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徨在餐厅见到谢无瞳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白色露肩连衣裙，打扮休闲，一点都不像是出来调查的样子。
“阿瞳，你其实……”其实是想找借口跟我约会？
戚徨揉了把脸，也不是不行，翘半天班而已。
他已经忘了，刚来鹿城警局的时候，他因为谢无瞳迟到小半个上午，不爽了她一天的事。
“师姐，这里！”谢无瞳见到裴绯，招呼她过来。
啊，不是约会吗？
戚徨竟然隐隐觉得失望。
“这位是戚探员，我的搭档，跟我一起负责李憨车祸案，还有林登杀妻案。”
裴绯笑得勉强：“你们探员说话也是不太讨喜。林总还没被定罪，怎么就把案件起名为林登杀妻案了？”
“他不是承认杀了自己的妻子路嫣了吗，有测谎结果为证。”
裴绯下意识反驳：“这个案件应该还缺少其他物证吧？孤证不能定案啊师妹。”
“您上次找我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我后来不是跟你说，我改主意了吗？”
谢无瞳逼视着她：“师姐，你的态度，究竟是为什么，前后变化这么大。”
“……你想说什么？”裴绯起身欲走，“我很忙的，如果没有要事，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谢无瞳向戚徨递了个眼色，戚徨起身把裴绯的去路挡住。
“裴律师，我们这次找你，是为了进行案件调查。如果你不配合，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在警局的讯问室里了。”
裴绯冷笑道：“谢无瞳，我们算是师出同门，你竟然敢拿这个威胁我。好啊，你不怕律师公会，还有老师那边找你麻烦，只管传讯我。”
“跟律师公会有什么关系。”谢无瞳托腮看着她，“我只是要求你以普通公民身份配合调查，没有涉及你的律师身份。还是说，你就是林登要委托的辩护人？”
“是又如何？”
“那么问题来了，你是什么时候接受林登的委托的？”
谢无瞳就向她出示了一件证物。
一张停车票，停车时间在路嫣病发死亡以前。
“这是在林登家里找到的停车票。林登是乌斯集团的高管，乌斯集团跟他拜访的这座写字楼里任何一家公司，都没有业务往来。他只有可能是因为私人事务，来到这座写字楼。师姐，你工作的律所，就在这里吧？”
裴绯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如果林登委托她辩护的时间，早于路嫣的死亡时间。林登是怎么向她解释，他怎么能提前知道自己会牵扯上这样一桩刑事案件的呢？
“林总那天……只是来咨询其他问题。”
“什么问题。”
裴绯恼羞成怒：“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探员吗？你的协查通知书呢？我跟林总之间的私人关系，凭什么告诉你？”
“你的态度太差劲了。”谢无瞳突然端起桌上的餐前酒，往裴绯的脸上泼了过去，“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这个变故，让他们这桌成为了整家餐厅的焦点。
“小姐，你冷静一点。”服务生赶紧上前收拾残局，又把干燥的毛巾递给裴绯。
裴绯被她惊得僵在当场，哆嗦了半天。
“有病！”她拎起手包就跑。
谢无瞳淡定地重新坐下。
“饿吗？这家菠菜沙拉很新鲜。”
戚徨看着她，一阵无语。
“阿瞳，两个问题。”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你从来不喝酒，你突然点酒，就是为了泼裴律师一身？”
“第二，你刚才的演技太差了，语气平静，言语刻板，一点都不像是气急了要泼人酒的样子。”
“所以，你今天约裴律师出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谢无瞳喝了口茶。
“我需要找个借口，拿到裴绯的血液样本。”
另一边，裴绯气急败坏地发动汽车，把车开上路面。
路过一处收费站的时候，她的车被截停。
“查酒驾。”交通科的探员把酒精浓度测试仪伸过来。
裴绯只是被泼了酒，她自己没喝，往测试仪上吹气的时候，指标很正常。
