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谭西西回去以后,刚进门,就看见了张萌萌如猛虎扑食般飞奔而来,熊抱住了她,放肆的笑声在耳畔喷薄而出,如惊涛拍岸。看这架势,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选上了,于是高兴的向她道了句恭喜。

    张萌萌听完乐的更欢,竟环抱着她的腰,旋转了起来。

    “行了行了,知道你高兴,你先放我下来,我要晕了。”

    她这才把谭西西放下。

    谭西西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她一人,明白了她这么亢奋的原因,因为还没有人来和她分享喜悦。

    “说吧。”谭西西淡定道。

    张萌萌像触发了某种机关,开始滔滔不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的艳惊四座……”

    张萌萌从自己在座位上的心理准备再到演讲完公布结果的心花怒放一字不落的全讲了一遍,一直讲到了他们四个人整整齐齐地坐在这里。然后按照惯例,每个人给予张萌萌一句爱的鼓励。这是张萌萌做事的传统,她对朋友很重视,所以这种仪式感对她来说像是某种信仰,是坚持下去的力量。她欣然的接受了来自朋友们的爱意,这让她觉得如同身处天堂,是多么的快慰人生……

    田玲儿没有了其他兼职的束缚,终于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图书馆的工作中去。她把这件事和管理图书馆的老师说了,老师也很高兴。因为她做事利落干脆,细致又认真,还能处理好个别还书的不愉快,深得老师们的欣赏和喜爱。

    田玲儿发现老师突然脸色一变,说:“你不是前段时间抽不开身嘛,我们就又招了一个人,他今天也要来上岗了。”她面露难色,但一看见面前懂事能干的姑娘,令人爱不释手,于是她灵机一动道:“对了,二号库那个姑娘要准备考研,要不就你和新来的先一起,等她不干了,到时候你们一个人再顶过去。”

    她听从了老师的安排,先去三号库工作,顺便等待新来的同学一起。她先去差错整架,搜寻错放图书并填写记录表。看完一个书架准备走时,被一个男生拦住了去路,他五官温和,上身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装应该是偏长的西装裤。给人的感觉,恰似一个儒雅的绅士。

    田玲儿听到他开口:“你好,我是新来的管理三号库的工作人员,老师说让我来找你。”说着给田玲儿展示一下他的工作证。

    田玲儿点点头,并笑着回复他:“那接下来咱们就是同事啦,我叫田玲儿。”

    “我叫郑书扬。”他也轻快回道。

    “要不你先去旁边找个座位等我一下,我把这些检查完,就带你去搬书。”她说。

    郑书扬浅笑说好。

    他在书架旁找了个座位,坐下之后才发现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女孩儿的身影。

    她的动作很快,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知道哪本是错书,并登记下来。她在井然有序地工作时,来了一个人放书,她不假思索地向那本刚回归的书走去,在狭窄的通道中两个人擦肩而过,而那个人似乎是因为着急撞到了书架,掉落了两本没有放好的书。她眼疾手快,迅速接住,再把它们安全地放到架子上,顺便回应那个人的道歉。这一切行云流水,让郑书扬觉得她像是会预言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样。

    她径直走到刚才那个人站的地方,将书拿起,和错书们放在一起。看完所有的书架后,利落地将它们放归原位,她不需要犹豫就到了正确的地方,一点也不拖泥带水。郑书扬不知道做完这些事应该需要多长时间,但他很清楚,她一定是这里的翘楚。

    郑书扬看着她朝自己走来,觉得她的目光中带着柔和的坚定,她说:“跟我走吧。”郑书扬便跟在她身后,他想了想,将自己的疑问和盘托出。他问道:“你刚才怎么知道他放错了?”

    田玲儿听到他这么问愣了一下,惊讶于他看到了,但马上又恢复了正常语气回答道:“他慌慌张张的,不会费劲将书放回原位,肯定是找个就近的位置放下算了。”

    郑书扬佩服于她的细致入微,嘴上更是打抱不平:“再急也得遵守图书馆的规则呀。”

    “也没关系其实,你多干两天就能体会到了。他其实有素质多了,起码还放到书架上了,有的人直接就在桌子上放着了。”

    “真的?”郑书扬像是第一次知道这回事那么震惊。

    田铃儿倒奇怪起来,但还是平静道:“对呀,你多待几天就知道了,这种事在这儿见得不会少。”

    田玲儿观察他的神色,这人怎么像被打击到了似的,这不是人之常情嘛,他没见过?不过看他好像确实是不太能像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她打趣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的,我觉得你肯定就不是他们那种人。”

    “为什么?”他被吸引了注意力。

    “你长得一脸正气,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会把拿的书放归原位的人。”

    “你说得不错,这种小事确实得从我做起。”田玲儿发现他表情严肃说的煞有介事。

    “我也是看出来了,你天生就适合这里。”

    “果然来对了。”他说。

    “什么叫‘果然来对了’,你为什么来呀?”

