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唇一抿,索性掏出腰间的匕首,眸中划过一丝寒光,那匕首在瞬间就将那只蝶的触手齐齐斩断;

    余下的残局她不屑一顾,径直朝前去了;

    繁华的裙摆后,清风拂起,玫瑰在风中摇曳,倒在底下的彩蝶奄奄一息,被风不知卷向何处去了。

    原本那二人只要顺利死在临渊峰,也算是掐断了自己的执念,哪知他们却活生生地回到了建邺,她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就算是毁了他,也绝不能让他如愿;

    她暗暗发誓,此次若事成,即使他求来面前,心甘情愿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她也不屑一顾;

    若事不成,人毁了她也舒心,如是想着,脚步不由轻快了几分。

    自己这位名义上的王兄,手眼通天,手下能人异士众多;

    她想过,这位根本不是当年送往东吁国当质子的王兄,那时也问过父王,父王却一口咬定这就是他的次子,连父亲和其他王兄都对这人敬畏有加,她便也不再多问了。

    这人似乎对自己颇有些照顾,总是会教导自己许多,特别是关于大兖的人与事,在父王面前也十分抬举自己,以至于自己十几年来都十分得宠;

    后来,他告知了她一些关于中原的事;还有那人,也是他告知于她,让她起了好奇的心思。

    随着自己的成长,她已然断定了自己的这位王兄,定然不是那位作为质子的王兄,也知道他能让王室上下心服口服,是因为暗地里的手段,以及他与父王还有东吁的人到底达成了怎么样的交易。

    而她愿意言听计从的目的则是——最终成功掌管暹罗。

    ……

    “主子,施尼娜此人……终究是太过于骄纵了,恐日后她当了权,没有老国王这般听话。”

    能够轻易被情字所困,这人终究是无法成就大业;

    “这,咳咳,不过是给他们添点乱,咳,日后不论是谁当权,天下大乱,不正是我想要的嘛?”

    华衣人一边咳嗽一边癫狂般地笑着,眼眸间出现了些晶莹,长睫上都沾了湿润,秀美无比的面孔染上了些略显狰狞的绯色。

    黑衣人只能低头,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

    是夜,毋澍又梦见了皇帝,又进入到了养心殿;

    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她的灵魂似乎分裂了出来;

    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正无比惶恐地低头听着皇帝说着些什么,另一个自己却在殿中飘荡着,不断嗅着寻找着什么。

    然后虚无缥缈的意识停留在了殿中那华贵繁复的香炉之上,她不由地多嗅了几口,很熟悉,很浓烈,从未如此觉得那味道如此浓烈过,不是龙涎香,她闭上眼,沉浸在其中。

    忽地,脑中灵光一现!

    她从睡梦中转醒,鼻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味道,是阿芙蓉!

    白日里祁韫身上那股子清冽之味俨然已经快被中药味和阿芙蓉的气息全部掩盖了去,她当时就觉得一向难以辨认出的阿芙蓉从未如此清晰地存在过。

    想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她如今更能笃定了暹罗的手早已经渗入到了天家;

    究竟此事,又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为何偌大一个皇宫竟是无一人察觉,见多识广的太医院呢?若是有人知晓,又是迫于谁人的压力,事关皇帝的安危都不敢置喙?

    越是深入想着,越是觉得,看似繁华的大兖,处处充满着危机。

    突破口,桾宁公主?

    她摇头,不够,远远不够,皇后娘娘那处或可一试;

    再不然,反正玄家人笃信了太虚老祖,不若设想个法子,想必可以奏效。

    如是想着,她再也无法入睡了,只好披着衣裳出了门来,看着漫天繁星。

    许是了却了许多上一世的遗憾,她放下了心中诸多包袱之后,也会时常想起上一世许多早已被她遗忘的事。

    去岁中原的暴风雪,似乎并不是最后一次,晋安廿三年开始,将有连续几年的大风雪;

    她那时偶尔会溜到建邺外去,只是越是到了偏远之地,越是可以看见一些面黄肌瘦的乞丐;

    令她想起了自己童年之时,不由多看了几眼,又装作问路给了些小乞丐吃食,问出了些原委。

    原是连续几年寒冬的雪灾,使得中州一代百姓家中长辈冻的冻死,身体强壮的起初还能挨,多此下来也得了重病;

    大户人家庄子上的农户还能有家主送来的御寒之物。

    反观这些小农户,死的死,落下病根的身体日益差,种下的一点粮食也就够抵税,活着也就愈发艰难;

    幸存下来的孩童不得已背井离乡,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找到合适的活计,越是靠近都城,对户籍的查管越是严厉,于是许多人便只能做起了乞丐流民。

    那几年每年开春,都会有一场小规模的疫病出现;

    起初,朝廷并未过多重视,可第四年,那场大疫却急速蔓延开来,中州百姓尸身堆积如山;

    一时间,就连建邺都人心惶惶;

    那年,年方不到二十的她揭下皇榜,带着灵药只身入城,到皇帝面前露了脸;灵药成功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

    这一切,都是玄煦在背后操作;也是那次,她向皇帝正式提议在中原地区普及种植一物——木棉。

    木棉这东西,御寒极其有效,越早播撒,对百姓来说越是有利;

    她静坐良久,这事只要在明年春之前让皇帝点头就来得及;

    反倒是目前,祁韫的情况不容乐观,那封迷信,究竟意味着什么?

    毋澍在天将明之时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无比地沉;

    她是被流云叫起的,流云手中拿着帖子,并未想着一开门能见到近日来总是早出晚归的人。

    谁曾想,被子里面鼓鼓囊囊的,流云一时意外极了。

    流云一惊一乍地道:“日头打西边儿出来了!澍儿!”

