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寒回到自己屋内,取出储物空间里的圣心草。

    浅白色的草药随风微动,隐藏着浓郁的灵力。

    谢舒寒开始调动身上的灵力,白发渐渐显露,身旁的灵力也变得沸腾起来。

    她要解蛊。

    暴沸的灵力将她的经脉撑得涨痛,谢舒寒咽下喉间翻涌的血气,继续加快灵力的运转。

    牙齿无意识的咬上嘴唇,破皮的地方沁出几颗血珠来。

    姜青梧注意到今夜格外躁动的灵气。

    夜色中,他披着狐毛领大氅,头发微束,一头青丝随意散落在脑后,若有所思的停在谢舒寒屋前。

    “师姐。”

    他轻敲了两下木门,面容带着几分病弱的清态。

    “什么事……?”

    谢舒寒话音刚落,疼得闷哼一声。

    “伤口复发了。”

    姜青梧声音微弱,修长的手指用力摁捻刚结了血痂的伤口处,任鲜血汩汩流出,表情丝毫不变,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谢舒寒从里面一把拉开屋门:“怎么回事?”

    姜青梧看着她额头若隐若现的纹路,知道这是蛊毒毒发的征兆。

    “谁给你下了蛊毒?”

    门外的少年突然伸出手,虚虚抓住她的手腕,慢慢输入灵气帮助她疏通经脉。

    暴动的灵力像是得到了安抚,一点一点平缓下来。

    谢舒寒避而不答:“你的伤怎么了?”

    姜青梧见灵力平稳下来,松开拉着谢舒寒手腕的手,眉眼温驯:“魔气又把伤口撕裂了。”

    谢舒寒皱眉,手指搭在他脉搏处:“情况不算严重,魔气被及时控制,没有入侵筋脉。”

    姜青梧睫毛颤了一下。

    他的体温常年偏低,所以此刻,从手腕处传来的的那份温度格外明显。

    像是一块暖玉投入寒潭,传递着孱弱但不可忽视的温度。

    谢舒寒替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明日我再去给你送药。”

    姜青梧很有分寸的往门外退出一步:“麻烦师姐了。”

    屋门被他带上。

    里面的灵力气息还是有些不稳,姜青梧站着门外,想着再看看是什么情况。

    直到一缕微光照破黑夜。

    天亮了。

    姜青梧反应过来。

    他居然不知不觉在这里守了一夜。

    眼中的情绪只留了一瞬,又恢复了平日里毫无波澜的样子,在里面的人醒来之前,姜青梧迈步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谢舒寒每次去探望他的伤势时,他都会装成虚弱昏睡的样子。

    等她走后,姜青梧就会立刻睁开眼。

    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背影离去。

    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初七。

    长生殿殿内。

    穿着不同风格服饰的弟子们在殿内有说有笑,氛围看起来很是活跃。

    谢舒寒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进来的时候,殿内还有一半位置是空着的。

    不过她两边的位置已经有人入座,一左一右,分别是奚月和姜青梧。

    “奚师姐。”

    奚月笑眯眯应了一声,拍了拍右边的位置:“小师妹,这边!”

    刚坐下,另一边半月未见的姜青梧也出声:“小师姐。”

    谢舒寒抬起头:“伤口怎么样了?”

    “好的差不多了。”

    姜青梧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眉梢眼尾间都流转着柔润的光华:“有劳师姐费心了。”

    “好了就行。”

    谢舒寒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还不错 。

    连带着她心中的郁躁都缓解了一些。

    那夜明明成功将圣心草炼化了,她的修为却不见丝毫长进。

    晏夙给她下的这个蛊毒,连圣心草都没法解。

    晏、夙。

    谢舒寒心中怒火中烧。

    等她想到办法解了这毒,第一件事就是杀回妖宫取晏夙狗命。

    奚月也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有些新奇的出声:“咦?今年的酒怎么换成樨果酒了?”

    作为正道之首,无极宗每隔三年都会筹办一次群芳宴,邀请其他宗门前来交流议事。

    每次准备的酒无一例外都是梨花酿,今年居然换了别的?

    被拉去充当壮丁的君归暮抱着两坛樨果酒路过:“今年的酒是合欢宗准备的。”

    “合欢宗今年也来了?”

    奚月托着下巴,眨巴眨巴眼睛。

    那可是合欢宗耶!

