤到你?”她表示关切。

    “我看起来还好吧。”他淡然一笑。

    田可颂瞬间又有了些愧疚之心:人家一个当地兼职向导,赚点零花钱而已,为了帮你找侍女,陪着你蹲了一晚上治安署,早上还要跟人搏杀。

    无论如何,自己应该摆出点关心关怀的姿态吧。

    她扫视了一下他的全身:“你看起来毫发无伤……你是怎么逃脱的?”

    他四处打量了一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那个人也许并不是我的仇家,看你拔腿就跑,所以也放弃了攻击我。”

    田可颂尴尬得脚趾抠地:“啊……那搞不好是什么危害社会的神经病。”

    总之,这件事休想赖到她的头上。

    这人既然跑了,为什么又找上了她?

    糟糕,向导的费用都还没有结清,他该不会是来追账的吧?

    田可颂越想越觉得不安:在还没有找到云再之前,她真的分币没有。

    大门内,云再的声音时隐时现:在各方共同努力下,安赛各岛屿之间合作成果顺利落实,为安赛的稳定和繁荣作出了新贡献……

    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他提议:“你还没吃早餐吧?要不一起?”

    田可颂正留心大厅内的举动,却听他这么一说,肚子瞬间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响。

    她霎时间脸红成了水蜜桃:“倒也不是不可以。”

    ……

    大厅内,云再的声音刚落下,台下一个高个卷发男掏出了一把小型手枪。

    那支枪闪着银灰色的光,一颗子弹从枪膛中稳定地射出,子弹朝着台上正中央疾驰而去。

    台上的人应声到底。

    台下瞬间有人发出惨烈的叫喊声:有人刺杀新主!

    ……

    田可颂刚迈步下一截台阶,就听到里面的枪声和叫喊声。

    心脏一顿……刺杀……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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