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这冰冷的声音让顾卿舞意识到来人是谁。

    顾卿舞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向来人,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来干什么?”自与他和亲之日开始,他很少涉足自己这一方偏僻的小院,每次他来都会带来一个与自己相关的消息,顾卿舞很害怕他的到来。

    顾卿舞盯着来人,对方没有让自己等太久,薄唇轻启:“静安帝,轰了!”

    顾卿舞感觉眼前一黑,跌坐在地,对方却淡淡地看着她,不作任何行动。顾卿舞不禁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以试图平复心情,仰头看向他,颤抖地问“裴士安,你在欺骗我。”

    裴士安冰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再言语,似在看向一个滑稽的小丑。他俯下身体,凑近她问:“安乐公主,痛吗?”

    顾卿舞心如刀绞,却不想被他看笑话,转过头不看他。不料被对方钳制住下颚,强迫她转过头,用更加冰冷的声音说:“你以为你还是公主吗,大乾都亡了。”顾卿舞的眼泪无声落下,依然不言。

    裴士安似是不在意她的态度,脸凑近她,逼视她的双眸,通过她的眸子看到她的害怕、恐慌以及灰如灯灭的心绪,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似是因为她的害怕才激起了他的乐趣,说:“你们顾家把兵权霸在手里,对保你们顾氏江山的忠臣良将赶紧杀绝,怎么,有命夺却没命守吗?”

    顾卿舞就算再笨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你和大将军府…”

    “嗤,还不算太笨”,裴士安冷笑道,“看来安乐公主对昭德帝所为很清楚。”

    顾卿舞抓住他的衣领,恨恨地道“是你杀了他们。”

    裴士安用另一只手一把打掉她的手,随即甩掉她的下颚,站起身俯视她,浑身冰冷的气息外放,对顾卿舞说道:“我还没那么长的手,能从东临到大乾杀他们,是他自作孽。也难为你还想着他,昭德帝死的不干不脆,留一堆烂摊子给你们,让自己的儿子承担亡国奴的恶名,真是好算计。”说完再也不看顾卿舞一眼,迈开大步走出去。

    顾卿舞瘫坐在地上,她抬头望向那轮圆日,再明媚的阳光也晒不暖她的心,父皇母后都死了,皇弟皇妹们也不在了,大乾国亡了,她该何去何从。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后面蓝月的呼叫声,一路打掉所有人的拦截,看到门口不知谁的马拴在门口,爬上马背直奔城外的相国寺。

    入相国寺需登九百九十八阶台阶,台阶上有虔诚求佛的寥寥几个人。顾卿舞深吸一口气拾级而上,待上到相国寺顶时,已至深夜。相国寺对于深夜求佛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有小沙弥领顾卿舞去正殿上香。顾卿舞跪坐在蒲团上,叩拜,内心道:求佛祖让枉死的人早登极乐,来生能平安喜乐。顾卿舞不断跪拜,不断喃喃自语:“求佛祖,求佛祖…”

    天朦朦亮之际,顾卿舞从蒲团上站起来,抬头看了一眼佛像,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转身向寺外走去。上次来此处是知悉父皇母后薨逝的消息,无意间得知寺外有条小路能通往山巅,顾卿舞缓步向那条路走去。

    站在悬崖之巅,顾卿舞静静地看着望不见底的崖下,刺骨的风从崖底传来,这一刻她想起了父皇母后,想起了弟弟妹妹们,平静地向前迈去。耳边传来蓝月惊呼,她在跌落山崖之际回身,看到了蓝月焦急的脸,也看到了裴士安惊慌失色的脸。好奇怪,她悲悲切切地想,他不是恨自己吗,怎么会从他眼里看到不舍,大概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吧,她对着裴士安的方向喃喃地说:对不起,如果有来生,我再向你赎罪。

    顾卿舞耳边传来细细地抽泣声,在低泣中伴随着一声声颤抖地轻呼:“公主,公主,呜呜呜…”

    “我是死了吗”顾卿舞心想,她一定是死了,这可能是她的鬼魂跌入地狱前能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脸上有轻柔的拂拭,似是湿帕在擦拭,不对,她有感觉:是凉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没死?

    “公主,公主”,这是蓝月的声音。意识逐渐回拢,顾卿舞虚弱地抬了抬手,复又很无力地垂下,顾卿舞心想,她一定是从悬崖上跌落后断手断脚了。

    慢慢地用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由上乘的丝绸与华丽的金线织成的床帐,流光溢彩的锦云花纹在其上闪烁。顾卿舞惊愕地睁大眼睛,这是她在大乾国时居住的安乐宫中的床榻。

    “公主醒了”一声急切又惊喜的声音响起。

    “啪”手里的盆掉落,一道青影快速地踱步到床榻前:“公主,您终于醒了。”

    顾卿舞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清丽的少女,这是青竹。顾卿舞试探地开口:“青竹?”

