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郭良,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人了,此时的他站立于公堂之上。手中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铜盆给端到了跪着的常亦德的面前,一旁有他的徒弟给师傅拿着一个小包并把里面的一根银针取了出来。

    当他按照师傅事先说好的在那人的指尖一扎,取下一滴鲜血入盆中后,他们又转向了那个孩子。那位老妇人伸手抱着孩子,把他的手指给显露出来,针尖扎入,鲜血涌出。

    一旁的方氏不由得心疼的转过了头。然而那名老妇人却是满心的惊惧,当那滴鲜血坠入盆中时,那盆水却被很快的移了开。

    当郭良把那铜盆呈与上首位的大人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屏息等待。周睿垂目看去,当看到那盆中的情况后,不由得又抬眼看向那人。

    郭良垂目,退至到一旁。周睿用力的一拍惊堂木"啪!"

    "好你个常亦德!事到如今已然证据确凿!尔等竟还不认罪吗?!"

    一句话,令得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在了原地。常亦德不明白,可当那周县令一挥手后那名仵作将铜盆呈与在场的几人观看时,常亦德崩溃了。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发狂的怒吼"这不可能!大人这里面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这绝不可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啊!"

    "大胆!"周县令怒视"好你个常亦德!莫非真看本县好欺不成?如今事实俱在,岂还容尔等如此的猖狂!来人!"

    "是!"

    "拖下去重则四十!"

    "是!"一干衙差拖着那尤不肯接受这一切的常亦德下去"大人冤枉啊!大人!大人!大人……"

    "啊——啊!冤枉啊!啊——"

    一声声凄诉,响彻在众人的耳旁。然而此时的堂下却早已是一片人声嘈杂,议论不已。

    "我早就看他们俩不对!"

    "就是!这等人就是活该!"

    "你们..."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旁有人不愤"当初常秀才没落难时你们谁没托人家写过对子帮过忙?再说了,人家那私塾虽说收钱,可到底也不过是几个大子,你们有几家的孩子没受益?没人家,你们上得起学堂吗?"

    "哎呦~"那几个长舌的妇人这才一翻白眼,不言语了。可等转过头去,却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姑娘常玉颜就站在堂下。她感激的看向那位庄稼汉,然而那人却并不熟识她,方才也仅不过是一时义愤而已。

    "唉!这年头上衙门的也指不定是被冤枉的……唉~"

    大堂之上。那一声声惨叫又再次传入至耳中,方氏不禁低下了头。一旁边小宝怯生生的看着她,也不懂眼下这是在干什么,他只是有些害怕,还有对娘亲的关心与眷恋。

    "娘~"

    一伸手,方氏将儿子挽入了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无声之时却泪如雨下。

    一旁那名老妇人从方才看到那铜盆里两滴鲜血融合,就彻底的击垮了她。她呆呆的瘫坐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

    耳边传来的低泣似是惊醒了她一般,老妇人木然的转过了头,她看向那名妇人,目光呆滞无神,而又隐藏着那么深的仇恨。

    然而当她的目光下落转移到那个孩子时,却又是那般的痛惜与复杂。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当堂下行刑完毕又再一次将犯人拖上堂时,那人已然连动也不再动了。

    "常亦德,你可招否?"

    那人似是已然晕厥了过去。有差人上去查看回报"犯人已昏倒。"

    "凉水破醒。"

    "哗!"一桶凉水兜头浇下。稍许,那人才又有了动作。

    当周知县把那句不知道已然问过了多少回的话又再次问出一遍时,那人却依旧是在剧痛中那么坚决的回答。

    "冤枉!"

    无奈,周睿只得暂且宣布退堂,改日再审此案。

    退堂以后,贾母不知她究竟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一路上只是那般木然的走着,就这样回到了家。当她重重的坐在凳子上时却仿若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一片空落,脑海里一片木讷。

    也不知究竟是过了多长时间,一个稚嫩的童音响在耳旁。

    "祖母,我饿了。"

    "祖母,我饿..."那个小小的孩子见一向疼惜他的祖母没有回答,便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摇着祖母的手"我饿...我饿了,祖母,祖母..."

    "滚!"用力的一甩胳膊那个孩子被摔在了地上,刹时,孩子的泪水夺眶而出。然而老妇人却没有看向他,而是依旧就那般的呆坐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如流水般的走过,不知何时,门外已然下起了雨来。轰隆的雷声伴随着闪电起舞,夜色笼罩住了这整片天地。

    一阵一阵的利闪照进屋内,大门开着,老妇人依旧还是那般的坐在桌边。

    "祖母..."孩童那胆怯的声音又再一次在里屋的门旁响起,他实在是害怕也饿的受不了了,这才鼓起勇气又再一次的来在了老人的身边"祖母..."

    "我饿了,宝儿饿了,祖母...祖母……"

    映着利闪那老妇人终于转过了头,她看着孩子那并不甚清晰的五官,一声声稚嫩的低语本应唤起了她与儿子之间那过往的回忆与怜惜。然而此时的她却不由自主的在眼前浮现,浮现了生儿的尸体……那般的冰凉……那妇人的冷嘲冷语……邻居的非议……大堂上那铜盆中的血液相融,那般的亲密……

    那常秀才对这孩子的与众不同和生儿临死以前的怒气……甚至还有那个女人得意的笑意……难道她还要继续为这对狗男女来养活这个孩子不成?

    可笑……可笑啊!她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如今竟还在为杀害她儿子的凶犯来养活后代!疼惜他,照顾他,对他好...到头来却换来了儿子的惨死吗?!

    "你滚...滚!滚出去!出去!"她豁然起身,猛地把孩子推出了门外,而后一把关上了门。

    外面雷声阵阵,伴随着那孩子的痛哭,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木门"祖母~祖母..."

    "让我进去!祖母,宝儿害怕...祖母,求你让宝儿进去吧...祖母……"

    屋内,老妇人用手推着大门泣不成声。她痛哭失声,应着那震耳欲聋的雷将头抵在了门上。然而心中的痛处却令她不由得一下又一下的把脑袋狠狠的撞在了门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老天啊!她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狠下心来。不再去听,那门外的哭喊,不再去理会,那长达五年的祖孙之情。不再去挂念,那个孩子...那个害她儿子致死的!凶手之子……

    "啪啪啪..."

    "啊!啊……"她靠在门上,身体滑落最后坐在地上,放声痛哭。门外的哭声伴着这场大雨,融化其中。

    泪水如决堤之河,汹涌而出。这一夜,注定将悲泣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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