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

    一名身着云锦金丝鸾华服的美妇人正在床榻前,见她醒来,目露关切。

    “果儿,感觉好些了吗?你怎会自己倒在花园,要不是下人及时发现,若是再受凉加重病情该如何是好!”

    大邺的长公主此时面露忧色,对她这个性子骄纵的侄女儿十分关切。

    她不是应该在祠堂吗?

    姜洛缓缓从榻上坐起身,努力回想昨夜的事。

    好啊!

    萧伏这个狗东西,竟然敢把她丢到花园!!

    “姑母,果儿没事,昨夜觉得身体好些了,想去寻姑母,没想到路上又晕倒了,让姑母担心了。”

    重活一世,姜洛知道姑母是少数几个真心待她的人,并不想让她担心。

    见着女孩一张小脸花容月貌我见犹怜,姜婉蓉心疼地不得了。

    “果儿还需好好养着,莫要再乱跑了。”顿了顿又道,“萧伏那边,你姑父已经狠狠罚了他,果儿可莫要再气坏了身子。”

    姜婉容心中暗暗叹气,果儿虽是永安公主,但谁知道皇兄是如何想。

    若是真心疼爱果儿,当年也不会相信奸人所言,还是那么小的孩子,就随意把她打发到这儿,就是养只猫儿狗儿也不至于这样狠心,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想起当时她看到果儿,已然是奄奄一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了数月,瘦弱地像只垂死的幼猫,几乎要叫她认不出。

    今后若是果儿出嫁,也不知皇兄会指婚给谁,果儿这样出挑的容貌,也不知是福是祸。

    只希望这国公府能作为娘家人,为果儿撑腰,护她一世平安。

    想到这里,姜婉容又是一阵叹息。

    姜洛不知姑母所想,只暗暗思忖,昨夜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萧伏的后背,那个将她囚在暗牢的人后背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她曾经摸到过。

    萧伏那么厌恶她,说不定就是他弄瞎自己,又把她关起来。

    不管是谁,若是被她找到,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叫他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可如今她被这个叫什么系统的鬼东西给附身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它。

    “喂、喂……”

    姜洛试探地叫了几声。

    “宿主,您在叫我吗?”

    系统很快回应,声音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喜悦。

    “你要怎样才肯消失?”姜洛冷冷问。

    “只要宿主获取1000000点真善美值,本系统就能自动解除绑定,并且还能实现宿主一个符合真善美价值观的愿望呢。”

    “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吗?”姜洛来了兴趣。

    “是的,只要宿主的愿望不违背世间关于真善美的定义。”

    真善美?确定不是在嘲讽她么?

    呵呵,上辈子,她姜洛可是到死都不知道,何为真善美。

    想到上辈子的死她就来气,谁能想到她竟然不是死于心疾,而是死于来历不明的暗箭!

    “要是我想治好我的病也可以吗?”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然是符合真善美的。”

    “行吧。”姜洛点点头,“那我现在有多少真善美值?”

    “宿主现在的真善美值是-5627点,希望宿主早些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呢。”

    “… …”

    ***

    国公府学堂。

    隋府私学窗明几净,几位公子小姐已经到了,在这儿的便都是安国公府的小一辈。

    二房长子隋承安把玩着朱笔道,“不知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三房隋文媛轻哼一声,“她能有什么事,听说那个萧伏倒是平白被大伯伯打了一顿,真是可怜哦。”

    二房幺妹隋文欢连忙怯声道,“二姐姐别说了。”

    隋文媛闻言十分不高兴,“她就仗着公主身份,平日里跋扈嚣张,哪里看得上我们国公府,也就你个傻丫头真把她当姐姐。”

    三房长子隋承礼皱了皱眉,正想说自家妹妹几句,一位白须老者已负手踱步进来。

    夫子鹤发苍颜,面容板正严肃,众人立时闭口不敢再说话。

    隋文媛心不在焉翻着书页,又想到住在瞻园的那位裴先生,心中忿忿不平。

    为什么姜洛明明是低贱宫女所出,又偏偏容貌绝色,明明如丧家之犬被赶出皇宫,可后来不知怎么又受陛下看重。

    历年封赏的绫罗绸缎朱钗头面,不知道要比她好上多少,就连授课的夫子都是顶顶好的。

    那可是裴氏下一任家主,当初怎么会愿意陪这个天煞孤星流放南下。

    真不知姜洛她何德何能,难道就凭她那张脸吗!

