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在这里吗?死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地方吗?我像竭力去推开黏在我身上的物体,但是它好像吸附地很紧,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大猿的呼喊声。

    “找死啊,滚开。”一条有力的手臂将我身上的那个东西扯了下来,我低头朝我的胸口看去,血淋淋的抓痕,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清晰,这疼痛感简直让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天老宅子的地下室里。

    趴在我身上的,是一个正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严谨一点来说,这个怪物其实是由很多残破的肢体拼凑起来的,我可以看到在它的身躯上有着很多乱七八糟的身体组织,最可怕的是,这些身体组织好像还在有节奏地跳动着,就像心脏一样,也拥有着生命的律动。

    我捂着胸口痛苦地站了起来,看着那个怪物,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于琛说道:“我们之前在香炉那里遇到的心脏,砂纹把它们收集起来,不会就是为了制造这个怪物吧?”

    “那些干尸还存在着原来活人的魂魄,取心引鬼,这是想让那些人永远不能超生。”

    “这么败阴德的事儿也做的出来?”大猿愤愤地朝墙上锤了一拳。

    奇怪的是,除了刚刚扑向我的那一下以外,这个怪物的进攻欲望并不是特别强烈,反而好像特别地痛苦,一直在四处找寻着什么东西,而且我又听到了那阵哭声,和在客栈的时候一样,凄厉悲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猿一边挠着头一边说道,半晌,他看向我这边的位置,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就是被那个家伙抓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碍,既然它不是死尸,就不会有尸毒,到时候处理一下就好了......只是这个家伙......“我看向被它破开的那个大洞,古城由麻合土所筑成的墙壁大多都又坚硬又厚实,虽然一处破损可能会牵连到其他地方的结构稳固性,但是只要不发生大规模的破坏,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面前这个东西看上去软塌塌的,居然有这么强的力量,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突然,那个东西转过身来,好像用那张已经揉成一片模糊不清的脸望着大猿的位置,我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把大猿推开,果然就在我推开他的一瞬间,那个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扑了过来,虽然看上去像个人,但是这家伙的肢体力量简直大得离谱,而大猿身后的那面土墙也自然被不由分说地抓开一个小洞。

    “完蛋,这家伙好像喜欢上你了,缠着你不放啊。”我对大猿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怪物见一次没扑倒,马上变掉转身子又朝他那个方向看去,我连忙从于琛手中拿回那把大葬刀,朝着怪物的后背就是一记劈砍,但是这次该惊讶的人轮到我了。

    刀身刚刚接触那个怪物的皮肤,就好像被无数只吸盘一样紧紧地扣住,既砍不下去,又拔不出来,像是和这个怪物的身体合二为一了一样。我见状有些着急,使了吃奶的力气往出拔那把刀,但是任我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反倒是这个家伙刚刚只有一个目标,现在连我也成他的猎物了。

    这一下子虽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创伤,但是很明显让他对我产生了敌意。等我再想用力拔刀的时候,怪物将身体往回一摆,直接将我的手甩开,而那把刀还插在它的背上。

    “喂,你不是说,这把刀是专门用来治鬼的吗?怎么对它没有效果啊?”我回头朝于琛喊道。

    怪物并没有给我多余的思考机会,想要再一次将我扑倒,我之前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要再被它挠一次,怕是肋骨就得断上三四根了,我正打算和它来个硬碰硬的时候,大猿突然从身后把怪物抱住,然后对我大喊道:“跑啊,等什么呢?”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怪物的力气是有目共睹的,光凭大猿一个人怕是反会被他切成肉馅,想到这儿,我用尽力气往前一跳,从前面也抱住了那个怪物。大猿倒也挺有默契,看到我这么做顺势将右脚把怪物的一条腿别住,这家伙终于重心不稳被我们两个摔在了地上。

    阿尘他们看见这幅情景也连忙跑了过来,将我拽到一边,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身后子弹上膛的声音。

    “大猿,放开怪物!”他听到了我的呼喊声,连忙把手松开,将脑袋严严实实地藏到了怪物的后面。

    只听清脆的一声枪响,怪物的喉咙处爆开一朵灿烂的血花,大猿则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滚到一边,趴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东西。

    “我说,你要杀了我呀,老子脑袋就离他脖子那么近,就差那么一点儿,差一点儿老子脑袋也开花了。姓于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要是不赶紧动手,恐怕你刚刚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奇怪,我的刀砍上去都没用,你这实打实的子弹打上去怎么有用。而且,你这枪哪来的?”

