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刚进村就被拦下了,是八角楼乡的乡长,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他说话口音很重,不怎么听得懂,着急地拉着江海走。

    “王二家,王二家。”这句话是青绕唯一听得懂的,看来是让江海去王二家。

    江海本想让青绕先回去,但一转头,便看见乡里人皆八卦地探出头盯着他们,他叹了口气,让青绕和他一起走。

    王二家的院子外围满了人,乡长拨开人群,带着二人挤了进去,就看见王二着急地在院子里转圈,一看见江海来了,眼神一亮,急忙迎上来:“黑....江大夫,你终于来了!”

    大夫?青绕面色缓缓升起一抹疑惑,转头看向江海。

    江海脸色一赧,轻咳一声道:“偶尔也行医,不足挂齿。”

    青绕心中感叹,这飞奇门的人,还真是五花八门的手艺都会啊,一会儿是镖师,一会儿又是大夫,不知道还有手艺是自己不知道的。她盯着江海,没发现此刻自己的眼神对旁人而言,充满了莫名的意味,于是围在王二家的乡民纷纷感叹:“这黑脸哪儿找来的媳妇?长得还挺乖嘎。”

    “黑脸看起来怪瘆人,这找的媳妇倒白白净净,你看她那个眼神,哎哟.....”

    青绕正想开口争论,江海的手掌一下覆在她头上,将她揽了回去:“别管他们,进屋。”

    几人跟着王二进了屋,王角站在角落里发抖,惊恐的眼神刚看到江海,便如释重负般哭了出来:“黑脸.....有死人!”

    王二一巴掌拍上王角的脑袋,怒气冲冲的说:“胡说什么,没死呢!”

    江海拨开王二,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面色苍白,眉头紧皱,嘴巴呈现明显的异色,一看就是中毒了。

    王二附耳轻声说:“这个人啊,是今早在鸡窝发现的,我看他那个样子,就想起了你当时.....我就把他拖了进来,赶忙让乡长去无相山找你,看能不能救他。”

    江海走到床边,扯开那人的衣襟,又抓起他的手腕翻看,随后简单把了一下脉,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其他人可能没有注意到,江海在翻看那人的手腕时,他的手掌和虎口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是常年拿武器磨出来的。而他的身子却孱弱无力,丝毫不像会体术的样子,这般奇怪,只有青绕和江海发现了。

    “他去过无相山,应该是中了瘴气之毒。”江海对乡长说。

    乡长一听,和王二叽里呱啦讨论起来,青绕听不懂,问江海:“他们说什么?”

    “他们怀疑这个人是迟樊国逃过来的。”

    “翻无相山,逃过来的?”青绕有些吃惊,毕竟听说过那无相山的凶险,有些不敢相信。

    江海点了点头:“不过....”

    他拉着青绕站到一边,四下看无人注意,才小声说:“他没有中毒。”

    青绕点点头,她也发现了:“他应该是被某种内力所伤。”

    江海眼神中闪过一抹惊奇,随即便被隐去,他看着乡长和王二,解释到:“八角楼乡位置特殊,除我之外,这么多年没有别的生人来过。”

    说到此处,他与青绕对视一眼,不知为何竟飞快躲闪开眼神,接着说:“嗯...也除了你。”

    “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实在古怪,偏偏是.....”

    江海没有挑明,但青绕明白,偏偏是剑鸣之时出现的。

    “你准备怎么做?”青绕问。

    “杀了他。”江海淡淡地说。

    青绕无语地直挠头,心想飞奇门的人不仅手艺野,做事也挺不讲究的,动不动就杀人,还真是目无法纪。

    “不太好吧.....”青绕苦恼开口。

    江海抿了抿嘴,轻声回:“也对,那你意下如何?”

    “不然.....”青绕想了想,实则脑子里也没太多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他是好人呢?”

    江海听她一言,视线忍不住扫过她单纯的脸庞,叹了口气说:“好,都听你的。”

    ·········

    在乡长和王二的请求下,江海把此人带回了家,以观后效。

    乡长的意思是,等此人醒来,问清楚他的来历,如果不是迟樊国的人,便让他自行离开;若真是迟樊国翻过无相山入天崇的,怕是留不得,乡上会派人来处置他。

    虽是这样说,青绕在八角楼乡待了这么久,也明白,乡上唯一能依仗的,是驻扎在十里之外的天崇军队。若是乡里谁能出手处置一个活人,看来看去,也只有江海罢了。

    “这是把烫手山芋扔给你,他们倒能松一口气了。”青绕站在江海身前,幸灾乐祸地对他说。

    江海锁上那人的房门,有些宠溺地回到:“是啊,毕竟他也不是第一个凭空出现的烫手山芋,有你这位先例在前,算不得什么。”

    青绕不服气地凑到他面前:“我怎么成烫手山芋了?我可是真金白银!”

