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舌头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晕过去的了,但大概就在那个东西准备把他扑倒地上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司云跑了过来,后面的事情,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他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很老旧的小木屋里面,周围有很明显的松香的味道。大舌头告诉我,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那面棕黑色挂着兽皮的墙壁时,真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上天眷顾的人。

    “老头儿,少抽点儿吧。”司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好像正在一旁煮着什么东西,看到大舌头醒过来,很是高兴地走了过来。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是你救了我吗?这是哪儿啊?”大舌头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间木屋除了司云和他之外,还有一个身披大衣的老人,正坐在一张铁皮床上,往自己那只看上去已经有了年头的烟斗里面塞着烟叶。

    “你放心,这地方很安全,那些东西不敢靠近这里。”司云说道。

    “对了,我的队员......”大舌头回头看向被木板封住的窗子,只能透过一点点的缝隙看清窗外的情况,外面的天色早已黑了下来,除了寒风呼啸过一座座山丘的声音,就是木屋里面那只炉子里面烧炭的声音。

    司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重新回到那口大铁锅旁边煮着东西,大舌头闻到从锅里传出来的一股肉香,他应该是在准备食物。看到司云的表情,大舌头的心早就已经凉了一半儿,这说明他另外的两个队员八成也遭遇不测了,不过其实这也能理解,在那种情况下,司云能把他弄到这里来,已经是相当够意思了。

    “你们进山里来到底是来干啥?”那个拿着破烟斗的老头说话了,他缓缓转过身来,大舌头看清了他的样貌。那是一张已经饱受风霜和岁月雕琢的一张脸,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花白的胡子和头发,还有一张藏在胡子下面的嘴,从中不断吐出一阵阵呛人的烟雾来。

    “大叔,我们是来找东西的。”大舌头说道。

    “呵呵,找东西......”老头儿假笑了两声,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把烟斗放在一边,大舌头看向那双手,它们简直枯瘦如柴,上面的皱纹全部堆叠在一起,像一层层荒废而干旱的梯田一样。

    大舌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能够诉说故事的手了,上一次还是在送别他的父亲的时候,在他眼里,那代表着即将与这个世界做一场久违的告别,一场浪漫的旅行就此终结在指针的滴答声和凋零的花瓣中。

    “还真有不怕死的。”老头儿好像很是古怪,他对大舌头似乎充满了兴趣,不过不是那种见到陌生人的好奇,而是在看一只已经被他盯了许久的猎物一样,那种冲动和饥肠辘辘的渴望感,直让大舌头浑身都不自在。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小司和大叔你了,要不是你们,我可能这会儿就已经......对了,您怎么称呼?”

    “叫他皮子爷就行,这老头儿有些神神叨叨的,你别在意。”司云拿起汤勺,擓了一口锅里的汤说道:“你是不是又忘了放盐了,我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吃生肉。”

    “小司,你不是说,没人在这山里住吗?这大叔看样子已经在这地方待了很久了,你也不劝劝,一把年纪了,身体怎么受得了?”大舌头问道。

    “我要是劝的动就好了,不过,这老头儿倒也在这山上定居好长时间了,早就和我一样,适应了,问题不大的。每次要是巡逻的太晚,我就不回山下的房子里面了,在这里对付一晚上也挺好。”说着,司云把那锅煮好的肉汤端了过来,上面咕嘟咕嘟地还飘着一层油花。

    “你今晚就在这儿休息吧,等天一亮,我就送你下山。”司云给大舌头盛了一碗汤说道。

    大舌头看向那个老头儿,他正把满脸的褶子都挤在一块,朝大舌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司云见状笑笑说:“你别见外,这老头儿不吃熟肉,咱们吃就行了,不用管他。”说罢,司云咳嗽了两声,像是在提醒老头儿把烟给熄了。

    “对了,今天的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啊,我应该跟着你们去的,但是我没想到,那群东西来的这么快,还是晚了一步,你那些朋友......”司云看了看大舌头,他的语气有些愧疚。