    “从罗伯特那儿顺的。”说罢,于琛把那把手枪扔给我说:“送你了,留着保命用吧。”

    “喂喂喂,现在这世道,你让我拿枪,这不是等于把我往局子里送吗?再说,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我也只是赌一把,这个怪物不好办,你那把刀对付不了它,可能是因为它本身根本就不是鬼,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

    “确实存在?那可是你子弹打进去,不也应该被吸进去才对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这个家伙是一个一团肉泥做成的傀儡而已,只要外界的冲击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将它的躯体给撞碎,不过那把手枪也不是什么高档货,这只能让它暂时安分点儿。”于琛蹲下来,看了看怪物身上还在涌动的那些血肉,说道:“被诅咒的肉体......看来那些心脏内部还残存着原来主人的一缕魂魄,加之整个奈陀吉古城被阴云所罩,人的阳气在这里会极为虚弱......”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的自我意识就是那些在古城中还迟迟无法投胎转生的魂魄?”

    “那些被他挖去心脏的人,都是基里密里人啊。”大猿附和道。

    “嗯......我想,砂纹是想把自己的身体重新复生,屠尽仅剩的基里密里人只是他的第一步,他用心脏抽魂,干尸存魂,祭魂养鬼,目的是为了彻底摆脱现在这身所谓的躯壳。在我们于家的历史记载中,有一种很古老的邪术,是用活人当替死鬼,让他们的魂魄寄宿在一个躯体上,然后让这个躯体和自己内体的‘气’完成互通,最后以续延年。”

    “你们于家还真是什么邪乎的事都有记载啊。”

    “不过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这种方法一般只能用于尚死不久的新尸,或者是将要临终的活人,砂纹已经死了一千余年,就算用这种方法也不可能再恢复到原来的躯体。而且像这种堆砌起来的肉体,甚至还不如你们谢家的纸偶效果好,难道他并不是为了延续自己的身体?”() ()

    就在于琛说话的空档,刚刚那个怪物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很显然,他现在已经完全红了眼,狗急了还会跳墙呢,更何况是一个怪物。

    “迁移灵魂的躯体应该是会失去自我意识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家伙似乎还残存着仅剩的一点魂魄没有被砂纹给吞掉,如果等到这个东西和砂纹完全变为一个人的话,那个时候怕是没东西能治得了他了。”

    怪物在原地发出一阵阵的吼声,不像愤怒也不像悲伤,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这个家伙好像特别在意你的样子。”于琛看着大猿说道。

    大猿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来话,但是眼下正是紧急关头,他终于还是松了口:“也没啥,我就拿了外边那些骨头架子上的一个铃铛而已,我想着带出去应该挺值钱的,所以才......”

    “什么?你拿了铃铛?”十皇廉风好像特别激动,焦急地说道:“那个东西不能随便拿,奈陀吉古城之所以多少年来在地下没有动荡,就是因为有灵锤镇城,铃铛守魂,你把铃铛拿走,那些城里无家可归的亡魂自然不会放过你的。”

    “啊?还有这说道,我还以为......”大猿还没说完,我们身后的石门居然缓缓地开始挪动,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石门中央看着我们。

    “看来我的宠物被你们照顾得很周到啊,但是玩儿归玩儿,你们搞破坏就不太对了吧。”是砂纹的声音,他的右手正提着那只大铁锤,而左手拎着一具已经一动不动的干尸。

    “你们这群基里密里人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剩下的那一点儿就给我留着去邀功请赏吧。”说着,他的左手用力一扔,那具干尸被重重地摔到地上,顷刻间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而那只硕大的虫子,此时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溶解自己的身体,溃散成一团团烟云一样的东西,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果然没错,你这家伙,其实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单纯为了复仇,对吧。”

