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西西慢悠悠地开门进去,正和难得安静坐在位子上的张萌萌对视上了。

    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张萌萌打断了。谭西西茫然不解,怎么平时最爱说话的人反而如此镇静,还是在她一天没回来的情况下。

    但是她马上就知道了答案,张萌萌耳语道∶“清儿中午的时候大哭了一场,刚睡着。”

    “哭了,怎么了?”谭西西担忧的看着李梦清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啊,就突然哭了,怎么哄都哄不好,我买了午饭都没吃。”张萌萌夸张的做着表情和动作,但声音还是轻若蚊蝇。

    “今天不是还没到她回家的日子吗?”

    “对啊,还没到呢。”

    “那你有没有看到她拿着什么东西?”谭西西思忖了一会儿道。

    “啊?什么?”张萌萌的眉毛拧成了麻花状。

    她使劲挠着头,左右晃动,恨不得把时间倒回来。

    忽然灵光一闪,张萌萌想起来了∶“她好像拿着张纸,说什么……破了,然后就哭了。”这时李梦清有了些动静,她们赶紧闭嘴。

    纸?没看见过她为一张纸触目伤怀啊,不是喜羊羊与灰太狼的玩偶嘛。只要一看到李梦清拿着这两个,谭西西就知道她这一天都要弥漫在愁云惨淡之下了。

    “你说那张纸破了对吧。”

    “反正她好像小声说了句这个。”

    “如果是这样,那她应该经常看,所以才会破。”

    “一定是,要是崭新的那肯定是没翻开看过。”

    “那这样,可能是谁给她写得信吧,她不说,咱们也别问。”

    “我也是这样想的!”张萌萌激动道。

    “嘘——”

    张萌萌立马噤声,她这个人一激动就刹不车车。

    谭西西指了指门口,她们俩蹑手蹑脚地出去之后,张萌萌大喘一口气:“天呐,憋死我了。”

    谭西西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笑着说:“一天没说话可委屈你了。”

    “是呗!”

    “你们俩一天都不在,清儿从醒了心情好像就不好,我也没敢理她。”张萌萌停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睛闪着光,“诶,玲儿去兼职了,失踪了一天的你又是去干什么了呢?”

    “奥,我啊,我最近找到了个家教的工作,以后我可就不是个‘无业闲人’了。”谭西西拍着她的肩膀道。

    张萌萌轻轻一甩,她的手就掉了:“哼,那就给了我一个弯道超车的机会,你看我逆袭成功。”她那睥睨一切的眼神倒是比她的行动更加“刻苦”。

    她们俩商量了一下,决定给李梦清买个保护纸的塑封。到了超市后,她们询问了工作人员,没有这样的商品。

    “那怎么办呀?”

    “是不是有那种书皮呀,就是咱们小时候包书的,你还记得吗?”

    谭西西想起来了,马上迈开大步子去找,两人分头行动,她在漫无目的地寻找中,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刚才没回去吗?那是在选什么?蛋糕?甜品?难道他喜欢吃……甜的!?倒是和她很像!

    不知怎么,王维凛忽然往这边看了过来,谭西西赶紧躲到货架后面去,她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怎么向这边走啊!

    千钧一发之际,张萌萌还来雪上加霜:“西西,我找着了!”

    谭西西多么想祈求各路神仙,能不能让不远处的王维凛听不见这一声响彻天籁的呼唤呢。她不敢回头,只能用回答张萌萌来搪塞后边那个人的眼神。她被拉着走,趁机偷看了一眼,发现超市里虽满满当当的,但是已没有他的身影了。

    一路上,谭西西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他应该听见了吧,只不过看出自己当时的疏离,所以走了,他肯定失望了。今天还高高兴兴地收到了他的花,结果下午就躲着他,可,可也是没有办法,她内心里不想和别人一起见他。她知道这样不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就是不想让他们两个见面。此刻她的内心很忐忑,明天该怎么和他说呢,但如果他没有听见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呢她又重燃了一丝希望。经过一番斗争,她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王维凛的反应。

    到了宿舍后,李梦清还在睡梦中,她睡得极不踏实,口中时不时传来呓语,或者突然嚎出一嗓子来显然是陷入了噩梦,就连她们叫她也叫不醒。

    陪了李梦清一天的张萌萌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天呐,我可怜的小清儿,也不知道怎么了。”

    李梦清的事情,其实谭西西也知之甚少,只能从一些细微的事情来寻踪觅迹。她总是把那两个小娃娃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隐忍着哭泣;她还有几个固定回家的日子,风吹雨打从不会缺席。

    可这一切的缘由呢……

    郑书扬因为闲来无事,就早早来到了图书馆。他坐在那儿,翻开书,却始终定不下心来。眼睛虽是直直的盯着,思绪却像自由的小鸟一样飞走了。

    他期待着可以早早看到那个身影,并且无端地相信一定可以实现。郑书扬左顾右盼,终于在半小时后看到了那个风尘仆仆的身影。

    他眼看着田玲儿走进来,观察了一番四周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根本没有往自己这边看。流水一样的动作,整理好书以后,便开始投入学习,没有一点多余的事项。

    郑书扬很难找到比他还专心一志的人了!

