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肝气郁结呢?在我眼里,你就像太阳。

    唯一可能便是半夏姑娘曾和我提起过的那件事了吧。其实那天之后我一直想找机会和你谈谈。我很抱歉你第一次到鲤城来,我带你听的第一场戏是你最不喜欢的。

    你离开的那天我一直待在清影堂,我想了解更多关于你关于君府的事情。我尝试代入你的心态想法,然后我好像懂了。

    当年以两座城的百姓威胁你爷爷、将你父亲软禁十年的隋氏已经死了。你的母亲是当今小皇帝的亲姐姐,隋王朝与君府会一直相安无事下去,而最终得益的是整个左月。

    瑶儿,你还小,你以为你足够稳妥成熟,其实那还是过于天真。

    你应该多关注、多珍惜身边的人。

    我看你就可以看出来,你的父亲和母亲一定是十分相亲相爱的。

    放过自己,然后快快乐乐地长大吧。”

    “二哥,你怎么来了?”

    君川凑到床前,用手掌心抚上了君瑶的额头,“你这样子,我怎么能不来?”

    “二哥,你在鲤城开心吗?”

    君川没有想到自家妹妹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想了一会儿,“挺自在的。你知道,二哥这种人,若不是来这儿,估计也就是天南海北四处转悠了。”

    “呵,二哥,隋王朝不过是要留你在鲤城做个人质,给你一个微末官职,不过是在羞辱你。”君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这也是在羞辱君府。父亲母亲看不出来吗?可他们还是把你送来了。为什么?因为大哥脾气冲性子直,父亲怕他来会误事;因为我是最受宠的家里不舍得送我来。最后就是你了,二哥,你最随意你最不懂得拒绝你最好欺负!就这样,父亲和母亲还是把你送来了鲤城,寄人篱下,你还和我说你自在!”

    君川被惊到说不出话,君瑶还在继续说,“二哥,我从小就看你沉迷书画,看你执拗着不愿练武,那你为什么不能执拗地和父亲说你不想来,说你想出去游历、你想沉心绘画、你想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二哥,我多向往你,你知道吗。可你呢?你就是这样子教我的,教我所谓的识时务,教我去低头忍让吗?”

    “瑶儿,我没有想过我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影响,对不起,对不起,你冷静一下,”君川将哭泣的君瑶轻轻拉入怀里,“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我真的很开心,在鲤城我遇到了很多新朋友,也遇到了我想伴之一生的人。瑶儿,父亲和母亲其实也舍不得我来,那时母亲还想亲自去找皇帝,是我拦下了。我现在依旧会做我喜欢做的事情,你不要为二哥难过,更不要对自己失望。你是个好孩子,二哥知道,父辈们的事情已经过去,如今一派河清海晏,我们应当及时行乐才对。”

    “二哥……”

    阿魏推门进屋的时候,君瑶已经吃了药睡下,君川在一旁眼神深沉地看着一把扇子。

    这把扇子虽是用铁制成,但拿起来也是十分轻巧不费力。它一直是君祎的随身携带之物;君川还记得两岁的君瑶将这把扇子吃得到处都是口水,父亲也不恼,等到君瑶再大一些开始“作乱”了,这把扇子就成为必不可少的帮凶。

    在他执拗着要拿毛笔作画的时候,他的妹妹已经与这把铁扇形影不离了。而后她想学武,父亲便将这把扇子送与了君瑶,如今数数也有五六年了。

    五六年了啊,难道他的妹妹就是怀着那样的心情度过的吗?

    见君川一副沉思的模样,阿魏只好轻敲了门。

    “是阿魏医师吗?”君川快速眨了几下干涩的眼睛而后起身向阿魏作揖,“替我家小妹多谢医师了。”

    “卧床休息几天便好了,大人不必担忧,更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回小沈的人情。”阿魏将手里的药包放到桌上,“这是我自己研制的配方药膏,外敷,明日我再来探望。大人,留步。”

    君川还是将阿魏送到房门外,自己也没再回屋去。对于君瑶说的那一番话,他仍需要时间想想。

    在君瑶卧床期间,卿明直接住进了三景客栈,可喂药的有半夏,看病的有阿魏,逗趣的有君华诚,买零嘴到处跑腿的有沈南星,安抚她心情的有君川。卿明只好在屋里无聊坐着,往暖炉里加了块炭,同她说些闲话。君瑶还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君瑶,可卿明越是看她笑着,越是担心阿魏说过的肝气郁结。

    “瑶儿,”卿明唤道,“等你好转后,我带你去小南山。之前好几次想带你去,可都被耽搁了。”

    君瑶笑着应下,说这次一定会去的,恰好半夏端着汤饭进屋,君瑶顺便约上了她。

    “小南山?”半夏将食盘摆好,“第一次听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君瑶也好奇地看向卿明,等他回答。

    “就是一座随意游玩的山,我一直觉得那里的风景不错,清幽静谧,还会经过一片桃花林。”

    君瑶同二人约好两天后一起去小南山,催着他俩也赶紧下楼吃饭,半夏便同卿明一起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间门被缓缓关上,君瑶眉眼的笑随之不见,放下汤匙,恢复到一个人时放空自己的状态。