    想到这里,隋文媛愈发气得肝儿疼。

    微风轻拂过学堂院中几株广玉兰,似雪的花瓣扑簌簌飘落。

    正是初春时节,挤挤挨挨的新枝儿吐出点点幼芽,走过曲折的游廊,踏过石子漫成的甬路,视线尽头便是瞻园。

    园中竹影婆娑,暖阳碎金随风摇曳。偶有鸟鸣叽啾,一派安宁悠然。

    姜洛身着烟罗绉纱曳地裙,绸缎般的乌发被丝带松松绾起,发间坠着的玉白垂珠不时调皮摇晃,一双杏眼顾盼生辉,仿佛氤氲着朦胧雾气,秾丽又天真,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缀着玉石的精致绣鞋踩在石子路上,透过镂空的窗扉,看到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窗棂外透入的竹影在他的脖颈衣襟投下浅浅的轮廓,案上那一沓书页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看到她进来,裴涉并没理会。

    姜洛也不在意,自顾自坐在自己的小书案前,拿着笔随意涂抹出一只大乌龟。

    “课业可写好了?”

    良久,裴涉施施然开口,清逸疏朗的面容无甚表情。

    他生了一双与旁人极不相同的眼睛,眸底是清澹幽浅的琥珀色,神清骨秀,君子端方。

    “自是写好了。”姜洛打了个哈欠,双手把课业递上去。

    裴涉翻开几页,目光如炬,一目十行,那些纷杂的数字在他眼中明晰如纵横分明的丘壑。

    不一会儿,圈出几个错处。

    “公主天资聪颖竟还错了三处。”裴涉眼带讥诮,摇了摇头,随意瞥她一眼,“公主可认罚。”

    姜洛几乎不可置信,她竟然算错了,算学可是她最强的一课。

    少女咬着唇,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心,“请先生责罚。”

    “啪、啪、啪————”

    三下戒尺毫不留情,白嫩的掌心顿时红肿起来。

    姜洛觉得丢脸,咬着牙告诉自己下回一定要谨慎,一定不能出错,让先生有机会罚她。

    “好了,公主既已领了罚,今日便讲学明经……”裴涉收起戒尺,语气随意。

    书室内落日浮光掠影,裴涉声如金击玉振,博采众长娓娓道来,姜洛不知不觉便听了近两个时辰。

    她这个夫子是不错,不愧是现下裴家最出色的一位,想来文曲星降世不是浪得虚名。

    算算时间,应该还有一年,裴涉就会回到雍都,接任裴氏家主之位。

    此后不到一年,八大世家皆会为他马首是瞻,那时恐怕老皇帝都要敬他三分。

    那日子可比现在在这瞻园呆着好多了。

    也真是够能忍的。

    “啪————”

    戒尺打在少女纤细的胳膊上,不轻不重。

    “老夫子!你干嘛!”女孩的声音带了些哭腔,撩起袖子看,红了一大片。

    “公主走神了,为师不过略施小惩罢了。”

    裴涉抬起眼皮,语气淡淡。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①!本公主哪有走神,分明是你找本公主的麻烦!”

    “哦?那依公主所见,道之以何为上?”

    姜洛冷笑一声,“我为何要选,礼乐刑政皆应为我所用,先生何必多此一问。”

    “嗯,这倒确是公主的作风。”裴涉点头,似在认真思索。

    姜洛恨不得翻个白眼,“本公主就是如此风格,若不是眼下没有更好的夫子,先生也不会为本公主所用。”

    呵,裴涉轻哂一声。

    敢对未来的裴氏家主如此大言不惭,恐怕也只有姜洛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了。

    裴涉面色不愉,可姜洛还不解气。

    “世人都道先生高风亮节,君子端方,只有本公主知道,先生乃真小人也。”

    说罢,姜洛缓缓凑近他的耳畔,少女温热的呼吸和甜软的体香如带毒的蜜糖。

    “若不是为了东宫那位,先生绝不会同本公主南下,你也在利用本公主罢了。”