    毋澍倏地被这声响惊醒,许是睡得太沉了,连开门声她都没有注意到。

    “快些快些,那位又来了帖子了,许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要与你瞧了。”

    她有些有气无力地应是,之后还有许多事要与这小公主商议,可不能将她得罪了去。

    路上,流云还不忘调侃一番毋澍,只因这眼下的青色实在是太明显了些。

    流云一边忍不住笑一边道:“澍儿,这些日子你总是早出晚归的,你看你这,就像那话本中的貘一般,很是别致。”

    “幸好我这儿有上次排了许久队才买到的全京城最好的脂粉,抹上去就跟你原本的皮肤似的。”

    她方才出门之时,已然帮毋澍用脂粉遮了遮,还是有些明显。

    毋澍无言地看了眼流云,她此刻哪有精神再来应对流云的伶牙俐齿,倒是一心挂着扶光院那头;

    她趁流云去更衣之时,唤来了一名暗卫,请他去扶光院带个口信,就说是有事入宫一趟,让祁成好生盯着祁韫今日的药膳。

    到了桾宁的殿中,二人才知,这位贵公主,找她们来只是为了帮她选参加下月围猎的衣裳布料;

    与此同时送来的,还有许多珍贵的皮料,各公主皇子都有,但二人只一眼便知,这位定是戚皇后又额外自己贴补上了许多,足以见得其受宠程度。

    桾宁年纪尚还不大,于是送来的除了些过于老气的颜色以外,应有尽有,就算是十分相近的颜色,也未落下;

    琳琅满目,让自来见多识广的流云也都看直了眼;

    须知,一切都可能是祸起之端,铺就了自己跌入地狱的深渊之井。

    桾宁喋喋不休,游走于众多盛着料子的木托之间,近三十位宫婢似乎木头一般纹丝不动。

    “你们快些帮我瞧上一瞧,我该选哪些,另外你们也各自选上几身,可好?”

    “公主,我们平日里都只着道袍,这些上好的料子做了送与我们也是浪费了。”

    毋澍素来是直言不讳的,桾宁早已习惯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使性子拉着让她们接受;

    “那我便让人照着你们观中的样式和要求,重新做上几套送去,对了,连同与你们一道的你们师傅与师兄弟,如何?就说是我母后的赏赐。”

    她又怕毋澍反对,立即向霜华使眼色,霜华会意领命,率先下去安排去了。

    “公主,恩宠过盛易折,还请收回成命。”

    “若是觉得是我等不知好歹,还请责罚。”

    毋澍躬身说完;众人已然是噤若寒蝉。

    “公主本就生得矜贵好颜,何必再用诸多东西堆砌在身上?”

    流云不由暗暗地为毋澍捏了把汗,她怎地今日偏要挑这时说些与桾宁作对的话?还一说便是一大堆;

    果然,桾宁面上登时就没了笑意;

    流云心下又是一惊,急忙道:

    “公主恕罪,澍儿她是说这些料子过于繁复了些,不过公主体态优雅轻盈,上身之后定然会让人眼前一亮。”

    桾宁却以手示意流云不必多言,她先是思索了一番,又走近了些,众多宫婢头也不敢抬,不然定得看看这人何方神圣。

    “你今日好生奇怪,不似平日里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还话里话外……”桾宁的语气却只是疑惑而非责怪;

    流云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这小公主要发怒了。

    毋澍始终躬着身子,“让公主多虑了,还请恕罪。”

    此时的桾宁却早已没了挑选的心思,而是在思索着些什么,明年去她便要十四岁了;

    生在帝王之家,在这个年龄,不论是心智还是见识都要远远超过寻常女子;

    方才她在毋澍的眼中,看见了自己母后的那个年龄才该看见的忧虑与担心,即使只有一瞬,她也准确捕捉到了。

    二人出了宫门之时已然是近晚膳之时,流云看出来了毋澍心事重重,几次三番却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方才出了皇城,入了街市,马车却被人生生拦了下来;流云有些意外,只才掀起了门边的帘子,便听外面传来了不大不小的说话之声。

    有人在外与护卫轻声说着什么,毋澍也示意她稍安勿躁;她索性便停下了动作,等着护卫报来。

    门外之人传达完毕,便也就离开了,马车继续往前行驶,这时车门开了来,护卫的声音传至车内。

    “那位是首饰铺子的伙计,说是毋姑娘之前请师傅定制的物件好似出了些纰漏,要姑娘带着信物亲自去一趟。”

    毋澍当下心头一紧,掀开了车窗帘,让车夫选在下一个偏僻些的巷口停下。

    “澍儿?可是发生了急事?”流云瞧着她的面色有些不对劲,猜测如此。

    她声音极低也快:“师姐,你先回去,还请告诉师父与师兄,我要去祁府一趟,其余的不用多说;还有,莫要让旁人知晓了去。”

    她边说边将身上的道袍卸下,在矮柜之中取出了一件平常外裳换上,又将发簪取下与道袍叠放在了一块儿,放了回去。

    流云连连点头,叮嘱她注意安全,又想着去祁府应当是不会发生什么危险才对,可是她的面色实在是有些太难看了。

    ……

    这头的桾宁,方才送走了二人,尚还有些忧心的模样;

    霜华便问出了心中所言,桾宁却答非所问,眸光有些深沉。

    “霜华,你吩咐下去,今日殿中的全部宫婢,就权且当做没听见过我们几人的谈话。”

    “半个字都不能……泄露。”说这话时的桾宁,霜华好似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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