    “没关系,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毕竟是我们一意孤行。”大舌头叹了口气,想起那几个跟着他来山上的小年轻,有的还没成家,就这样死在了雪山上,一时间比吃了黄连还要不是滋味。

    “对了,这大叔到底是干嘛的呀,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住下来呢?他没有家吗?”大舌头问道。

    “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我也没办法和你细说,他原来和我师傅一样,也是盗猎者,但是后来也不干了。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是有的时候他也会和我聊聊天,按他的意思是,他在这个地方安顿下来,完全是因为雪山里那些吃人的东西。”司云说着,看了看皮子爷的方向。

    “东西?是那个拖人到雪底下的东西吗?”

    “没见过吧。”皮子爷突然开口,吓了大舌头一跳,那种沙哑而厚重的嗓音极其有辨识度。“雪爬子,这附近还不少呢,专吃你们这种啥也不知道的愣头青。”大舌头被他的这句话说得找不着北,司云见状解释道:“那雪里的东西被我们称为雪爬子,但是具体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据说挺吓人的。”

    “你是说,那些东西是怕皮子爷?”大舌头小声问道。

    “对,我亲眼看见过他砍下来一只雪爬子的爪子,还把上面的指甲拔了下来。”司云说着,往皮子爷背后的墙上指了指。那是一根像象牙一样的东西,通体白色,但是没有象牙那么长,看上去要粗糙得多。

    “光指甲就这么长,那这东西得多大啊。”

    “没人见过这东西的全貌,不过我听这老头儿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雪山里走过,见过雪爬子,但是我怎么问他也不肯说,光是看着我一个劲的笑,还有抽他的烂烟斗,我都习惯了。”

    大舌头想着,也许皮子爷知道那玉璋的下落,便想着把照片给他看看,但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再拿它去换钱的心思了,他是想用这东西安慰一下那几个和他一起上山的队员的灵魂,好让他们死而瞑目。

    “大叔,这东西你见过吗?”大舌头刚把照片拿出来给他看,突然又觉得自己很二,这玉璋只是在雪山上交易,并不是这雪山里面的宝贝啊,这疯老头子怎么可能见过呢?() ()

    谁知,当皮子爷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本来脸上根本收不住的笑容突然消失了,连司云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疑惑地看向他们二人。

    皮子爷拿过照片,看了看大舌头,举起那只烟斗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把大舌头呛得差点眼泪都流出来了。哪有对着人吹烟的,得,这人就是诚心玩他呢,想着,大舌头也干脆不再问了,就想把照片拿过来收好。谁知道皮子爷又开口说道:“你就是要找这个?”

    “小司,你没和他说过吗?”

    “没有,我觉得他对文物这东西应该不感兴趣,就没问他。”司云咬了一口骨棒子上面的贴骨肉说道。

    “见过。不过不是在这儿。”皮子爷从铁床上坐了起来,走向一只布满了灰尘的木箱子旁边。他把那只木箱子打开,从里面揪出来一块破布,扔给了大舌头。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你自己看吧。”说着,皮子爷合上箱子,又坐了回去。

    大舌头好奇地展开那块脏不拉几的破布,据大舌头所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幅诡异的图画,但是却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避开那幅画,就好像再盯几秒就会失去意识一样。

    那幅画的内容并不复杂,画着两个奇怪的人,这两个人的脸已经被剜去了眼睛和嘴巴,赤身裸体着,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脖子上还拴着一条很粗的铁链子,铁链子的另一头则是一个面相狰狞,怒目圆睁的人,这个人的胸前挂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肉,肉的一角正被这个人咬在嘴里,已经发生了形变。

    但是,最让大舌头在意的还是破布上那两个拴着铁链子的人,这两个人好像一男一女,但是因为身上的体态特征基本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了,能看出来是个人其实已经不错了,之所以大舌头说那是一男一女,已经其中一个人是披头散发的,而一个则不是,也有可能是被刮去了头皮。