    他心里那颗飘忽不定的心忽然间有了着落,那个流浪的小鸟也满心满意地归巢了。

    外边的光线稀微减弱,周围的人也渐渐变少。郑书扬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晚饭的点了。他朝着田玲儿的方向走去,她对面的位置正好没人,郑书扬缓缓坐下,这样也没有惊扰到她一丝一毫,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一切。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们靠近窗户,傍晚曛黄的光线打到他们的脸上,两人仿佛沐浴在由夕阳编织而成的绮丽梦境中,静谧而温馨。不知为何,田玲儿移开了脸,避开了这样和眴的光芒,许是因为光线直射太刺眼的缘故吧。就在这当儿,她恰好瞥见了对面人的脸,疑惑道:“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我都没看见你。”

    郑书扬看向她:“我早就在这儿了,只是你没有注意过而已。”

    田玲儿憨笑道:“是么,我是有点太投入了。”

    郑书扬问她:“天快黑了,你吃晚饭吗?”

    “我不吃了,我吃过了。”

    “可我看你没有动过啊,”他又解释道:“因为你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你一直很专注学习,我就没有打扰你,我就坐在那儿,离你不远。”郑书扬指了指他刚才坐的位置。

    田玲儿点头示意表示知道了,并和他说:“我是……额……吃了才来的,你去吧,现在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呢。”

    郑书扬又看了看她,说自己也不吃了。

    田玲儿望向他,没有什么情绪,他随即又说道,带着浅笑,“我不太饿。”

    “嗯嗯,好啊。”田玲儿不住的点头。

    反正对于郑书扬来说,食物也只是裹腹,并没有什么太大兴趣。或许因为从小家境优渥,在物质层面上,衣食住行,他享受的无一不是最好的,反而不会太过执着。再加上受到家庭的熏陶,在他的认知里,成为一个博览群书、识多才广的文人君子才应该是他的毕生追求。可是这一路走来,他见过的人,好像都与这一观念背道而驰,甚至在听他说的时候也是嗤之以鼻。

    郑书扬看着眼前依旧在奋笔疾书的田玲儿,不自觉弯了嘴角,或许他们是同类!

    时间差不多了,田玲儿就开始按部就班的教他怎么做,她有条不紊又细致入微的讲述,让郑书扬更加肯定了这一想法。很明显,他已经忘记了昨天的谈话,更或者,在他看来,为了田玲儿,遗忘一些也无伤大雅。

    结束之后,郑书扬又提到要送她回去,依然被田玲儿拒绝了,她径自走在前面,郑书扬跟在身后,月光如同宿命一般笼罩在前后两个人的身上,这一条路晦暗难明……

    田玲儿回去之后发现空无一人,马上给她们发消息。

    在风中吹拂的三人谁都没看到,田玲儿暗骂一声。

    “阿嚏!”张萌萌摸摸鼻子,“还挺冷的今天,别再感冒了。”

    “呐,给你。”谭西西把李梦清的外套递给她。

    张萌萌凝视着外套,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她这是怎么了,给她拿出来了还不穿,硬给她披上她还扔。”

    谭西西也纳闷呢,以前没有这样过啊。大叫了一声之后就醒了,还没回过神来,就下了床,也不换衣服,更别提穿衣服了,倒是没忘带那两个玩偶。从她们身边路过时,她那凄凉到涣散的眼神可把谭西西给吓了一跳,拿上她的外套就和张萌萌出来了,结果一坐坐到了现在。

    而且经外套被拒之后她们就不敢靠近了,要是再跑了怎么办,只能离她远远地坐下来。唉,这时候啊,没人敢走近她,只有她心里的那个人才能唤醒一个失语的灵魂。

    李梦清穿着睡衣就静静地坐在那儿,既不哭也不闹,时而望望月明星稀的夜空,叹一口气,不然就是久久凝视着手里的玩偶,将它们深深抱在怀里。给人感觉她虽然正常地坐在那里,却恍若形销骨立,唯月亮和她,两相别离,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孤寂在此时避无可避。

    “我看着好难受。”谭西西将张萌萌拢过来,哀叹道:“人都有难处嘛……”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清儿的痛苦……”她不再活泼,显出了忧愁的神色。

    谭西西拍拍她的后背,本想说话,谁料她说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的。”

    “我的?”

    “对,你有一次和你妹妹打电话,挂了之后,你开心地和我说妹妹小名是长乐,大名叫谭毓楠,我激动地发现你们家的起名规律是东西南,你说是的,但是妹妹的南是金丝楠木的‘楠’,寓意钟灵毓秀,华贵如楠。我问了你一个问题,我说你有小名吗?你先是沉默,接着对我凄然一笑,我不知道形容的对不对,但那刻我深切地明白了人悲伤到一定程度真的是会笑的。”张萌萌看向她,“对,就是你现在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是嘛,我确实……没有办法反驳……”她也说:“我也明白你,上次你的排球社要闹解散的时候,你竟然跑去喝酒了,带着他们。你们怎么说的我不知道,但你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嘴里还喃喃着:‘还在就好……还在就好……’其实你也不是个无懈可击的人。”

    她说完之后,张萌萌握住了她的手,只有眼神在此刻交汇,彼此无言。

    李梦清好像在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在哭,但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张萌萌忍不了直接冲了过去,把衣服盖在了她的身上,声音加大了,但能感觉到那语气里没有责骂而是无限的疼惜:“我虽然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什么,但你觉得你真能冻死在这吗?这又能如谁的意呢?”

    谭西西也附和:“对啊,我们快回去吧。”说着就去扶她,她也没有反抗。只是在站起来的那一刹那,她蓄积的思念终于承载不住,倾泻而下,一串,两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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