    折回的卿明是因为想起君瑶房间里的茶壶已经空了,不曾想见到这个样子的君瑶,后者也被突然的开门声吓到,没来得及重新“戴上面具”。

    “瑶儿,”卿明还是将房门带上,走到她的床边。

    君瑶抬头看着他,像是倾诉,像是求救。

    轻抚上她的头顶,卿明温柔地来回安抚,“没事,我在的。你不是喊过我神仙哥哥吗?神仙哥哥在这儿呢,所以瑶儿一定会开开心心的。”

    小南山终归是没有去成。

    那天被卿明安抚之后,君瑶并没有静下心去。君川过来看望她时,她便说自己打算回家,君川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第二天,三景客栈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清静。

    沈南星无聊地饮茶,归海在一旁老实地誊写药方,“亏我还想着今天去给她买李大娘的菜粥吃,这个小没良心的今儿就走了。”

    归海正一丝不苟地埋头抄写,得不到回应的沈南星更难受了。见卿明从楼上收拾好行李下来,知道他是要回清影堂了,“明哥,小没良心的什么时候再来?”

    “不知道,也许三天,也许一个月。”卿明走到沈绰那儿结房钱,沈绰本想缓和几句,抬头瞧见他眼底下青色一片还是没出声。

    “对了,南星,”卿明说道,“接下来你的任务我都包了,你好好休息几天吧。”

    “啊?”

    不等沈南星答应,卿明直接走了。

    “这人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沈南星为自己顺便给归海也添上茶,“不过,姐,你怎么还收他的钱?”

    “我不仅收朋友的钱,我还要自家弟弟给我无偿做劳力。听卿明的意思,你最少半个月得闲,就在我这儿做伙计。”沈绰走过来按下沈南星手里的茶,“茶钱要另算。”

    一丝不苟的归海偷笑了一声。

    当第三天清晨,沈南星拿着抹布看到君瑶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救星来了,谁知道这救星不是来救他的。

    “我决定啦,”君瑶将一个小包袱放到自己面前,“等明哥回来之后我就随他一起出任务。”

    “你一个人来,家里人放心你吗?”沈绰问道。

    “放心,我说我想和朋友一起出来走走。二哥和我一起回来的,他把我送到客栈门口就走了。”

    “嗯。”沈绰看了一眼门外,“卿明回来之前,你就先在我这里住下吧。”

    沈绰话音刚落,一个急匆匆的人影走进大堂,君瑶兴高采烈地上前,“明哥,我回来啦。”

    卿明本是想找阿魏医师医治自己的右臂,没想到见到了那个让他分心受伤的人。

    “瑶儿,”卿明额头冒汗,“什么时候回来的?”

    君瑶自是察觉出卿明的异样,撸起卿明的袖子,里面白布已经被血晕染红了。卿明轻抚她的鬓角,“没有大碍,我自己包扎得不太好看而已。”

    不等他说完,君瑶便拽着他去了阿魏屋里。君瑶就坐在他左前方,看他被剜肉的痛苦样子,如同此刻阿魏刀下的是自己一般。忽然眼前横过来一只手掌,卿明左手抚上她的双眼,声音略带颤抖地说:“我没事,不怕。”

    在这个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卿明的手臂才勉强可以活动。这期间君瑶一直在他身边,可怜的还数沈南星,做了两天伙计又要频繁出任务了。

    春天到来的时候,三人一起去看了桃花。看君瑶兴奋地在桃树林里乱窜,卿明觉得自己把她带在身边或许会是件好事,而且他本人十分乐意。

    在鲤城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三人已经成了清影堂中为人熟知的“铁三角”。其实本来只有卿沈二人的“黑白无双”,君瑶的确是个意外。四月中旬的时候君华诚也来到了清影堂,但后续只是简单来了几次,同君瑶说会儿闲话就会离开。

    转眼来到夏天,清影堂中除了练武声,还有聒噪的蝉鸣。

    卿明偷闲饮茶,沈南星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厢房,“我这儿出任务刚回来,怎么没见到你那跟屁虫?”

    “前几天回家了,”卿明不禁皱眉,“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许这么叫她,被她听到你就完了,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她的那把扇子。”

    “那双华再绝世无双,不就是把扇子吗?”沈南星不以为意地坐下给自己添茶,“你别担心,伤得了别人伤不到哥。”

    “那要不要拿它给你扇扇风啊,叔叔?”说着君瑶利落地抽出双华一把打开,真的给沈南星扇起了风。后者不禁打了个颤,“大哥,你不是说她回家了吗?”

    “是啊,”卿明拿出茶杯为君瑶添了茶,“下句是今天就回来了。”

    君瑶笑着将扇子收回,“半夏和我一起来了,明哥,找个好天气,我们去小南山玩吧?半夏一直想去。”

    “好。”

    “你们这就把我排除在外了?”沈南星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得,我才是那个意外。”

    “我刚路过议事堂,”君瑶不怀好意地看向他,“唐先生又给你派了任务。”

    “那个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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