但问题是，裴绯身上的酒味儿实在太大了。探员礼貌地告诉她，为了避免麻烦，最好跟他们跑一趟，抽血做检测。
裴绯今天刚刚跟鹿城警局的探员对着干过一次，正心虚，加上她确实没喝酒，问心无愧，所以配合地跟着交通科，跑了一趟医院。
两天后，贺临把两份检测报告送到谢无瞳跟戚徨的办公室。
“呐，你要的血液检测报告。”
其中一份是林登的。报告显示，他最近一直按照医嘱，以正常的用量，在服用激素类药物。
如果只有这份报告，同时没有其他证据表明，林登从其他渠道获得过激素，那么路嫣的死亡极有可能跟林登的下药行为，没有因果关系。
而另一份，则是裴绯的，报告显示，她最近没有服用激素类药物。
但根据他们查到的医疗记录，裴绯最近也在调理内分泌问题，开了跟林登一样的药。
“如果把裴绯开的药，跟林登多余的药合到一起，确实能诱使路嫣病发。”贺临感兴趣地问，“你是怎么怀疑上裴绯的？”
“因为她对测谎报告的态度变化。”
“她最开始找到我，说受到李憨的遗属嘱托，要让方四定罪。那时，她极力维护测谎报告的权威性。”谢无瞳敲着桌面，“但我问过李憨的妻子，最初主动找上门的，是裴绯。”
李憨的妻子明明另有复仇计划，并不打算通过这种迂回的办法按死方四。
“但开庭前，她又告诉我，她改主意了，认为测谎报告不可信。”
“哦？这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谢无瞳猜测，林登的对路嫣产生过杀意，朝路嫣的药里掺了一点激素，在过量之前就收了手，压抑的杀意导致杀人鬼诞生。
但杀人鬼随后发现，林登已经动过手，无论是它还是林登，都不可能通过测谎。
无法隐瞒罪行，这不符合它的行为美学。
这个时候，裴绯背后的人找到林登，告诉他杀人鬼的事，并鼓动他继续掺药，同时提出一个方案——
由林登自己动手杀路嫣，再让林登的杀人鬼顶替林登测谎。
这个时候，杀人鬼在测谎仪面前，反而清清白白，林登才是真凶。
但路嫣一死，林登的杀人鬼居然不见了。
宿主的杀意消失，杀人鬼也就随之消散。林登或者杀人鬼动手，结果是一样的。只要路嫣被林登杀死，林登的杀意消散，杀人鬼自然也消失了。
所以林登无论如何无法通过测谎，因为原本要顶替他测谎的杀人鬼不在了。
“那整个案子，就只需要林登动手，为什么裴绯也要把药送给林登作案？”
“因为他们合作的时候，杀人鬼研究学会还没有公开杀人鬼的存在。林登是个正常人，不会光凭裴绯的一面之辞，同意这种匪夷所思的合作。”
谢无瞳拿出在林登家找到的停车票。
“林登家里打扫得这么干净，却没有销毁前往裴绯律所见面的痕迹。这张停车票，明显是林登留的后手。”
“林登明显很多疑，没有完全相信裴绯所言，关于杀人鬼的说法。只有跟裴绯成为共犯，他才会放心让裴绯在外替他周旋，而一直不对我们供出裴绯的存在。”
“而裴绯坚持帮林登脱罪，也是因为，林登一旦被定罪，就会把她也供出来。”
裴绯之前急于维护测谎报告的权威性，是因为路嫣一旦被发现是他杀，林登的嫌疑太大。她需要方四这个物证不足，只有测谎报告的案例，来让林登仅凭无罪测谎报告脱罪，顺便堵住路嫣家属的嘴。
后来林登的杀人鬼消失，测谎结果将对林登不利。裴绯于是态度大变，又打算通过方四的案子，推翻测谎仪的权威性。
“裴绯找我谈的时候，原话是让我‘让方四承认杀人的罪行’，这句话有问题。我们只有可能想办法改出一份能让方四定罪的测谎报告，不可能让方四承认杀人。即使我们刑讯逼供让方四认罪，测谎仪也会报警。”
“这句话暴露了，她知道，有让杀人鬼出来参加测谎的操作空间。”
“哇哦，所以你就使计抽裴绯的血，增加她的嫌疑，让我们有理由传讯她来做测谎吗？”贺临鼓掌，“那个机智的阿瞳又回来啦，可喜可贺。”
“不过，阿瞳的推理不能作为直接依据，否则会暴露谢无同的存在。”戚徨看过卷宗后指出，“裴绯一个没有生出过杀人鬼的普通人，能知道杀人鬼的活动规律，很有可能跟杀人鬼研究学会有关。阿瞳，我们去找探长汇报……”
“不不不，我就不去了。”谢无瞳突然开始收拾东西，“我先回家，你自己去吧，回见。”
贺临看着谢无瞳匆忙离去的背影，一阵莫名其妙。
“刚刚才夸完她机智，怎么又开始不搭调了？”
“阿瞳可能不舒服，她今天脸色一直很差。”戚徨整理了一下资料，“我自己去也没问题。”
走到半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谢无瞳刚才的表现，不像是不舒服，更像是……害怕见到萧悟生。
