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自母丧后,终日以泪洗面,小时就未养好的她病情更重。

    也许是情难自禁,秦道北也在妻亡故后消瘦更甚。

    约莫一月后,远在京中的萧肃就收到外孙女病情加重的消息。

    “派人,去接萧丫头回京。”

    一众船队就这样,顺着运河南下。

    知道外祖父派人来,闺房里的女儿出来相迎,就看到父亲的愁容。

    “妈妈在哪里落脚?”

    “还未寻落脚处。”

    “那便让府上管家送你们去驿站吧。”

    秦道北也看出来老仆妇犹疑,只说,“女儿家远行,需带的东西都应备齐了,我这做父亲的才好安心。”

    此话一出,已经给了老仆妇一颗定心丸。

    既然能走,也不在乎迟早,“只是家中说了,尽早接小姐回去。”

    “放心吧,不为难妈妈。”

    带女儿到闺房,才娓娓道来,“你外祖父有心接你去京中,你便去吧。”

    交代了些具体事物,嘱咐送行的和自家女儿的贴身侍女以后,在依依不舍中送女儿远行。

    虽然不舍,但对于现在的秦道北而言,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一路向北而行,期间因河面风大,秦萧的咳症又加重了些。

    终于到直沽,才从码头改为陆路。

    沿途一直有往京中回馈消息的人,萧肃也赶着时间,提前遣人在码头等候。

    一路疲乏,行至街巷口,秦萧拨开轿帘一角,看到牌匾上写着“忠义伯府”。

    从正门入,停下,换了外院下人抬上,又进内院,换了年轻些的妈妈们,再入,便有人来请,“姑娘,我是主母身边的薛妈妈。”

    “妈妈好。”

    掀开轿帘一角,“再往里便是主母院子了,烦请姑娘移步。”

    一路走去,都是些长廊,经过假山、花园,行至门口,上书“曲径通幽”,秦萧只微微笑了笑。

    “姑娘也觉得有趣吧?这还是二姑娘在时题的,夫人当初也说好。”

    “我娘?”

    “是啊,院子里的牌匾皆出自二姑娘之手。”

    看秦萧情绪低落,薛妈妈生怕惹得秦萧伤心,也不再提起,只笑盈盈说,“老爷和夫人都等着姑娘呢。”

    进屋,不止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舅舅舅妈都在等着。

    行过礼,饭菜已上桌,外祖母多是嘱咐,“一路劳累,遇上可口的,就多吃些。”

    “是。”

    “这一路行来也颇费周折,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同行家丁护卫得力,婆子妈妈也照顾尽心,只是我自小体弱,易染风寒,一路上才耽搁不少功夫,现下已然好了,烦劳长辈记挂。”

    “这孩子,一家人,相互惦念再正常不过,只是你一走,想来你父亲也是不放心的吧。”

    “得外祖父、外祖母疼爱,舅舅、舅母关怀,父亲还嘱咐我要多懂事,少让长辈劳心,怎会放心不下。”

    沉默寡言的忠义伯也开口,“你母亲若在,自也轮不到我和你外祖母费心,但只要有我们一日,也容不得你受委屈。”

    伯夫人给秦萧夹菜。

    萧昱赶忙说,“萧丫头如此消瘦,明日早便把郎中请来,也吩咐厨房多做些,好好补补才是。”

    夜晚,同行北上的丫头桃栀边伺候梳洗边说,“舅夫人明摆着挑拨离间。”

    “可外祖父也发话了。”

    “不懂为何咱要受这份委屈,小姐在家中无姨娘无兄弟姐妹,再说咱们老爷也是中了探花的,秦家府上不说万贯家财,良田万亩、铺子逾百也还是有的,何苦非上京来讨这份委屈。”

    回想父亲临行前嘱咐,“你一无兄弟扶持,二无姨娘姐姐教导,你外祖父有心接你,有他们照料,为父也可安心养病,此行多多照料自己,余下不必惦记。”

