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奕身着一袭月白色绣竹纹的长袍，玉冠髻挽着如漆长发，齐眉勒一条青玉色的抹额，身材颀长如玉树临风，面如冠玉，目如朗星。
楚涵月抬眸望了一眼，只觉他此刻瞧来并不像一位武将，比起武艺超群的武状元，更像姿容出众的探花郎。
沈之奕大步流星走入厅中，先施一礼，礼貌道：“之奕见过慕容夫人。”
慕容灼华含笑道：“沈将军特地来此，某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不敢。”沈之奕不卑不亢道。
楚涵月悄悄对他使眼色，隐含求救之意。
沈之奕环视周围，不动声色地对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本来就是为带走楚涵月而来的。
以慕容灼华的身份，普天之下没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他沈之奕也有自知之明，想带走楚涵月，非得扯虎皮才行。
半个时辰前，他回府，却从管家处得知楚涵月来找过他，没等到他回来便告辞了。
他刚想去对方留下的客栈地址道谢，毕竟对方于他有点拨之恩，可阍者又告诉她，楚姑娘被一辆牛车带走了，御车人是个样貌妍丽的美少年。
他马上反应过来，那人定是慕容灼华，美少年则是她的奴仆荧惑。
三年前，他也曾被慕容氏招揽。
慕容氏为他举办了一个宴会，邀请他加入，他不愿，慕容灼华便让仆人荧惑与他交手，直言他若胜，便放他自由。
当时他刚刚力压群雄，被圣上钦点为武状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自觉仅凭武艺，无人能敌，便爽快答应了。
可正是那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荧惑，三招之内便把他逼得使出全力，若非他以命相搏，定败于对方手下。
后来他才想明白，慕容灼华是因为他不愿成为慕容氏的附庸，想随意找个由头废了他。
不过到底低估了他的本事，眼看他要与荧惑两败俱伤，慕容灼华不愿见爱仆受伤，才松口让他离开。
从此之后，他对士族大家避若蛇蝎。
慕容氏于他和楚涵月这种非世家出身的人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思及于此，沈之奕抢先开口：“某登门，非为拜访，而是有要事要办，望夫人行个方便。”
“哦？什么要事能劳烦沈将军亲自跑一趟？”慕容灼华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沈之奕道：“楚涵月楚姑娘，某有要事需请她相商。”
慕容灼华淡笑：“楚姑娘相术之奇，甲天下，在座诸君，莫不想一试，可不能让沈将军一人独享。”
言下之意很明显，楚涵月的本事大家都知道，也都想用用，你沈之奕要带走楚涵月，就等于和在场所有七宗五姓的子弟作对。
“某请楚姑娘，非为某一人之事，”沈之奕似乎早有预料，不急不缓道，“某在御前当值，曾在圣上面前提起过楚姑娘之事，圣上亦大有兴趣。”
慕容灼华脸上笑容一僵，没料到他居然把天子抬出来。
当初天子姓李，但却并非太原李氏和赵郡李氏。李氏一族起源很多，如今分为两大派系，一支处于陇西，一支出于赵郡。
赵郡李氏雄踞河北，陇西李氏的实力、名望本逊于赵郡李氏，但本朝开国皇帝自称祖上是陇西李氏，所以诏令天下，以陇西李氏为郡望，于是陇西李氏力压赵郡李氏，成为普天之下所有李氏族人的郡望。
皇室与陇西李氏守望相助，是目前唯一能威胁到京兆慕容氏的势力。
虽然慕容灼华的亲姐姐成了皇后，但大家心知肚明，世家之间绝非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和谐。
皇帝有意打压慕容氏，而慕容氏也绝不会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成为现实。
“既然圣上有意，那某也只能忍痛割爱了。”稍加思量，慕容灼华爽快放人。
没料到如此顺利，原本缩起头来装鹌鹑的楚涵月震惊抬头。
不过也是，普天之下，有谁能抗旨不尊呢？
她站起身，刚想向慕容灼华告别，却听慕容灼华道：“楚姑娘，今后若有幸面圣，可千万要记住……”
慕容灼华站起身，俯到楚涵月耳边，小声耳语，笑意盈盈：“伴君如伴虎。”
她的语气那么轻柔，她的眼神那么妩媚，她的气息宛如春风，柔柔拂过却让楚涵月如坠冰窖。
伴君如伴虎？
是提醒她不要触怒天颜？还是警告她慕容氏不会让她好过？
是提醒她伴天子如伴猛兽般危险？还是警告她慕容氏会利用猛虎的爪牙撕裂她？
