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经宵禁,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街道上。

    黄蛮本是要驾车回皇宫的,走了一段路被温杋叫住,他拉住马车疑惑的问道:“主子,怎么了?”

    温杋靠着车壁休息了会儿,脑子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混乱了,之前一心想着要张南途痛苦,倒是忘了正事。

    光是她查办三府官员还不够,温杋想要入朝,定会受到林相党万般阻拦,光有陛下不够,还得有人支持她才行。

    马车内安静了许久,黄蛮就在车外安静的候着,也不出言催促,等了一会儿,温杋才道:“去冯太傅府上。”

    黄蛮正要驾车调换方向又被温杋叫住:“算了,去大理寺卿段洛川府上。”

    黄蛮听后也没有迟疑,再次调头。因是宵禁,难免会撞上巡夜的京都卫,也早早上面被打好了招呼,看到温杋马车上系着的红巾就没有阻拦。

    马车畅通无阻,一路行至东街段府。

    黄蛮下车去叫门,又递了信物,温杋则安静的在车内等着。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门房才开了门,迎着温杋进去,黄蛮本是怕温杋一个人有危险要跟着的,温杋还是让他留在了外面。

    如今夜深,段府各处都闭了灯,只有廊下的灯笼里还余留着微弱的灯光,只能大约照亮路。

    段府引路的下人看着这一身黑袍的人有些害怕,又瞧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说了几个字,声音很轻,不辨男女。

    下人将温杋引至书房,段洛川已经在书房内等着了,只是温杋见他睡眼朦胧的,衣服发丝也很凌乱,一看就是刚刚被叫醒的。

    等下人们都下去时,温杋才将衣袍的宽大帽子取下露出自己的脸:“三更半夜,叨扰段大人了。”

    段洛川看见温杋有些惊讶,门房的下人叫醒他递了牌子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宫中的玉牌,以为是陛下有事派人来寻他,急急忙忙收拾一下请人到书房。

    没想到看见的会是温杋,还是这么一副打扮,更加疑惑了:“温总管客气了,深夜造访,可是陛下有什么事要叫给臣去办?”

    温杋低头笑了笑,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下,像是完全没有将自己当作客人:“温杋有事相求,特来亲自拜访。”

    这话说的段洛川十分茫然,看着温杋这么肆意的模样,心中本有些不喜,又想着她是陛下身边的人,还是忍下了继续问道:“是何等要事需要温总管深夜离宫到本官府中。”

    段洛川撩开外袍坐下,看着温杋心中已经十分不喜了。

    温杋察觉到了,也没什么其他反应,看着屋内新点的烛火随风摆动,思索片刻才开口:“段大人不知,我刚去了趟刑部大牢,户部尚书、京都府尹还有大人的大理寺少卿怕都要换人了。”

    科考之前京都大变,一时间三府大员被拿,李家、张家被抄,闹的是人心惶惶。如今已过一月有余,陛下都没有提及,如今温杋说这话,难道是陛下要对他们下手了。

    段洛川看着温杋,十六七岁的年纪,算是他的小辈,可如此对峙她半分不露怯,这个人段洛川竟有些看不明白。

    他试探的问:“陛下要开始审查判案了?”

    温杋摇摇头,看向上座的段洛川,当过十多年的官,身上难免沾染官场之气,什么都清楚却什么都不说,总是慢慢试探。

    可惜温杋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你来我往的试探,直奔主题:“段大人放心,不必查,更不必段大人来查。”

    先皇时起大理寺就逐渐压过了刑部,许多重大案件都分给了大理寺查办,邢部从从前的拿人办案逐渐变为审查大理寺办案卷宗。

    刑部的权力慢慢被架空,在朝堂中也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有些时候甚至还比不过专管百姓案件的京都府。

    日前抓捕陛下直让锦衣卫将人送入邢部大牢而不是大理寺,段洛川还以为是陛下要抬举刑部。

    后来听说大理寺少卿陆鑫也被抓了,段洛川又以为是为避嫌,总归还是看重大理寺的。

    所以今晚温杋来找,段洛川原是以为陛下要让他来查这三起案子,正忧心该如何查,毕竟三家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背后牵连甚广。

    可段洛川没想到温杋会说不必查了,不查了是什么意思,不让他查还能是谁:“温总管这是何意,不妨直言。”

    温杋拿起一旁的茶盏,翻了翻茶盖,慢条斯理的说:“这三位大人的罪早就定了,所以不必查,至于是谁查办定罪的,温某不才正是在下。”

    新煮的茶还很烫,温杋并没有喝,一直拿在手中把玩,握着茶盏也能感觉到些微弱的热量。

    段洛川一时没作声,愣住了。

    已经定罪了?

    温杋查的?