    躺在床榻上,秦萧默默流下眼泪。

    虽知道父亲所忧,但年仅十二的她来到陌生的地方多少还是怕生的。

    桃栀就陪在一旁,听到啜泣声,“姑娘莫慌,还有桃栀陪着呢。”

    夜里不知怎的,就这么哭着睡着了,翌日早起,眼睛都是红肿的。

    按道理,应是秦萧去给外祖母请安,但外祖母却担心秦萧,直接来她房里用早膳。

    连带着舅母也一道来了。

    待膳食上桌,外祖母才说,“你自个儿回房,自便就是了。”

    身为儿媳的舅母什么也没说,毕竟自己昨儿说的话已然让公公不快,如今怎好惹婆母。

    待舅母走后,外祖母拉着秦萧的手,“这里原是你母亲闺房,我知道你牵心你母亲,放不下你父亲,我也一样啊。可是萧丫头,祖母和你祖父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了,我们人老了,就满足我们老两口这点私心吧。”

    忍下的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出来了。

    为让秦萧散心,外祖母带着秦萧到盛京街上来转,想挑几套首饰、时下的料子给秦萧。

    一路来都是乘车而行,就算街边叫卖的是自己喜欢的糕点也不敢吱声。

    夜晚回来,丫鬟小斯好一阵才搬进秦萧院里。

    晚膳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昨日除了在外领兵、随军出行的大舅舅和大舅母外,只余表哥一人未见。

    秦萧好奇这个表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毕竟早就听母亲说过这位表哥十六岁就入国子监了。

    只是一连三日都未曾见到,今日早,刚小斯来报“小的刚去夫人那,得知您来了姑娘房里,晚来一步,覃哥儿说他马上就到。”

    夫人看了懵懵的秦萧,特意解释,“是你表哥。这几日我来你房里,看你房中摆着些书画,都是自己作的?”

    “略懂皮毛,不值一提。”

    “可喜欢?”看秦萧不语,伯夫人说道,“你母亲闺阁时便喜爱这些,对女红却谈不上兴趣”。

    看外祖母神色愉悦,秦萧才说,“可能我随母亲多些。”

    拍拍她手,“喜欢就好,说来你们两个孩子有缘……”

    正说着,表哥闻声赶来,秦萧挽着伯夫人,萧覃抬眸,看向秦萧。

    “他是你大舅舅家的,你舅舅舅母在外领兵,算来今日休沐吧?”

    “是啊,前几日还听着说妹妹快来,如今来了我却不得空,倒是来过几次,远远瞧见妹妹屋里灯熄了,也不好扣门。”

    “理应是我去哥哥院中才是,哥哥有礼了。”

    萧覃上前,双手扶起的秦萧。

    “咱家没那么多规矩。”

    秦萧看了看外祖母。

    “你就受了吧,只当是你俩第一次见面。”

    听后,萧覃便躬身向着秦萧也还了,秦萧同样回礼。

    “祖母刚说,我与妹妹有缘,是何缘故?”

    “你俩姓名颠倒来念,就是对方名字。”

    “是吗?妹妹尊名是哪个字?”

    “萧。”

    正好低头看到秦萧画卷落款,“难怪避讳。”

    “有字没有?”

    “晗晴。”

    “好字,想来妹妹是会琵琶的?”

    先是一愣,而后想到“含情欲语独无处,传与琵琶心自知。”

    瞧见俩孩子聊的来,伯夫人用完早膳就走了,“今日你带萧丫头去买些笔墨纸砚。”

    “妹妹要入学?”

    “是啊,向家女儿请了学究,待后日便可送萧丫头去了,与你同路,日后由你送去。”

    “我?”

    “同在向家的孩子多,你送她去,一则便利,二则,我放心。”

    “是。”

    待祖母走后,萧覃一改刚才的正经模样。

    大大咧咧坐下,吃起水果来。

    秦萧也一改刚才的谨小慎微,反问,“叫你哥哥?”