    “奴婢失职,未能察觉后山上有异,请公主责罚”青竹退后一步跪倒在顾卿舞的床榻旁。

    “奴婢该死,求公主降罪”,蓝月本就跪在地上,闻言也颤颤巍巍地出声。

    “蓝月,先扶本宫起来”,顾卿舞用暗哑的声音柔声道。

    “是”,蓝月起身将顾卿舞扶起,细细地为她盖上锦被,端起茶盏喂顾卿舞。

    顾卿舞轻啄一口压制口中的干燥,轻声问:“蓝月,我们这是在哪儿?”

    蓝月接过茶盏道:“公主,这是您的安乐宫啊!”

    顾卿舞自是知道这是安乐宫,只是她不解,怎么回大乾了,还有青竹不是在一个月前死于暗杀之人的手中吗,怎么会?不对,这不是青竹,准确地讲,不是现在的青竹,有点像三四年前的样子。再打量一下蓝月,蓝月也不似她认识的样子。

    顾卿舞颤抖地问:“蓝月,现在是哪一年?”

    蓝月心想,真是该死,公主居然撞伤了脑子,答道“昭德二年”。

    居然是昭德二年,顾卿舞心想,如果没有亡国,自己跳崖时应已是昭德五年了。所以,她回到了三年前。她有点激动地命令:“去把铜镜取来。”

    铜镜里的女子额头宽广而高挺,宛如一弯新月。浓密细长的柳叶眉毛如墨笔勾勒而成,高挺而娇小的鼻子上,明亮灵动的眼睛,宛如一对明亮的星辰,明净纯洁,宛如天真无暇的仙子。顾卿舞已经看到太多次沉闷无神的自己,突然看到十三岁的自己,竟有点不知所措,轻抚自己的脸颊:原来自己也曾这样明艳动人过,与前世那般死气沉沉的状态全然不同。不过既然上天让她重活一次,她不会再做天真无知的安乐公主。这一世的安乐公主,从今日开始,安乐不复存在。

    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青竹,微启口唇:“青竹,你先告知我事情的经过,我才好罚你呀。”

    “今日午后,公主本欲往二皇子处去看二皇子,途径御花园之时却见二公主在追一只兔子,随后您为帮二公主抓住那只兔子,跟随着去了后山。行至后山处,奴婢去了荆棘小路,您与二公主一道去了能通往后山山顶的大路,说要与二公主比试一下谁先到山顶。待抓住兔子返回时,就听到了蓝月和二公主的求救声,奴婢行至山下听说您从山上摔了下来,却不见您的踪影,后来碧桃来报信,说是大皇子把您背回永乐宫了。”

    顾卿舞一阵感慨,前世的自己就是这样整日无忧无虑地生活着,抓兔子,爬树摘果子,下湖抓鱼之类的事情,所以当国破之际,被迫前往东临和亲之时,她只能茫然地接受旨意。

    “都是奴婢没用,奴婢脚力太慢,跟不上公主,害您从山上摔下去了。”蓝月这时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

    顾卿舞回想起上一世的时候,也是从后山上摔下后,母后惩罚了大皇子顾焰皓以及皇妹顾卿媚。待自己醒后求情时,顾焰皓已经被赶至冷宫了,而顾卿媚被罚禁足一个月。想来这时已经下旨了,想到上一世他们二人的结局,顾卿舞当即起身。

    “青竹,本宫确是要惩罚你,先跟本宫走!”顾卿舞边走边低声问道:“母后知晓后是如何处置的?”

    青竹小走上前至顾卿舞身后,道:“回公主,听闻皇后娘娘已下旨将二公主禁足在自己居住的霞雎宫。”随后,青竹又压低声音说,“皇后娘娘让大皇子从皓寒宫迁至..祥嫔娘娘生前居住的翠微宫。”

    顾卿舞蹙眉,还真是把他赶到那儿了,脚步加快,“走,我们去翠微宫。”

    “公主三思啊,那儿可是冷宫啊!”蓝月听到后急切地劝阻。

    顾卿舞脚下不停,对蓝月耐心地解释道:“不管母后如何处罚,本宫都要亲自去问一下。”顾卿舞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后山摔下之事与他们二人无关。

    大约一柱香时间,翠微宫三个字映入顾卿舞眼帘。翠微宫是冷宫里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宫外杂草丛生,几乎没什么人走动,再加上天色将晚,更显得这里阴冷。门外无人值守,看来不是监禁。蓝月本想上前敲门,被顾卿舞抬手制止,自顾上前敲门,心里充满期待,就要与皇弟见面了。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来人比她稍高半头,虽说还是少年脸庞稍显稚嫩,却不失他的冷硬风采,如前世的他一样,给人一种淡漠疏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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