    那就是陛下早就知道了,既如此为何温杋今夜还要来找他,她所求到底为何。

    温杋见段洛川不说话,便自己开口:“温杋此来是求段大人帮个忙,明日早朝我将以那三位大人的案件为由入朝向陛下讨个官做做,想让段大人帮温某一把。”

    段洛川呼吸一窒,他惊恐的看着温杋,更震惊于她口中的话。温杋区区一个内侍竟妄图入朝为官,她是不想活了吗?

    毫不犹豫,段洛川果断拒绝:“温总管是疯了吗?如今可不是白日,还没到做梦的时候。”

    温杋勾唇浅笑,目光低低的看着手中的茶盏,段洛川会拒绝不奇怪,如今看来反倒是温杋的话更为惊世骇俗一些。

    “段大人说笑了,温某说的句句实言,段大人怎么不信呢?”

    段洛川轻哼一声,觉得温杋是在胡言,立马便要逐客:“内侍入朝为官,温总管是要效仿前国吗?本官帮不了你,还请温总管快些离开吧。”

    他将头转向一边不看温杋,俨然一副赶人的模样。也是段洛川不太想得罪温杋,毕竟她还是陛下身边的心腹,不过此时已经十分不喜了。

    温杋叹息一声,唉,她实在是不想将场面闹的太僵,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将茶盏搁置到一旁,拍了拍手,有人应声推门而入。

    正是之前在刑部大牢中的那个黑衣人,手中那柄长剑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如今又重新架在了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那人正是此前的科举探花,段洛川的嫡子段珏。他像是刚被人从睡梦中抓来的,只穿了件雪白的里衣,头发都是披散的,此刻被刀架着,浑身颤抖狼狈极了。

    段珏看着父亲,害怕的向父亲呼救:“父亲,救我……”

    段洛川见儿子被人拿刀威胁,气愤的拍案而起,指着温杋怒吼:“温杋,你这是做什么,深更半夜闯入我府中行刺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还不快放了我儿子。”

    温杋清闲的抖了抖衣袍,对段洛川的怒斥视若罔闻,倒是他想上前的脚步在看到自家儿子被划破的脖颈而顿住。

    一时之间更是气急,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人给本官拿下。”

    可惜不论他怎么喊,都没有一个人进屋里来,始终只有他们四人。

    温杋瞥了他一眼,看出他眼中的茫然,便亲自起身替段洛川将书房的门推开。

    他入目就是书房外院中跪着一片他府中下人,而他们四周都黑压压站着数十个黑衣人,拿着剑抵着他们的脖子。

    段洛川震惊的差点被吓坐到地上,他为官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如今的场面,这温杋是要谋反吗?

    还没等温杋说什么,段珏就替她说完了:“父亲,就在刚才府中突然来了一群黑衣人将府中下人都拿住了,还有其他人的院子也被围了。父亲,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这不,段大公子替温某说完了。”温杋一摊手,若无其事的说道。

    段洛川双手紧急,浑身开始微微颤抖,他是被气急了,愤怒让他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你到底想做什么,就不怕我到陛下那告你一状吗?”

    温杋回道:“我不是告诉段大人了吗,让大人在明日早朝帮温杋一把。”

    “这绝不可能。”段洛川厉声拒绝:“你区区一介内侍妄图登入朝堂,明日早朝本官必要向陛下参你个惑乱朝纲,私闯官员宅院的重罪。”

    见他还是如此顽固,看来还需劝解几分,温杋不紧不慢的重新落座,此时茶已经不烫了,温杋浅啜一口:“那正好,段大人也能顺道参一个贵公子科考舞弊的罪名,说不定还能来牢中与温某做个伴。”

    “你胡言乱语!”

    “你胡说,我没有,父亲我绝没有考场作弊。”

    段洛川和段珏同时开口,都极力否决了温杋的话,段珏还因此话奋力挣扎了下,又将剑痕划的深些,他感觉到刺痛便不敢再动了。

    段洛川也看到长子脖颈上流下的血液,心中更是慌乱,他定然是相信段珏不会舞弊,可这温杋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果然就听见温杋说:“是否舞弊,段大人说了不算,段大公子说了也不算。近些年来科考舞弊之风盛行,几位考官中也有过收受贿赂帮忙舞弊的。证据都简单,随便造一个扔出去,京都谁人会信段大公子的探花郎不是因舞弊而来呢?”

    段洛川眼神呆滞,觉得温杋说的话太过离奇,却又不得不承认,确实如今。人言可畏,不管是不是真的,段珏必要饱受争议,未来官场之路也不会走的顺畅。

    他无力的退后两步,跌坐到椅子上,半晌才说的出话:“温总管何必来为难我呢,你要入朝一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再说陛下也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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