    裴涉敛下琥珀色眸底一瞬的摄人。

    抬手敲敲她的脑袋,不怒反笑。

    “若是完不成今日的课业,为师就让公主知道,什么叫真、小、人。”

    ***

    仲春二月,正是草长莺飞春意阑珊,一簇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压得枝桠沉甸甸,空气中都是沁人的幽香。

    江南四大世家之一的钟家夫人如往年一般,如期举办赏花诗会。

    钟夫人年轻时便是越州有名的才女,最喜这种风雅集会,江南的世家小姐皆以能参加为荣。

    国公府自然也在邀请之列,更不论身份尊贵的永安公主。

    隋文媛和隋文欢同乘一辆马车,姜洛则坐着自己的公主辇,几个表哥在姑母的耳提面命下,也陪同着一块去。

    隋文媛见姜洛在仆从小心翼翼的搀扶下,施施然上了华贵的辇车,那微抬的下巴、倨傲的神色让她十分不快。

    眼神却还是不自觉落在姜洛那一身打扮上,一袭累珠叠纱撒花绫裙,发间却月朱钗点缀,莹莹光华流转,衬得少女眸底氤氲,香肤柔泽,美得不可方物。

    那裁衣的软烟罗一匹就要百金,就算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头上那朱钗镶嵌的宝石比鸽子蛋都要大,偏偏还那样相称,容貌一点没被这身打扮压下去,反而衬得她贵不可言。

    隋文媛移开视线,忍不住酸道,“她这一身打扮,咱们庄子一年的进项都不够。”

    隋文欢看了眼那精致华贵的辇车,怯声细语,“三姐姐身份尊贵,自然是不一样的。”

    隋文媛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她难道不知道吗,姜洛不就仗着自己公主身份作威作福么。

    隋承安和隋承礼一前一后骑马跟在马车边,姜洛觉得闷,不时撩开车帘,偶尔和他们说说话。

    萧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根本不理他们。

    姜洛一双美目瞪了眼那碍事的背影,对方好像背上长了眼睛,猛得一下转过来,眼神阴鸷森冷。

    二人四目相对,那双黑黢黢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包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警告什么,不要惹他还是不要惹事?

    就凭他,也想管她!做梦!

    少女撑着下巴,白肤云鬓,红唇微扬,冲他挑衅一笑,端的是瑰姿艳逸美不胜收。

    萧伏冷嗤一声,心中厌恶,扭过头不去看她。

    钟氏府邸。

    院内佳木茏葱奇花灼灼,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一不玲珑精致,水榭之中翠荇香菱,更显清幽秀丽。

    衣着华丽的世家贵族们看到姜洛,纷纷有意避让,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不时有人偷偷瞧她,之前被她教训过的世家公子小姐皆是不敢靠近。

    姜洛轻哼一声,目不斜视,懒得搭理。

    “想必这便是永安公主了,比传闻还美上许多!”

    “哎!可不是吗,若不是公主行事乖张狠辣了些,不知会有多少世家公子挤破脑袋想当这个驸马爷呢。”

    “笑话!不要命了吗!前几日赵家夫人不小心冲撞了公主辇车,她就当场把人家的宝驹杀了!”

    “还有那刘家五郎,酒后对公主失态,公主一个不高兴,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如今还半死不活躺着呢!”

    “此、此话当真,真是蛇蝎心肠,人不可貌相啊……”

    隋文欢听到众人窃窃私语,小心翼翼看向姜洛,见她似乎没听见,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姜洛听得十分清楚,只嗤笑一声,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根本拿她没办法,没本事之人才会只敢在背后编排。

    世家贵女们聚在三面环水的水榭中说话,没人敢靠近她,姜洛觉得和往年一样无聊,起身随便走走。

    “滴——检测到周围恶念值过高,检测到周围恶念值过高,请宿主做好准备!请宿主做好准备!”

    准备??做什么准备??

    姜洛环视四周,曲水楼台掩映在青松翠柏之中,长风迥回,悠然拂过水榭垂垂而落的纱帷。

    看起来挺正常的。

    “啊————”

    假山怪石后猛得传来一阵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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