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槐。”卞良哲从一过来,就拉着慕泠槐坐下,他将她的手紧握在手中,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而后又猛地把人抱进怀里,连声继续喊道:“阿槐。”

    慕泠槐“嗯”了一声,柔声问:“在呢,怎么了?”

    “他们都欺负我。”卞良哲语气听上去有些委屈,“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怎么回事?”慕泠槐手指捻起卞良哲一缕头发,“他们是谁?”

    “我的好弟弟。”卞良哲冷飕飕地道:“我一直以为他被吓坏了脑子,没想到他现在在战场上出尽了风头,成了众人口中英勇神武战无不胜的陈王爷。”

    慕泠槐如何会不知道,她得到消息的时间甚至要比卞良哲还早一些。

    她佯装意外地问:“谁?!”

    “卞良佑。”

    “怎么会?”慕泠槐惊讶极了,好像听到了多荒谬的事情一样,震惊道:“陈王怎么可能是那样的?”

    卞良哲冷笑道:“是啊,他怎么会是那样。”

    “可事实就是如此。”卞良哲松开慕泠槐,深深凝望着她,轻声询问:“阿槐,会不会有一天,你也会突然在我面前变了模样?”

    他抬手抚上她的右脸颊,指尾顺着眼角滑过去,沿着头发来到慕泠槐发髻处,一手扯下了她的发带。

    桃花香散出来,飘在两人之间。

    慕泠槐一动不动,看着卞良哲的眼睛浅浅笑着,手指旋转着将他的头发绕进手指间,轻声问道:“陛下觉得,我还能变成什么样子?”

    卞良哲无法作答,心间烦闷又一次席卷过来。

    变成什么样子?

    那个让他深深着迷、却从始至终无何奈何的样子。

    卞良哲希望,又不希望。

    只有他自己知道,能看到慕泠槐如今这般对他,对他来说是一件多幸运多让他激动的事情。

    他想看到以前的慕泠槐,又割舍不下现在的慕泠槐。

    “放心吧。”慕泠槐宽慰他道:“我会一直是这个样子。”

    “真的?”得到慕泠槐的承诺,卞良哲忍不住问。

    “除非我们之间,有一个人死了。不然我不会变。”

    这话让卞良哲欣喜,却又觉得哪里奇怪,可他说不上来。

    他慢慢俯身,不错眼地盯着慕泠槐的嘴唇,一点点靠近,又突然停下,问:“你何时嫁我?”

    慕泠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时间。

    “等到战争结束,天下安定。”

    卞良哲眸光再次向下,看着慕泠槐的嘴唇,而后又抬起眼皮看她眼睛,很明显地吞咽一下,点了点头。

    然后他手掌抓住慕泠槐的头发,送到自己嘴唇边,低头浅吻片刻,道:“好。”

    卞良哲恋恋不舍地离开,慕泠槐将他送出宫外,带着从昨天夜里就扮作侍卫和马骐一同入宫的柳林儿进了房间。

    “师姐。”柳林儿说完往她脖子那里看了一眼。

    慕泠槐知道他的意思,笑着道:“快没了。”

    柳林儿“哦”了一声。

    慕泠槐:“没告诉师姐吧?”

    柳林儿顿了顿,声音很小地道:“没有。”

    慕泠槐严肃问:“怎么回事?”

    “上一次谢安寥大骂狗皇帝整天胡乱发疯打人的时候被我姐听到了。”柳林儿叹了口气,然后指指自己的脑袋,“他一在我姐面前脑子就不好使,说漏嘴了。”

    慕泠槐:“……”

    “算了。”反正已经快要看不见了,慕泠槐也不再担心,直截了当说出自己要让柳林儿做的事,“石晨那边,可以开始了。赵妍昕和程少秋那里你也去一趟,同样让他们开始行动。”

    柳林儿犹豫地问:“师姐真的要嫁给他?”

    “在他最开心的那天送他下地狱。”慕泠槐微笑着道:“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柳林儿心里的不适感又一次汹涌而上心头,他将那感觉压下去,破罐破摔一样大声说出自己的质疑:“那也没必要把你自己搭进去啊!”

    慕泠槐耐心道:“我武功没那么差。”

    柳林儿控制不住,嘟嘟囔囔一大堆,“他武功也不差,那天你就在他旁边,如果被他发现你想杀他,万一他盛怒之下先把你杀了怎么办?再者说,就算他没发现,真的对仗起来,你胜算又有多少?”

    “大哥也在。”慕泠槐道:“就算你担心我一个人杀不了他,难道我和大哥两人加起来也杀不了他吗?”

    柳林儿沉默一会儿,低着头道:“我还是担心。”

    慕泠槐坦诚道:“我也担心,可是担心就能不杀他了吗?那我在宫里受了这么久的委屈,岂不是白费了?还有家里,难道要一直提防着他哪天心血来潮派人去灭了我们全家吗?”