    全宗门上下就找不出一个丑的,全是俊男靓女。

    每次出场都能让人大饱眼福。

    仿佛为了回答她的问题,门外响起一串悦耳的铃铛声。

    穿着红衣的弟子步入殿中。

    芙蓉面,春晓色,模样纤美的像枝桃花,面容白皙美好,含笑望人间,步子迈动,手上带着的金铃手串叮铃作响。

    “奚师姐,好久不见。”

    奚月简直看直了眼:“容辞,怎么感觉你又变漂亮了。”

    被唤作容辞的少年弯了弯眼:“奚师姐才是。”

    挂着金铃手串的手提起桌上的酒壶,容辞弯下身子给奚月斟酒:“今年的酒是我们负责准备的,要是不满意,还请奚师姐多担待。”

    奚月:“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容辞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酒壶,拿起一颗桌上摆着的荔枝。

    红艳艳的外壳被他轻松剥开,容辞保留了荔枝的一部分外壳,放在谢舒寒面前的盘子里。

    樨果酒和荔枝是最好的搭配喝法,荔枝的清甜可以中和樨果酒的酸味,又不会过于甜腻。

    “这位师姐看起来很是面生,”

    容辞的尾音和只小钩子一样微微挑起,目光直白的看着谢舒寒。

    谢舒寒今天没穿弟子服,白色长袍上晕开大片大片的水墨图案,清冷又破碎的样子既惹人疼爱,又像是不沾红尘。

    高岭之花。

    容辞最好这口。

    奚月拦下他试图给谢舒寒敬酒的动作,眼神警告:“别给我小师妹灌酒。”

    容辞好看归好看。

    但是,

    别想拱她的亲亲小师妹!!

    容辞也不恼,红色的衣摆铺在地上,像是盛开在身边艳丽的花。

    “原来是谢师妹。”

    他摘下手上的一串金铃扣在谢舒寒袖间:“算是我给新师妹的见面礼。”

    容辞懒懒散散起身,谢舒寒刚摘下那串金铃想还回去,发现容辞早已消失不见。

    合欢宗的移花步。

    她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

    谢舒寒刚想问问奚月手上这个烫手山芋怎么处理,发现奚月正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谢舒寒:?

    “师姐——”

    奚月知道她要说什么:“留着吧。”

    谢舒寒拎着金铃的动作停住,奚月幻化出一根红绳,帮她把金铃系在腕间,语重心长:“这是件天阶上品的防御法器,当见面礼确实拿的出手。”

    奚月表情有点怪异:“这两串金铃是合欢宗宗主去年送给容辞的生辰礼。”

    法器分为灵、天、仙、神四个阶级,其中每个阶级又有上中下三级之分。

    神器在东极大陆早已成为传说,就连仙阶法器也是难得一见。

    天阶的法器足以引起众人争抢,更别说是上品。

    也就是容辞这个合欢宗少主,才能从合欢宗宗主手上拿到这份生辰礼。

    从容辞二十岁起,这两串金铃就没脱过手。

    现在其中一串给了谢舒寒。

    奚月默了默,不愧是少主,出手就是大方。

    不对!

    奚月猛的反应过来,容辞对小师妹这是认真的?

    谢舒寒对移花步有些好奇,盯着容辞离开的地方看了一会。

    落到奚月眼里变成了“对容辞有兴趣”的意思。

    奚月打了个寒颤,她的小师妹不会要被合欢宗的人拱了吧??

    刚才容辞过来时,姜青梧一直没说话。

    这会顺着谢舒寒的目光,他突然开口:“师姐对合欢宗感兴趣?”

    语气浅淡,似乎是随口一问。

    “这串金铃不错。”

    从前谢舒寒还是妖族公主时,最钟爱这些值钱的法器,财迷的名声人人皆知。

    她贪财,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她很喜欢这串金铃。

    目光微闪,想到叶惊棠每次送她的也大多是漂亮又名贵的法器。

    谢舒寒的嘴角微抿,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姜青梧端起酒杯遮住嘴角的情绪。

    不过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不舍吗?

    这样优柔寡断的师姐,也是未来能够杀死他的人吗?

    面前的盘子被他放下酒杯的动作打翻,姜青梧表情愧疚的看向谢舒寒:“师姐,对不起。”

    盘子里的荔枝滚落在地上,晶莹剔透的果肉沾了灰尘,变得灰扑扑。

    “没事。”

    谢舒寒并没把这件小插曲放在心上。

    殿内的位置几乎全都被坐满了,清微掌门从外面走进来,各方势力纷纷起身:

    “清微真人。”

    清微真人今天穿着无极宗的长老服,看起来和他们平时那些白色的弟子服有些相似之处,容貌肃重,带着久居高位的上位者威严。

    “各位愿意赏脸参加,无极宗荣幸至极。”

    半步化神期的威压让不少人脸色剧变。

    谢舒寒只在全盛时期的叶惊棠身上感受过相似的压迫感。

    清微真人身上的威压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山阳宗长老立马带头应声:“哪里的话,各大宗族亲如一家,合该多走动交流。”

    即使清微真人口中说着放低姿态的官话,却没有一个人心里敢当真。

    半步化神强者的威慑力,恐怖如斯。

    说是如今正派修士中的第一人也不为过。

    清微真人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径直走到最上方的位置坐下,哈哈大笑:“请!!”