“不对。”他在贺临愕然的目光下折返下楼，“贺法医，你让探长带阿瞳家的钥匙，去她家跟我汇合。最后跟我们道别的不是阿瞳，是谢无同！”
“阿瞳，你其实……”其实是想找借口跟我约会？
戚徨揉了把脸，也不是不行，翘半天班而已。
他已经忘了，刚来鹿城警局的时候，他因为谢无瞳迟到小半个上午，不爽了她一天的事。
“师姐，这里！”谢无瞳见到裴绯，招呼她过来。
啊，不是约会吗？
戚徨竟然隐隐觉得失望。
“这位是戚探员，我的搭档，跟我一起负责李憨车祸案，还有林登杀妻案。”
裴绯笑得勉强：“你们探员说话也是不太讨喜。林总还没被定罪，怎么就把案件起名为林登杀妻案了？”
“他不是承认杀了自己的妻子路嫣了吗，有测谎结果为证。”
裴绯下意识反驳：“这个案件应该还缺少其他物证吧？孤证不能定案啊师妹。”
“您上次找我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我后来不是跟你说，我改主意了吗？”
谢无瞳逼视着她：“师姐，你的态度，究竟是为什么，前后变化这么大。”
“……你想说什么？”裴绯起身欲走，“我很忙的，如果没有要事，请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谢无瞳向戚徨递了个眼色，戚徨起身把裴绯的去路挡住。
“裴律师，我们这次找你，是为了进行案件调查。如果你不配合，下次见面，可能就是在警局的讯问室里了。”
裴绯冷笑道：“谢无瞳，我们算是师出同门，你竟然敢拿这个威胁我。好啊，你不怕律师公会，还有老师那边找你麻烦，只管传讯我。”
“跟律师公会有什么关系。”谢无瞳托腮看着她，“我只是要求你以普通公民身份配合调查，没有涉及你的律师身份。还是说，你就是林登要委托的辩护人？”
“是又如何？”
“那么问题来了，你是什么时候接受林登的委托的？”
谢无瞳就向她出示了一件证物。
一张停车票，停车时间在路嫣病发死亡以前。
“这是在林登家里找到的停车票。林登是乌斯集团的高管，乌斯集团跟他拜访的这座写字楼里任何一家公司，都没有业务往来。他只有可能是因为私人事务，来到这座写字楼。师姐，你工作的律所，就在这里吧？”
裴绯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如果林登委托她辩护的时间，早于路嫣的死亡时间。林登是怎么向她解释，他怎么能提前知道自己会牵扯上这样一桩刑事案件的呢？
“林总那天……只是来咨询其他问题。”
“什么问题。”
裴绯恼羞成怒：“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探员吗？你的协查通知书呢？我跟林总之间的私人关系，凭什么告诉你？”
“你的态度太差劲了。”谢无瞳突然端起桌上的餐前酒，往裴绯的脸上泼了过去，“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这个变故，让他们这桌成为了整家餐厅的焦点。
“小姐，你冷静一点。”服务生赶紧上前收拾残局，又把干燥的毛巾递给裴绯。
裴绯被她惊得僵在当场，哆嗦了半天。
“有病！”她拎起手包就跑。
谢无瞳淡定地重新坐下。
“饿吗？这家菠菜沙拉很新鲜。”
戚徨看着她，一阵无语。
“阿瞳，两个问题。”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你从来不喝酒，你突然点酒，就是为了泼裴律师一身？”
“第二，你刚才的演技太差了，语气平静，言语刻板，一点都不像是气急了要泼人酒的样子。”
“所以，你今天约裴律师出来，究竟是什么目的？”
谢无瞳喝了口茶。
“我需要找个借口，拿到裴绯的血液样本。”
另一边，裴绯气急败坏地发动汽车，把车开上路面。
路过一处收费站的时候，她的车被截停。
“查酒驾。”交通科的探员把酒精浓度测试仪伸过来。
裴绯只是被泼了酒，她自己没喝，往测试仪上吹气的时候，指标很正常。
但问题是，裴绯身上的酒味儿实在太大了。探员礼貌地告诉她，为了避免麻烦，最好跟他们跑一趟，抽血做检测。
裴绯今天刚刚跟鹿城警局的探员对着干过一次，正心虚，加上她确实没喝酒，问心无愧，所以配合地跟着交通科，跑了一趟医院。
两天后，贺临把两份检测报告送到谢无瞳跟戚徨的办公室。