    柳林儿不说话了。

    慕泠槐坚定道:“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他。”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全自己的。”慕泠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到时候该回家回家,只有你顾好家里,我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许久,柳林儿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会顾好家里的,你也放心。”

    -

    边关,军营。

    “他让我们回去。”卞良佑坐在李勇毅床边,手上拿着之前的那块脸帕,熟练地帮他擦手擦脸。

    李勇毅没有抗拒,只是眼睛有些红。

    “我又连累她了。”李勇毅悲苦地笑了笑,“卞良哲是要拿我当做控制玉儿的人质。”

    卞良佑动作滞了一瞬,轻声道:“好好活着。”

    李勇毅脸上的悲苦立刻就没有了,意外地看向他,“我当然会好好活着,怎么会因为这样就去死。之前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整天……”他脸色不自然地一顿,模糊过那半句话,接着道:“……也没想过去死。李家的人,注定要死在战场上。”

    卞良佑如今卸了伪装,整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

    他看上去意气风发,神采奕奕,连带着对过往事情的在意都消了一些,于是并未因为李勇毅的那句话有什么心情波动,仍旧麻利细致地帮他擦身体,闻言点了点头,没说话。

    李勇毅抬了抬手,指着卞良佑心口的位置,说不上什么感觉,或许是担心,也或许是刻意,语气怪异地问:“他会杀你的吧。”

    “怎么?”卞良佑头也不抬就反问:“你要替我去死吗?”

    这几日卞良佑总来帮李勇毅擦拭身体、换药,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其妙突然变得熟稔起来,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几句刻意的恶毒话语,但大多时候相处十分和谐。

    至于那几句刻薄话,也往往默契地被当成笑话一笑置之。

    今日卞良佑本以为应当还是如此,不想李勇毅却沉默下来,片刻后异常庄重地道:“我是这样想的。”

    卞良佑:“……”

    他把脸帕丢回水盆里,沉声道:“开什么玩笑。”

    “我这次回去,是要被当成人质的。”李勇毅认真分析起来,“与其回去拖累玉儿,不如我死在路上,让她自由。”

    卞良佑微声道:“你不是说,李家的人,注定要死在战场上吗?”

    李勇毅笑了笑,“夺位之争,怎么不算是战争。”

    卞良佑无奈笑了笑,捡起脸帕拧干水分,继续给李勇毅擦拭,同时微愠声反问道:“你死了,我造反的时候谁来统领大军?”

    “李勇毅,好好活着,别想幺蛾子。李将军的自由,在我登基以后我一定会给她,但你得好好活着。”卞良佑沉声,不容拒绝道:“至少得活着看到我登基。”

    对于过往之事,卞良佑有一种特别的执拗——既然上辈子他死的时候,李勇毅看到了,他还是那样狼狈的样子。那这辈子他重登皇位的那一天,也一定要让李勇毅看到。

    事情必须要有一个结束,他想。

    两日后,卞良佑和李韫玉一起,发起了最后一场战争。

    这一次赢得极为容易,以至于卞良佑和李韫玉两人都怀疑,到底是陈国人久战疲乏还是他们在行缓兵之计?

    因为从那天开始接连五日,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陈国人都拒不应战,甚至丝毫不为所动。

    卞良佑本想彻底拿下胜利再离开,可催他回京的诏书每日都来,他坚持了三日。接下来,诏书上的内容变了。

    卞良哲又在上面多加了一条让他回京的理由——让卞良佑回去为他筹备他和慕泠槐的大婚。

    卞良佑咬牙又坚持三天,还是看不到陈国人应战,只能收拾东西准备往皇城赶。

    之前的诏书,并未让慕泠柏也一同回皇城,之后的那些,就将他也带上了。

    于是卞良佑也不需要再想借口拉上慕泠柏,二人顺理成章一起动身,带的全是绝对信得过的人。

    李勇毅的伤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为了让李韫玉继续执掌帅印,他一直都是卧病在床的样子。

    卞良佑恰好以此为由放缓行程,同样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他需要等到李韫玉打赢了的那天,和她差不多时间回到皇城。

    慕泠柏急着回去报平安,在三日后终于忍受不了了,去找卞良佑。

    “能不能快一点?”慕泠柏叹了口气,道:“我的死讯传出之后,槐儿肯定会亲自过来接我的尸骸回去,卞良哲不会再有机会杀你的。”

    “我想回家一趟,我和槐儿都好久没有陪在爹娘身边了,我得回去看看他们。”慕泠柏道:“我只有在‘死了’之后,才有时间。”

    他们猜到卞良哲会埋伏他们,于是又将之前那个“一人假死一人重伤”的计划拿出来,出发后慕泠柏临时起意想趁着这段时间回一次桃花城。

    因为他担心自己可能会在之后的对战中真的丧命,在那之前,他要回家看看。

    可现在他们一天中只有一个时辰是在赶路的,这样下去等到回到皇城不知道他们得走到哪一年去了。

    卞良佑说出自己的担忧:“李勇毅有想死的心。”

    “为什么?”

    “他不想拖累李韫玉。”卞良佑道:“所以我想等到李韫玉回来,同她一起赶回去。她在身边的话,李勇毅应当就不会再想死了。”

    “那也不必这么麻烦。”慕泠柏道:“假死药不是有两颗吗?刚好我吃一颗他吃一颗,到时候他人都‘没了’,还当哪门子的人质?!”

    卞良佑:“……挺有道理。”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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