    “我大仇得报,但是这群基里密里人已经成为了罪人,他们应该当为当年犯下的蠢事有个就交代,成为别人继续活下去的工具,这才是他们唯一的价值。”

    “你压榨别人的生命,让这些魂魄无法超生,最后也是为了一己私利,延续所谓的长生之道。在我看来,你和当年的奈陀吉一样,都是罪无可赦的畜生而已。”

    “随你怎么说好了,不过我得提醒你,谢观一,你千万别以为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你的祖辈,你的家族干的那些脏事,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你应该都不知道吧?你们谢家祖辈手上沾的都是别人的血,居然还好意思在这里说我。我没时间和你多扯这些,等有一天你知道你家族的往事,就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比你自己想象得卑劣得多,别被骗了,活人是会撒谎的。”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做个了断,不过在这之前,应该先把你处理掉才对。”

    砂纹冷冷地笑着,并没有朝我这边的方向走过来,而是直接迈向那个放着棺材和头骨的祭坛。他一只手将棺材盖子猛地掀开,转过头来对我说:“这就是你的答案,谢观一。”

    棺材里面放着的,根本不是奈陀吉的尸骨,更不是盔甲,这里面居然是我,是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具纸偶,而且,它仿佛正僵硬地扭过自己的头,看着我,露出一丝笑容。

    我的心脏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一样,不仅疼得厉害,而且狂跳不止,这股痛感由左胸传递到右胸,到腹部,最后居然全身都遍布了这奇怪的痛感,甚至传输到我的大脑里。头疼,又是头疼,无休止的头疼,这已经是我不记得在这座奇怪的古遗迹中出现头疼的状况了。

    “观一,你怎么了?”阿尘和大猿连忙把我扶起,但我好像能感觉到什么东西似乎正从我的胃部一直往上翻涌着,到肺部,到食道,气管,口腔,最后蔓延至皮肤,我的手居然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浑身发冷,双眼能看到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浑浊。

    我发了疯一样地推开了他们两个,跑到墙角边不住地将自己的手指往嗓子里面塞,一阵又一阵的干呕,我吐出了一滩不知道是血还是胃液的东西,但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我看到地上被我吐出的这摊东西居然开始自燃,不止是这摊东西,我的脸,我的双手,我的胸口居然都出现了一片又一片被烧焦的黑色。

    我的身体也发生自燃了?和那时的......十皇浔臣一样......

    我应该是昏了过去,因为我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关于外界的声响,万籁俱寂,我是死了吗?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不到我的双手双脚,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甚至感觉不到亮光,眼前是一片虚无,黑暗,此时的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恐惧,可能真的结束了吧,也不需要再恐惧了。

    “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呀,慢着点儿搬啊,别磕着了。”

    “大舌头的声音?他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是应该已经......”我的眼睛突然能看到了一些亮光,耳朵也应该恢复了不然不可能听得这么清楚,绝对是大舌头那极具辨识度的声音没错,但是我不是在古城吗?怎么回到民勤了?

    我强支着身体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到处地方都好好的,并没有受伤的痕迹,甚至还能打个哈欠。这是结束了?但是阿尘他们呢?应该不至于一声都不吭就走了吧?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古玩店里那张熟悉的床上,摇了摇头,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正打算起身去喝口水,没想到看见我正对着的那张书桌前,居然坐着一个人,这人我还再熟悉不过了。

    老爹怎么也在这儿?他不是......还没等我想个明白,大舌头急冲冲地推门进来,就像没看到我这个人一样,对老爹说道:“老谢,不好了,你家......你家老爷子他快不行了。”老爹听了之后连忙撇下手中的玩意儿,转身出了门。

    “不对呀,我爷爷不是早就......”我彻底被搞蒙了,转头看向周围的老古董一样的陈设,心里瞬间明白了大半,得,又是梦。不过换个思路想,既然我在梦里,那就说明现实中的我应该没多大事,不然也做不了梦,想到这儿我倒有些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不过,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上次那小孩暂且不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觉得,还是去看一下老爷子是什么情况比较好。当年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还很小,所以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现在不一样,也许当年老爷子撒手人寰的时候,给我老爹留下了什么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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