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今日又是看书又是躲雨,她还要分心思揣测玉莲姑娘的意思,心力交瘁,身体一沾上了床便很快有了睡意。

    女子安睡在床榻之上,胸脯随着有规律的呼吸上下起伏着,燕殊指尖一点点擦过她白净的五官。

    她真如月亮一般一直散发着温和却不灼目的光辉,惹得即便是男装装束的她也会引来许多觊觎。

    明日她又要到秦楼楚馆去,那里人多眼杂,他或许应该照看着她。

    燕殊唇线抿紧,平日里各种柔软的表情荡然无存,脸上神情十分漠然,如野兽一般。

    在明月看不到时,他才会将收敛的攻击性展现出来。

    惦记着玉莲姑娘的事情,第二日明月起得挺早的,符祺自然是没醒,今日只有她和老师多派的几个侍卫。

    没了满儿在旁边叽叽喳喳地拉她到处去玩,明月要完成的进程就会加快许多。

    她先是去了卖花女郎那边问候,女郎对她的态度忽然别扭了许多。

    但赵明月未察觉原因,加上她还有事情要办,明月便没有刨根问底。

    等约定了过会儿再来挑花之后,她便让侍卫们引路带她去沁芳馆。

    沁芳馆的主管是个健壮的女子,名叫阿翘,赵明月来时特地问了玉莲姑娘,阿翘甩着手帕进去出来再甩着手帕出来时,她脸上明显带了许多恭维。

    “哎呦,这位便是许郎君啊,真是一表人才。”阿翘吩咐了人为她端了茶水过来,等待玉莲姑娘走下来的那一段时间,她不停夸赞着他眼光好。

    阿翘大笑着,她用手帕遮住自己大开大合的嘴角。

    阿翘嘴里说得天花乱坠的:“玉莲姑娘自打入了咱们沁芳馆以来,向来只是表演表演剑舞,弹弹琴。

    那些个客人啊,她可没有一个瞧在眼里,说是要找个知心的。”

    “昨日她回来便魂不守舍的,奴家还以为她怎么了呢,原来是有了看中的客人。”

    玉莲姿态柔美地走了下来,脸上的神色确实很符合阿翘嘴里说的魂不守舍,发丝有些凌乱,看起来是临时编好的发髻,眼睛肿得核桃似的。

    明月却觉得有些奇怪,欲玉莲矜持地戴着面纱,眼眸却不时想向她传递着一种讯息。

    “不如我和玉莲姑娘进房谈,不知玉莲姑娘可愿意?”

    明月会意,她故作风雅地甩了甩自己带来的纸扇,眼神一刻不离地盯着玉莲姑娘。

    这下若是成了是最好的,阿翘恨不得当场鼓掌以示祝贺,希望玉莲心上人的出现能让这死丫头回心转意,不要那么犟了。

    阿翘警告性地按了按玉莲的肩膀,收了银两之后,她便笑眯眯地让玉莲带她去自己的房间。

    玉莲果不其然也会错了意,一到房内玉莲谨慎地关好房门之后。

    她便身体柔若无骨地要向照明月倒了过来,似乎是想故技重施上演昨日的跌倒大戏。

    “姑娘自重……”明月赶紧推开了她,她又没做什么伪装,昨日也没有让玉莲完全倒在自己的怀里。

    若今日让她再倒一次,自己说不定会被发现真实的性别。

    玉莲倏然定住了,她这样已经花了自己极大的勇气,虽然时有传闻她生性高傲,剑舞千金难求,这也大多都是沁芳馆的主管为了提高自己的价钱故意传出去的。

    赵明月只见眼前的姑娘迅速跪好,声音呜咽着道:“奴家性情愚钝,冲撞了公子实在是罪大恶极!”

    明月扶起她,她压低嗓子问玉莲:“那日我见你刻意往我怀里撞,是以为你有什么苦衷要告诉我,今日你可要告知我了吗?

    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会帮你。”

    玉莲眼里饱含泪水,她乞求道:“过几日便是玉莲卖身之夜了,玉莲不想像是商品一般被买来买去,特求公子赎了奴家。”

    “奴家不求做妾,甚至不要名分,只求有口饭吃,公子以后想要奴家什么时候服侍便什么时候服侍。”

    说着,玉莲将手臂上的布料掀起,密密麻麻地遍布不少掐痕:“这些都是主管为了让我认命掐的,过几日便好了,不会留痕的公子。”

    居然是这样。

    明月头疼地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额角,若是之前的她善心大发,自然会替这位姑娘赎身。

    但是现在她自己还要躲在符府里,假借远房亲戚的身份小心活着,她怎么能大张旗鼓地去赎一个人呢?