    这两个人的手臂好像已经被反折了过来,看上去极其的不协调,而其中那个披头散发的人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块大舌头苦苦找寻的白玉璋。

    虽然破布上的画已经很模糊了,但有些细节还是能够略微看清的,比如这两个人的脖子,除了被拴着铁链之外,大舌头还无意中发现,他们的喉咙处,被开了一个小洞,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探了出来,弯曲而细小,好像是一种虫类。

    “这......这画的也太......”我其实能理解大舌头的想法,因为当时我看到那个老宅子门上的图案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更何况他看到的这个好像比我的更变态一点,至少听描述,不太像是正常人的杰作。

    “小司,这东西,你看过吗?”大舌头问道。

    司云没有做声,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大舌头觉得有些奇怪,就问道:“大叔,这上面画的是什么意思,你能给我讲讲吗?”

    皮子爷又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大舌头的话,而是盯着大舌头的眼睛,饶有兴趣地一直看着,看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才缓缓开口道:“小子,你想活命吗?”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话,直接把大舌头整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要是按普通人的思维,回答肯定是想,但是大舌头想了想,觉得好像不太对,因为他感觉这老头儿话里有话,似乎在故意套他一样。

    “大叔,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肯定想活命啊,但是这跟画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想活命,那就别问这么多,你喝了汤,那些东西不会来找你了,你明天就可以安心下山。行了,早点睡吧。司云,你跟我出来一下。”说罢,皮子爷敛起了脸上的怪笑,打开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那边有条毯子,你要是嫌冷就盖上,我先把灯给你熄了,咱们明天一早就走。”说完,司云也跟着走了出去,把油灯拿走,轻轻地合上了木门。

    大舌头被这爷俩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躺在旧沙发上,裹好毯子,打算听着炉子里炭火燃烧的声音睡觉。其实本来他是没那么大的困意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喝了司云给他煮的肉汤之后,他就昏昏沉沉的。

    大舌头打了个哈欠,打算闭上眼睛睡觉,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窗外传来什么动静。生平最好管闲事的大舌头哪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坐起来透过窗户缝看去,只看见皮子爷正和司云在雪里挖着什么东西,铁锹铲雪的声音相当明显,这是故意让大舌头听见的吗?

    但是,从大舌头这个角度,加上外面和屋子里都很黑,又看不清他们到底是在挖什么,只有司云刚刚带出去的那盏油灯在旁边有一点微弱的亮光。他正想看个清楚的时候,两人突然转过身,提着刚刚从雪里挖出来的东西绕到屋子后面去了。

    大舌头更纳闷了,这雪里能有什么东西,难道是他们说的雪爬子?他想到这儿,干脆直接趴到屋子后面的窗户上,透过一点点的孔洞看看两人在忙活什么。

    好在这回,他总算看清了一点儿,司云手里拿着的,好像是一根分量十足的大骨头,估计是什么动物身上的。难道,他们在雪里面埋了死掉的动物尸体?就是用这些尸体熬的汤?大舌头没再瞎想,继续朝那个孔洞看去,但是这一次看到的东西,直接把他吓了个半死。

    在油灯的亮光下,皮子爷手里的东西也暴露无遗,那分明就是一个活人的头啊,大舌头再三确认,他绝对没有看错,耳朵,鼻子,嘴巴,头发,没错,这就是一个人头,而司云手里的也根本不是什么动物的骨头,那是人的腿骨,是大腿骨。

    大舌头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脚正好碰到了一边放骨头的铁盆,这响声把窗户外面的两个人都给吸引了,翻弄骨头的声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靴子走在雪地上沙沙的声音。

    “刚才我喝的,难道不是动物骨头煮的肉汤?”大舌头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想到了那两个司云没救下来的队员,还有皮子爷手里的那幅画。

    木门被推开了,是司云走了进来。大舌头转过身子,油灯的光照得司云的脸凹凸感极其明显,阴影与光亮的交织与融合,简直让他的脸看上去像一个可怖的怪物一样。

    “你还没睡啊。”司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足以把人逼到窒息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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