    殿内又重新热闹起来,奚月悄悄和谢舒寒咬耳朵:“怎么感觉师父的气息又强了一些?”

    谢舒寒也有这种感觉。

    步入化神,渡得飞升。

    要说当世谁最有希望飞升,恐怕就是清微真人了。

    谢舒寒其实有些困惑,以清微真人的修为,根本不可能不知道她是妖,可他还是收下了她。

    把一头白发来路不明的她捡了回来,告诉她: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清微真人的弟子,”

    “无极宗的师兄师姐就是你的师兄师姐,”

    “无极宗,就是你的家。”

    妖族公主谢枝已死,如今的她是无极宗的孤女弟子谢舒寒。

    “人间界这些日子好像有些异常,人皇向我们递了请帖,邀请我们派人前去参加皇族的春日宴。”

    归元宗长老手上拿着一张烫金请帖出声。

    身边的长老也忙应了一声:“我们也收到了。”

    清微真人手上一挥,下一秒,三张相同模样的请帖出现在他手上。

    ————无极宗显然也被递了请帖。

    人间界和修真界联系并不多,这位人皇也从未一次性向这么多修真宗族派发请帖。

    更何况还是春日宴的请帖。

    宴会上有一半都是皇族宗亲,邀请他们这么多修者参加,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三张烫金的请帖往她们这桌飞来。

    堪堪停在君归暮,奚月还有她面前。

    谢舒寒猝不及防的抬头。

    清微真人正色:“人皇既然有事相邀,无极宗定不会不闻不问,”

    “就以我座下三位弟子为代表,替我无极宗赴人间界参加春日宴。”

    大殿上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聚集过来。

    君归暮和奚月显然还有点懵。

    众目睽睽下,谢舒寒只好先接下请帖:“弟子领命。”

    奚月咽下嘴里的白玉糕,环顾了周围一圈,发现今天清微真人座下的弟子居然只来了他们仨和新来的小师弟。

    “大师兄呢?”

    君归暮:“上个月破阵受了伤,还在不悔峰躺着。”

    大师兄沧衍是个有点病秧子的阵修,论攻击性不如剑修,论自愈力不如药修,现在还在不悔峰养伤。

    “那二师姐呢???”

    二师姐洛京思是个剑修,门内弟子公认的战力第一。

    奚月纳闷,师父居然有任务不叫上二师姐?

    “半个月前下山去了。”

    “三……”师姐

    君归暮知道她想问什么,面无表情:“三师姐也跟着二师姐走了。”

    药修的楚婉之就像洛京思的移动血包,凡是要下山,就没见这两人分开过。

    “别想了,叶师兄和傅师弟也不在,”谢舒寒莫名从他的语气中品出两分沉痛来:

    “……门内现在就只剩我们仨和小师弟了。”

    奚月沉默。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清微真人怎么突然把任务甩给他们仨了。

    宴会一结束,被半途指派了任务的三人匆匆离开。

    君归暮忙着回去收拾东西,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君师兄,”

    姜青梧站在他身后,表情不变:“我也想去人间界看看。”

    这还是姜青梧第一次叫他师兄。

    君归暮转过身来,无声观察着眼前的少年。

    一身白色掐金边法袍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形,乌发被扎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清隽又不失少年意气。

    模样和气质都出众,说是风光霁月也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还是系统提示过的重要角色,他却没什么任何印象,甚至不记得他在原书中有哪些相关剧情。

    姜青梧神色温和,君归暮想起从未见过他执剑:“你不是剑修?”

    “不是。”

    君归暮发现姜青梧的声音其实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温和,仔细听就能分辨出其中藏着的两分冷意和疏离。

    君归暮道:“秘境里,你为什么会为小师妹挡刀?”

    姜青梧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多想。”

    姜青梧的愣神只有一瞬间,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温润的样子。

    君归暮笑了:“你喜欢小师妹?”

    秘境里赤翎兽要对奚月下手的那一瞬间,姜青梧里奚月的距离其实比谢舒寒离奚月的距离还要近一些。

    但他没有动,旁观着赤翎兽朝着奚月拍下兽爪。

    而谢舒寒遇到危险时,他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挡下了那一刀。

    姜青梧听着君归暮的话,眼底没有一点波澜。

    喜欢?

    他不说话,君归暮也不催他,换了个问法,

    “对你来说,小师妹是特别的人吗?”

    夜风吹拂,两人无声的试探着。

    清淡的声音落下:“是。”

    她是他的命定之人。

    是要杀他……或是要相爱相守的人。

    君归暮转身,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轻松:“那就一起去吧。”

    姜青梧还站在原地未动。

    月亮穿出云层,银辉倾斜,铺满走廊和台阶。

    他身姿挺拔如竹,孤影寂寂。

    谢舒寒折返回来替奚月拿白玉糕,刚好撞见这一幕,脑海中不知怎么就浮现一句话: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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