    江海扑哧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青绕的额头,逐字逐句说到:“辉月城软禁你,各路高手追杀你,你还不是烫手山芋?”

    青绕仔细一想,说得也对。

    江海继续说着,语气还带些嫌弃:“说是真金白银带你出来,可到现在一分钱也没拿到,倒还费了我许多药材,一并算在你头上,让叶沉溪结给我。”

    青绕连忙点头:“对对对,要钱的事儿都找他,他会替我付的。”

    江海的表情突然僵住,微笑急转直下,喉间竟有些苦涩:“你还真是依赖他。”

    青绕没有发现江海的转变,仍旧大大咧咧地说:“不是依赖,这些都是他承诺帮我的,自是要兑现,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一个信用。如果是我承诺了别人的事儿,我也一定会办到。”

    “你可曾承诺过别人什么?”江海问。

    他窥着青绕的表情,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丝强撑之下的恻隐。

    青绕心头一动,沉默了片刻,苦笑到:“我好像......都忘记了。”

    “是吗,原来你是如此不讲信用之人。”江海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

    青绕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他生气了。

    她叹了口气,心中嘀咕到,寄人篱下真是不容易啊,天天都要看主人家的脸色。

    吃晚饭时,照例是江海不吃,守着青绕一个人吃。

    青绕明显没什么食欲,拿着筷子挑挑拣拣,半天都没放进嘴里,视线始终挂在江海身上。

    “我的脸上没有菜。”江海轻轻睁开眼,看着她丝毫未动的饭菜,问:“今日的菜色,不合你口味?”

    青绕摇头。

    “那为何不吃?”江海问。

    青绕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凑上前问:“今天在无相山,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是谁?”

    江海眉毛微挑,眼神往一旁斜去,快速地回到:“我走镖的隐卫,在我们这一行,很常见。”

    “哦。”青绕简短回到,便没了声音。

    江海见她乖乖开始吃饭,松了口气,可刚过片刻,青绕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山?你在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无相山凶险,常人进去了只能死,你进去,也一样。”江海说:“让你留在外面,是为了让你活着,我才能找叶沉溪结钱。”

    “那你呢?你为什么无碍?”

    “我.....自有我的办法。别问了。”江海有些不耐烦,起身就要收拾碗筷,青绕一把按住他伸出来的手,质问到:“你进山,可是因为那阵剑鸣?”

    江海的手在青绕的掌心一颤,被她敏锐地捕捉到,青绕松开手,语气冷下来:“果然,无相山里,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江海推开青绕,硬邦邦地警告她:“我带你回八角楼乡,只是因为和叶沉溪的一场交易,你乖乖在这里养伤,别的事,与你无关。”

    青绕听他这样说,心里气不打一出来,小嘴张了半天愣是挤不出一个字。转念一想,是啊,自己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不打不相识,况且他还是飞奇门的人,当年飞奇门偷琥珀龙牙,蓝衣侯暗杀花寒姿,都与自己结下过梁子。

    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有过节的门派之人如此在意?青绕忍不住锤自己的胸口,“真是不争气......”

    “你说什么?”江海听她嘟囔一句,问到。

    “我说我多管闲事。”青绕的预期明显带着些赌气意味,侧身过去不看江海。

    江海叹了口气,想是自己方才说的话太过分,让她误会了,于是又解释到:“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你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青绕伸手到他眼前,示意不必再说,她不想再听,然后转身走到院子里,兀自练起剑来。

    “哎,你怎么又惹她生气了?”一个年轻又张扬的声音自江海头顶传来,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房梁上蹲着一个黑衣人。

    江海面色未改,喜怒不详地说:“你不该来这里,会被她发现的。”

    “我已经和她交过手了,再说了,你不是说了我是你的隐卫吗?”那人说。

    见江海不理自己,他干脆坐到房梁上,顺着江海的视线看向屋外那个练剑的身影:“她现在很强,同辈人里,算得上佼佼者。”

    江海默然不语,只是点点头:“也好,只有强者不会被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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