    看见明月脸上出现为难的神情,玉莲也是知晓这件事情希望不大,她万念俱灰地跌坐回冰冷的地面。

    也是,符府出来的人向来清正,符府也从不蓄妓,是她一时冲动生了妄念高攀了。

    明月实际上是在计算自己将匕首上的宝石抠下来再雇一人去赎她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她可不想麻烦老师出钱。

    “你不要担心,”明月顿了顿,“我没有拒绝你,我会想办法赎你的,但为了符府的名声,可能会由他人出面赎你。

    希望你到时候要守口如瓶。”

    玉莲疯狂点点头,她以为是许公子脸皮薄,不愿意将自己想要买一个妓的事情符府牵扯在一起。

    与其被那些不知有多少小妾的人买走,跟在许郎君身边伺候简直是赐给她的天大的福分了。

    朝着默默将眼泪拭净的玉莲姑娘颔首告别,明月自己走了出去。

    走出沁芳馆时,却不见一直等候她的侍卫的踪影,马车就在不远僻静之处,明月狐疑地朝着那辆马车走去。

    走到中途是却被三两人拦住了去路,他们穿着是普通市井小贩的装束,但是面上的神情与敏捷的动作,却分明昭示着他们身份的不凡。

    经历了上次潜龙卫的教训,明月出门都会带一把匕首。

    她默默往后退着,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间别好的匕首。

    没退多久,身后便也有人围了过来,此地是秦楼楚馆的聚集地,她来时还是早晨,都没有开店。

    整条街十分冷清,她就算是大叫也难以喊来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一定要害命吗?”明月语气冷静地说着,她声音不轻不重,完全是商量的语气。

    他们与人交流时眼神反而闷闷的,为首的人低声道:“带……您逃。”

    明月能察觉出他们并没有杀气,但没有杀气还要杀人的例子,她见得可多了。

    明月此时没有反抗的等待他们接近,就在他们以为能顺利带走赵明月时,他们突然瞥见手下银光一闪。

    绕是他们躲得十分快,也被其中一人也被明月伤了手掌,留下一道血痕。

    这点疼痛对他们来说似乎太轻,这些力不明的人依旧朝明月包围过来。

    血滴顺着匕首流到正明月手上,她攥紧了匕首,这些人怎么跟机器人一样?

    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在此时,一人不察身后忽然遭到袭击,尖利的剑刃白色进红色出。

    燕殊着深色衣衫,眼睛不眨地将剑刺入那人的心脏,大批的血迹迸发出来溅到他深色的布料上也不怎么明显。

    这些人武功远远比不上燕殊,燕殊就像是切瓜打枣一般轻松地将刀刃送入他们的心脏。

    怪就怪在那些人一看到燕殊仿佛被触发了什么指令,前仆后继地向燕殊杀去,但就算是他们受了重伤,脸色一点也不变地继续进攻。

    直到他们的生命被完全终结,才没有了动静。

    “难闻,别闻了。”

    燕殊在洞穿了最后一个人的腰腹之后朝明月扔了一件厚重的披风。

    披风完全盖在她头上,纯白的披风熏了香,完全将小巷子里的血腥味盖了过去。

    这般杀人即便是在这样的小巷子中,也太引人注意了吧?

    赵明月惨白着脸将盖在脸上的披风取了下来,她紧攥着柔软的布料,地上这些人死状凄惨。

    她正要说着这个疑虑却发现已经有人匆匆跑了过来,他们脚步很轻,迅速处理着地上的尸体。

    赵明月无暇顾及这些人是燕殊的哪一部分势力,她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

    地上那些死了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燕殊将有些腿软的她半是抱半是禁锢地搂在怀中,这披风的布料柔软厚重,一看便贵重无比。

    他却不甚在意地执起披风的一角,擦拭着明月手上的血迹。

    “啧,”燕殊神色很冷,他极为不满地说着,“这血弄脏你的手了姐姐。”

    明月想回头看一眼地上还未处理干净的尸体,都被他强制性地转着脑袋背对着小巷。

    “他们是什么人,可是长公主派过来的?”赵明月也没有强逼着自己看惹人恶心的画面的兴致,她攥着燕殊的衣角询问道。

    燕殊想起那些人,十分嫌弃地摇摇头。

    “那是死士。”

    燕殊擦完血迹之后就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检查起她全身上下有没有其他伤口:“皇家不屑于培养那些恶心人的东西,是裴秾,这是裴家的死士。”

    燕殊翻来覆去地检查着她,目光阴鸷地简直像是要扒了她的皮,看到她的骨头里面去。

    裴秾?

    赵明月惊愕地喃喃着他的名字,她许久不曾听到过他了,还以为他一直在牢里呆着。

    “那……裴秾是为了……”

    自然是将你带离开我。

    燕殊嗤笑一声,用得着裴秾来当这个英雄吗?

    “明月,你想想看,他在牢狱之中受了许多折磨以为你见死不救也是有极大可能的。

    故而无端生了许多恨意,派了死士来刺杀我们。”

    明月犹疑地点点头,黑白分明的黑眸半垂着,燕殊雪白的披风牢牢地裹着她。

    想起那些死士所说的话,她直觉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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