“楚姑娘，”沈之奕破天荒失了礼节，来到楚涵月身前，隔开她与慕容灼华，“走吧。”
楚涵月的体温才渐渐回暖。
她盯着沈之奕清澈如水又闪着坚定光芒的眸子，点了点头。
“告辞。”
……
坐在马车上，楚涵月良久才回过神，问道：“沈将军怎知在下赴了慕容夫人的宴会？”
沈之奕与她对坐在马车座位上，眼神虚落在车厢壁上：“阍者告诉某，楚姑娘上了一位姣美少年的车，某便猜到，那人是慕容家仆。”
“沈将军连慕容氏的家仆都知道？”楚涵月有些好奇。
看刚刚的情形，沈之奕和慕容灼华虽然表面客客气气的，但隐约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是敌非友。
而且她注意到，沈之奕进来后，那个叫荧惑的少年便站到了慕容灼华身侧，有种时时刻刻护着对方的感觉。
“那位少年非常人，”沈之奕坦诚道，“三年前，某也赴过慕容氏的宴会。席间，曾与那位少年交过手。”
“此话当真？”楚涵月来了兴趣，她知道荧惑武功不一般，但不知道和沈之奕比起来，谁更厉害，不由追问道，“谁赢了？”
沈之奕瞥她一眼，似是有些闷：“不分胜负。”
楚涵月长叹一口气，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有伤沈之奕的尊严，毕竟沈之奕一个高大魁梧的武将，和荧惑那种外表羸弱的翩翩少年打成平手，似乎是有点跌份。
她马上安慰道：“将军之能在指挥千军万马，那荧惑再厉害也不过一人之能。”
沈之奕却摇摇头，意味深长道：“楚姑娘不必安慰某，荧惑是上任武林盟主之子，本身天赋超群再加上家学渊源，某打不过他很正常。”
楚涵月惊讶道：“武林盟主之子？”
那怎么沦落到成为慕容氏的家仆？
沈之奕有意借荧惑之事告诉楚涵月世家的本质，道：“慕容氏曾向上任武林盟主抛出橄榄枝，但对方并不愿意，慕容氏稍施伎俩，将反贼的罪名安在了对方身上，阖族要么判了死刑，要么判了流放。”
楚涵月呆若木鸡。
这与她的境遇何其相似。
沈之奕继续道：“唯独荧惑，他确有天赋，却无气节，当众朝慕容灼华下跪，自请为奴，才免于难。”
楚涵月咬了咬嘴唇。
所以……
沈之奕长叹：“世家能历数朝，存数百年而不倒，自有他们存在的道理。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收拢人才，若发现你大有前途，他们决不会因为你自恃清高而放过你，反而会让你陷入绝境，走投无路，只能成为他们的奴才。”
楚涵月抬眸望了一眼，只觉他此刻瞧来并不像一位武将，比起武艺超群的武状元，更像姿容出众的探花郎。
沈之奕大步流星走入厅中，先施一礼，礼貌道：“之奕见过慕容夫人。”
慕容灼华含笑道：“沈将军特地来此，某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不敢。”沈之奕不卑不亢道。
楚涵月悄悄对他使眼色，隐含求救之意。
沈之奕环视周围，不动声色地对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他本来就是为带走楚涵月而来的。
以慕容灼华的身份，普天之下没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他沈之奕也有自知之明，想带走楚涵月，非得扯虎皮才行。
半个时辰前，他回府，却从管家处得知楚涵月来找过他，没等到他回来便告辞了。
他刚想去对方留下的客栈地址道谢，毕竟对方于他有点拨之恩，可阍者又告诉她，楚姑娘被一辆牛车带走了，御车人是个样貌妍丽的美少年。
他马上反应过来，那人定是慕容灼华，美少年则是她的奴仆荧惑。
三年前，他也曾被慕容氏招揽。
慕容氏为他举办了一个宴会，邀请他加入，他不愿，慕容灼华便让仆人荧惑与他交手，直言他若胜，便放他自由。
当时他刚刚力压群雄，被圣上钦点为武状元，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自觉仅凭武艺，无人能敌，便爽快答应了。
可正是那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荧惑，三招之内便把他逼得使出全力，若非他以命相搏，定败于对方手下。
后来他才想明白，慕容灼华是因为他不愿成为慕容氏的附庸，想随意找个由头废了他。
不过到底低估了他的本事，眼看他要与荧惑两败俱伤，慕容灼华不愿见爱仆受伤，才松口让他离开。
从此之后，他对士族大家避若蛇蝎。
慕容氏于他和楚涵月这种非世家出身的人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