    “因为我觉得书香墨气能涵养品格,滋润心性,而且也能体会劳有所得的感觉,二者兼合。图书馆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田玲儿一脸惊愕地盯着他,左看右看,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啊,怎么嘴里说出这样标准答案式的话,难道他真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语文题库?她试探着开口:“我能冒昧的问一句,您是什么专业的吗?”

    “我学金融的,对了,我看你对所有事务都很熟练,应该也是为了兴趣吧。”

    “不,我不是,但我觉得你应该能理解我,我是为了钱来的。”田玲儿实话实说。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被田玲儿打断了,说话间已到了搬书的地方。

    田玲儿迅速检查,结果没问题后,跟郑书扬说:“咱们要把这个搬到楼上去,就刚来的那儿。”

    郑书扬看这如小山丘般的一堆书,觉得肯定不轻,刚想跟田玲儿说不用她动手,让他自己来就行。结果看见她扛起一捆就走了,最后说的那句话像风一样吹过来,越来越轻,他什么也没听见。他在原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赶紧抱起一捆去追她,但已经和她差了一段距离。

    不论郑书扬怎么努力,都没有赶上她,只能看着她渐渐走远,向最高处走去。

    他到的时候,田玲儿已经准备下去,看着郑书扬已经出汗,跟他说:“你要累了就歇会儿再下,我先去搬了啊。”说完就往下走。郑书扬不甘示弱,马不停蹄追上她的步伐。

    这样一来一回一上一下,不太运动的郑书扬已经耗尽了力气,可他看田铃儿还是生龙活虎,虽然疲态尽显、大汗淋漓,但这丝毫没有干扰她,还是健步如飞。就这样,书也很快就搬完了。

    田玲儿等他上来,递给他一瓶水,并和他抱歉:“对不起啊,我习惯速战速决,害你都没时间休息,明天你不用这样,累了歇着就行。”

    郑书扬没有接过水瓶,只是问她:“你有吗?”田玲儿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有……我有。”他才打开喝一口,然后继续说:“可是这样你也会累呀。”

    “我,我嘛……没事,我都习惯了。”随即对他温和一笑,转身投入书的海洋。

    郑书扬沉迷在她的动作和言语中,仿佛在荒凉寂寥的雪域高原下亲眼目睹了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格桑花的盛放。又像是在溪水潺潺的原野上,芳草劲香,而他却被一旁高山流云下飞泻而出的瀑布所吸引,那磅礴宽广的气势释放出来的生命力让他险些被灼伤。

    短短时间,她好像把他吸引了,他再挪不开眼,他感觉到了自己的阵阵心跳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速度加快。像是在心脏旁放了话筒似的,他听见了自己如擂鼓般得心跳声,这声音回响到了他的脸上,他察觉自己的双颊变得灼热起来。

    那就再喝点水压一压吧,一定是太热了。他试图看向别的地方,但眼神又会不自觉转回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意图恢复理智。

    他走去找田玲儿,面上还是冷静自持:“我帮你吧。”但田玲儿想了想,回道:“你还不熟悉位置,今天先跟我看吧,明天再上手。”

    田玲儿知道每一个书架的位置,知道每一类目的位置,甚至每一本书的确切位置,她似乎都能说出来。郑书扬惊叹她的能力。

    等到把书都放好,郑书扬看见田玲儿回到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书来,瞥了一眼,看到了她,于是她说:“等九点半之前我们最后巡库一遍,整理桌椅,关灯锁门,这一天就结束了。现在没事你先休息一会吧。”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书来自顾自学习。

    郑书扬点头说好。他找了个离她有些距离不会打扰到她的位置,拿了本书准备看,但其实他的眼光从未离开过她的身上,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学习中,他也聚精会神的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此前,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有着璀璨夺目的能力,让他一下移不开眼。

    田玲儿觉察到周围有动作,看了看时间,果然临近了。她收拾好东西,郑书扬也过来找她,田玲儿顺势说:“咱们只需要大概看一下,把桌椅摆好,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走了。你去那边,我看这边。”

    “好。”

    等郑书扬回来,田玲儿关掉灯,这一天的任务算圆满完成。

    他们在图书馆门前告别,郑书扬提出要送她回去,说这么晚了,怕不安全,但被她拒绝了。他郑重其事,田玲儿却义正言辞说自己不怕,再次婉拒。

    她可以靠自己,她应该靠自己,因为只有她知道属于自己的终点在哪里。

    她转过身径直远去,走进半明半昧的灯光里,一直向前,没有回头。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在远处的郑书扬,一直陪伴着她,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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