    “你这一脸模样,是不想还是不愿?”

    “我只小你四岁。”

    摆摆手,“不叫便不叫,只是在外最好还是这么称呼,免得日后受委屈,还怨我没提醒。”

    上街,秦萧才知道外祖母说的放心是怎么回事。

    虽然没仔细听闻,但足可见这些学子对自己这个表哥是极为尊重的。

    无论是宣纸铺子还是毛笔铺子,无一不客客气气地相迎。

    “看不出来,你还挺受尊崇。”

    “年少进国子监的少之又少,我这也只是借了这美名罢了。”

    “那我明日……”

    “明日卯时初在北门上马车。”

    “卯时?”

    “第一日去,要去行拜师礼的,早去是规矩,何况还要进向家,交代好诸多事情,我卯时三刻要赶去国子监。”

    边说,边把东西给仔细挑选好。

    “两支,足够了。”

    “多带些,看你是写正楷还是簪花小楷,是行书还是草书,记得明日带上丫头,提前准备好东西。”

    “是。”

    正走着,一姑娘迎面而来,萧覃扶额无奈,“怎么偏遇上她呀。”

    “她……是谁呀?”

    灵机一动,“我的好妹妹,咱们买的差不多了,回家吧。”

    “回家?好呀,萧覃,你都能带她去你家,偏我不方便。”

    “这怎么能一样呢。”

    “这怎么不一样?算了,懒得和你计较。”

    推辞闪躲后,萧覃带着秦萧回来。

    见着萧覃饮了那么多杯茶水,桃栀问,“姑娘这是去哪了?”

    “附近转了转,没多远。”

    秦萧问,“刚才那姑娘是……哥哥”不得不说,这称呼有些许陌生。

    “你我称呼彼此姓名就是了。”

    “是你未过门的妻。”

    “不是。她是向家的,京中出了名的……侠女。”

    “钟情于你?”

    “最多欣赏。”

    “那就是芳心暗许。”

    “太过武断。”

    “拒不承认罢了。”

    “就算她是,我与她也无干系。”

    “薄情。”

    “我哪里……”说着秦萧就到院子打理花草,萧覃追出去,“我哪里是。”

    “女子得不到尊重的喜欢,便是错付,你虽是……但我亦不认可,劳烦哥哥破费,我也要小憩了,慢走不送。”

    “我这是被赶走了?”

    桃栀默不作声,只好送萧覃离开。

    下午瞧着两个孩子气氛不对,但一大家子都在,两位老人也没多问。

    以为今早秦萧一定会迟来,谁知道她却早早到了,反倒是桃栀说,“覃哥儿害我家姑娘好等。”

    果然行车不久,早起的人就着了凉。

    车里备着薄毯,“这是去岁冬猎得的,披上些,莫着凉得了风寒。”

    “倒是我痴,早早到了,谁知除了提前套好的车,等了近两刻,却也没瞧见一个人影。”

    见她不动,萧覃帮她披上,敲了敲紧靠车夫这边的窗框,“还不快些。”

    扭头,自言自语,“说你呢,倒拿别人撒什么气。”

    他靠近,“不是撒气”四目相对,秦萧还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避着,而萧覃却一如刚才盯着秦萧,“比昨日说的,晚了一刻钟,若是不急着,今日有你难受的。”

    “那你还晚来。”

    此时萧覃才从怀里拿出一精致木盒,“什么?”萧覃示意她打开。

    看到,萧覃看后笑了下,萧覃问,“还不错吧?”

    咳嗽两声,压制住唇角,一脸正色问,“你又没做错什么,何苦送这么精致的物什来。”

    “惹着妹妹,怪我不好,可也怨我没说清,昨日见到的那姑娘是今日要去的向家独女,她……”

    秦萧一脸期待。

    “她对我……”斟酌许久还是开不了口,“今日特地让你早起,也是想好陪你一同行完拜师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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