思及于此，沈之奕抢先开口：“某登门，非为拜访，而是有要事要办，望夫人行个方便。”
“哦？什么要事能劳烦沈将军亲自跑一趟？”慕容灼华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沈之奕道：“楚涵月楚姑娘，某有要事需请她相商。”
慕容灼华淡笑：“楚姑娘相术之奇，甲天下，在座诸君，莫不想一试，可不能让沈将军一人独享。”
言下之意很明显，楚涵月的本事大家都知道，也都想用用，你沈之奕要带走楚涵月，就等于和在场所有七宗五姓的子弟作对。
“某请楚姑娘，非为某一人之事，”沈之奕似乎早有预料，不急不缓道，“某在御前当值，曾在圣上面前提起过楚姑娘之事，圣上亦大有兴趣。”
慕容灼华脸上笑容一僵，没料到他居然把天子抬出来。
当初天子姓李，但却并非太原李氏和赵郡李氏。李氏一族起源很多，如今分为两大派系，一支处于陇西，一支出于赵郡。
赵郡李氏雄踞河北，陇西李氏的实力、名望本逊于赵郡李氏，但本朝开国皇帝自称祖上是陇西李氏，所以诏令天下，以陇西李氏为郡望，于是陇西李氏力压赵郡李氏，成为普天之下所有李氏族人的郡望。
皇室与陇西李氏守望相助，是目前唯一能威胁到京兆慕容氏的势力。
虽然慕容灼华的亲姐姐成了皇后，但大家心知肚明，世家之间绝非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和谐。
皇帝有意打压慕容氏，而慕容氏也绝不会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成为现实。
“既然圣上有意，那某也只能忍痛割爱了。”稍加思量，慕容灼华爽快放人。
没料到如此顺利，原本缩起头来装鹌鹑的楚涵月震惊抬头。
不过也是，普天之下，有谁能抗旨不尊呢？
她站起身，刚想向慕容灼华告别，却听慕容灼华道：“楚姑娘，今后若有幸面圣，可千万要记住……”
慕容灼华站起身，俯到楚涵月耳边，小声耳语，笑意盈盈：“伴君如伴虎。”
她的语气那么轻柔，她的眼神那么妩媚，她的气息宛如春风，柔柔拂过却让楚涵月如坠冰窖。
伴君如伴虎？
是提醒她不要触怒天颜？还是警告她慕容氏不会让她好过？
是提醒她伴天子如伴猛兽般危险？还是警告她慕容氏会利用猛虎的爪牙撕裂她？
“楚姑娘，”沈之奕破天荒失了礼节，来到楚涵月身前，隔开她与慕容灼华，“走吧。”
楚涵月的体温才渐渐回暖。
她盯着沈之奕清澈如水又闪着坚定光芒的眸子，点了点头。
“告辞。”
……
坐在马车上，楚涵月良久才回过神，问道：“沈将军怎知在下赴了慕容夫人的宴会？”
沈之奕与她对坐在马车座位上，眼神虚落在车厢壁上：“阍者告诉某，楚姑娘上了一位姣美少年的车，某便猜到，那人是慕容家仆。”
“沈将军连慕容氏的家仆都知道？”楚涵月有些好奇。
看刚刚的情形，沈之奕和慕容灼华虽然表面客客气气的，但隐约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是敌非友。
而且她注意到，沈之奕进来后，那个叫荧惑的少年便站到了慕容灼华身侧，有种时时刻刻护着对方的感觉。
“那位少年非常人，”沈之奕坦诚道，“三年前，某也赴过慕容氏的宴会。席间，曾与那位少年交过手。”
“此话当真？”楚涵月来了兴趣，她知道荧惑武功不一般，但不知道和沈之奕比起来，谁更厉害，不由追问道，“谁赢了？”
沈之奕瞥她一眼，似是有些闷：“不分胜负。”
楚涵月长叹一口气，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有伤沈之奕的尊严，毕竟沈之奕一个高大魁梧的武将，和荧惑那种外表羸弱的翩翩少年打成平手，似乎是有点跌份。
她马上安慰道：“将军之能在指挥千军万马，那荧惑再厉害也不过一人之能。”
沈之奕却摇摇头，意味深长道：“楚姑娘不必安慰某，荧惑是上任武林盟主之子，本身天赋超群再加上家学渊源，某打不过他很正常。”
楚涵月惊讶道：“武林盟主之子？”
那怎么沦落到成为慕容氏的家仆？
沈之奕有意借荧惑之事告诉楚涵月世家的本质，道：“慕容氏曾向上任武林盟主抛出橄榄枝，但对方并不愿意，慕容氏稍施伎俩，将反贼的罪名安在了对方身上，阖族要么判了死刑，要么判了流放。”
楚涵月呆若木鸡。
这与她的境遇何其相似。
沈之奕继续道：“唯独荧惑，他确有天赋，却无气节，当众朝慕容灼华下跪，自请为奴，才免于难。”
楚涵月咬了咬嘴唇。
所以……
沈之奕长叹：“世家能历数朝，存数百年而不倒，自有他们存在的道理。他们会不遗余力地收拢人才，若发现你大有前途，他们决不会因为你自恃清高而放过你，反而会让你陷入绝境，走投无路，只能成为他们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