“呐，你要的血液检测报告。”
其中一份是林登的。报告显示，他最近一直按照医嘱，以正常的用量，在服用激素类药物。
如果只有这份报告，同时没有其他证据表明，林登从其他渠道获得过激素，那么路嫣的死亡极有可能跟林登的下药行为，没有因果关系。
而另一份，则是裴绯的，报告显示，她最近没有服用激素类药物。
但根据他们查到的医疗记录，裴绯最近也在调理内分泌问题，开了跟林登一样的药。
“如果把裴绯开的药，跟林登多余的药合到一起，确实能诱使路嫣病发。”贺临感兴趣地问，“你是怎么怀疑上裴绯的？”
“因为她对测谎报告的态度变化。”
“她最开始找到我，说受到李憨的遗属嘱托，要让方四定罪。那时，她极力维护测谎报告的权威性。”谢无瞳敲着桌面，“但我问过李憨的妻子，最初主动找上门的，是裴绯。”
李憨的妻子明明另有复仇计划，并不打算通过这种迂回的办法按死方四。
“但开庭前，她又告诉我，她改主意了，认为测谎报告不可信。”
“哦？这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谢无瞳猜测，林登的对路嫣产生过杀意，朝路嫣的药里掺了一点激素，在过量之前就收了手，压抑的杀意导致杀人鬼诞生。
但杀人鬼随后发现，林登已经动过手，无论是它还是林登，都不可能通过测谎。
无法隐瞒罪行，这不符合它的行为美学。
这个时候，裴绯背后的人找到林登，告诉他杀人鬼的事，并鼓动他继续掺药，同时提出一个方案——
由林登自己动手杀路嫣，再让林登的杀人鬼顶替林登测谎。
这个时候，杀人鬼在测谎仪面前，反而清清白白，林登才是真凶。
但路嫣一死，林登的杀人鬼居然不见了。
宿主的杀意消失，杀人鬼也就随之消散。林登或者杀人鬼动手，结果是一样的。只要路嫣被林登杀死，林登的杀意消散，杀人鬼自然也消失了。
所以林登无论如何无法通过测谎，因为原本要顶替他测谎的杀人鬼不在了。
“那整个案子，就只需要林登动手，为什么裴绯也要把药送给林登作案？”
“因为他们合作的时候，杀人鬼研究学会还没有公开杀人鬼的存在。林登是个正常人，不会光凭裴绯的一面之辞，同意这种匪夷所思的合作。”
谢无瞳拿出在林登家找到的停车票。
“林登家里打扫得这么干净，却没有销毁前往裴绯律所见面的痕迹。这张停车票，明显是林登留的后手。”
“林登明显很多疑，没有完全相信裴绯所言，关于杀人鬼的说法。只有跟裴绯成为共犯，他才会放心让裴绯在外替他周旋，而一直不对我们供出裴绯的存在。”
“而裴绯坚持帮林登脱罪，也是因为，林登一旦被定罪，就会把她也供出来。”
裴绯之前急于维护测谎报告的权威性，是因为路嫣一旦被发现是他杀，林登的嫌疑太大。她需要方四这个物证不足，只有测谎报告的案例，来让林登仅凭无罪测谎报告脱罪，顺便堵住路嫣家属的嘴。
后来林登的杀人鬼消失，测谎结果将对林登不利。裴绯于是态度大变，又打算通过方四的案子，推翻测谎仪的权威性。
“裴绯找我谈的时候，原话是让我‘让方四承认杀人的罪行’，这句话有问题。我们只有可能想办法改出一份能让方四定罪的测谎报告，不可能让方四承认杀人。即使我们刑讯逼供让方四认罪，测谎仪也会报警。”
“这句话暴露了，她知道，有让杀人鬼出来参加测谎的操作空间。”
“哇哦，所以你就使计抽裴绯的血，增加她的嫌疑，让我们有理由传讯她来做测谎吗？”贺临鼓掌，“那个机智的阿瞳又回来啦，可喜可贺。”
“不过，阿瞳的推理不能作为直接依据，否则会暴露谢无同的存在。”戚徨看过卷宗后指出，“裴绯一个没有生出过杀人鬼的普通人，能知道杀人鬼的活动规律，很有可能跟杀人鬼研究学会有关。阿瞳，我们去找探长汇报……”
“不不不，我就不去了。”谢无瞳突然开始收拾东西，“我先回家，你自己去吧，回见。”
贺临看着谢无瞳匆忙离去的背影，一阵莫名其妙。
“刚刚才夸完她机智，怎么又开始不搭调了？”
“阿瞳可能不舒服，她今天脸色一直很差。”戚徨整理了一下资料，“我自己去也没问题。”
走到半路，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谢无瞳刚才的表现，不像是不舒服，更像是……害怕见到萧悟生。
“不对。”他在贺临愕然的目光下折返下楼，“贺法医，你让探长带阿瞳家的钥匙，去她家跟我汇合。最后跟我们道别的不是阿瞳，是谢无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