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着脸找来医生后,傅枫亭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对常念进行检查。常念倒是很听话,乖乖地坐在病床上,叫做什么就做什么,眼神里亮晶晶的,时不时还偷偷看一眼傅枫亭。

    医生在纸上记录了片刻,把笔插回兜里,笑着道:“总体上恢复得不错,再观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她的记忆缺失应该是与伤到脑袋有关,血块慢慢消下去后,记忆也会逐渐恢复的。”

    傅枫亭皱起眉头,“需要多久时间?”

    “这个不能确定,短则一个月,多则可能两三年。”医生表情很自然,又叮嘱道,“记忆恢复需要时间,你作为家属一定要保持耐心,给予患者足够的关爱和支持,同时也要避免给患者施加过多的压力或刺激,以免加重症状,有什么问题及时沟通。”说完便继续去查看其他病人了。

    傅枫亭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内心涌起一阵烦躁,正想要去外面透透气,突然感觉到床上的人在看自己,于是微微侧头。没想到恰好对上了那双明亮的杏眼,里面带着纯真和好奇,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害怕。

    傅枫亭怔了怔,心脏莫名软了几分,但这种同情心几秒钟后又立马消散了,挪开视线,冷淡道:“这一周自己注意休息,我平常还有工作,等出院再来接你。”

    常念听到这话心中一慌,下意识就想逃避,于是眼巴巴地看着他,委屈道:“老公,你坐到我床边说话好不好?我仰着头好累。”

    傅枫亭瞬间拧起眉头,余光里瞥见隔壁床的老夫妻又开始偷偷笑起来,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冷着脸坐到常念身边,说道:“你如果记不住我的名字,可以不用开口说话。”

    “好嘛好嘛,我记住啦。”常念随意地应着,突然又凑上前,轻轻抓着他的袖口,“我饿了,可不可以吃肯德基。”

    傅枫亭心里又气又好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这种情况下,还记得世界上有个叫肯德基的东西,于是也不继续浪费口舌纠结她的称呼了,直接站起身,“没有,我去买粥,你老实待着。”

    常念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但胃里的“咕咕”声已经开始渐渐大起来,就算想再努力争取点权益,也不好继续惹恼这个男人了,只好无所事事地躺下来,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她的脑中空荡荡的一片,找不到过往人生的任何痕迹,没有快乐也没有忧愁,变得淡而无味,好像连自我都跟着丢失了。

    这种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感觉并不好,常念试图找回记忆,却没有丝毫效果,于是心里越来越害怕,身体也不自觉变得僵硬,从远处看,直板板地像一具尸体,直到鼻尖忽然传来一阵清冽的墨香,她才恍惚地回过神,看着男人把粥放到她桌边,冷淡道:“吃吧。”

    她慢慢挪起身,小声说:“谢谢。”然后伸手想拿过餐盒,可还没碰到它,眼前就出现了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傅枫亭不知何时已经把袖子挽起来,径直帮她打开包装盖,微微用力时,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显得格外好看。

    常念有些懵地看他把多出来的垃圾收拾干净,然后又继续把可移动餐桌装好,最后再摆好饭。他买回来的虽然只是白粥,小菜却五颜六色的有好几种类型,比她想象中要好吃一百倍。

    仅仅只是一瞬间,常念的鼻子就开始发酸了,心里既内疚自己给傅枫亭造成了很多麻烦,又开始胡乱幻想起自己未来的生活。难不成,她以后真的要继续这般死皮赖脸地缠着这个人吗?

    傅枫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正打算放到常念面前,突然就看到桌上几颗亮晶晶的水珠,于是动作一顿,转身抽了几张纸递给她,“不用想太多。”

    常念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掉越多,到最后连肩膀都开始轻轻抽动起来,但她始终没发出声音,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动不动。

    傅枫亭有些无奈,迟疑了片刻后,拉过椅子坐下,皱起眉头道:“我问过医生了,不能吃油炸类的食物,等你出院后,我会带你去的。”

    常念动作一顿,用力拿过他手中的纸,胡乱把眼泪擦干净后,吸了吸鼻子道:“不想吃了,吃这个就好。”说完直接端起白粥吃起来。

    傅枫亭看着她通红的鼻子,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把半掩的窗户推开,然后把卡放在常念面前,“刷这张,这两天我会给你买台手机。”

    常念愣愣地盯着卡,直到察觉到傅枫亭从身边离开,才连忙抬起头轻声喊道:“你、你今天还会回来吗?”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紧张。

    傅枫亭顿在原地,片刻后转过头看向常念,浑身都透露着疏远的气息。

    常念心里一紧,立刻仓皇地垂下眼眸,小声道:“我就是问问而已。”

    傅枫亭却语气平静道:“我去车里拿电脑,你先吃饭吧。”说完,没等常念反应过来,就直接走出了病房。

    常念睁大眼睛,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所以,傅枫亭是为了陪她,要在病房里处理工作吗?也就是说,她今天不用孤零零地守在这里吗?

    在她愣神时,隔壁床的奶奶正好回来了,见桌子上摆了那么多小菜,笑眯眯道:“诶呦丫头!你对象可真用心啊,我家老头子以前追我那会儿,也是天天忙上忙下的,那甜蜜的劲儿不比你们年轻人差嘞。”

    常念没有说话,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筷子低头夹菜,奶奶却像是被挑起了话头,絮絮叨叨地开始唠起家常,还着重表扬了傅枫亭这段时间的表现,夸张的叙述让常念心里又怀疑又愧疚,不知不觉就把粥全部吃完了。

    于是,等到傅枫亭走进来后,看到的便是笑得贼兮兮的老奶奶,以及一脸扭扭捏捏的常念。但他也没兴趣了解她们的对话,直接走过去放好电脑,然后便开始收拾起垃圾和餐桌了。

    常念咬着嘴唇,隔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小声道:“老公谢谢你,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的。”

    傅枫亭拧起眉头,不知道她又发什么神经,出门把垃圾丢掉后,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起工作,只见屏幕上满是堆积如山的文件,这些都是他从前仓促暂停工作、来不及处理掉的剧本草稿。

    傅枫亭轻轻敲击着键盘,回复完几封未读邮件后,迟疑了片刻,还是框选了那些废稿,打算直接删掉,可动作僵硬了半天,最后却建了一个文件夹,不管不顾地把它们都塞进去了。

    这些曾经满怀热情与期待的文字,如今已经成为他心中的负担和痛苦,只要看到它们,他就会忍不住开始反思他的创作过程,思考自己的才华是否已经被耗尽,或者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他就好像是被困在一个无法逃脱的循环中,不断地创作、修改、再创作,却始终无法找到那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傅枫亭盯着空荡荡的屏幕,恍惚间又感觉到了一丝眩晕感,心跳也无法克制地变得越来越快,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脸色却还是越来越白。可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的手突然抚上他的后背,一边轻轻拍打一边柔声说道:“放松,没关系,都过去了,没事的……”

    鼻尖传来一阵宁静平和的气味,傅枫亭慢慢松开攥紧的手指,感觉自己逐渐从那种紧张和不安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闭了闭眼,没用多久就已经恢复了从前那副平静又理智的模样,淡声道:“谢谢。”

    常念放下手,若无其事地坐到床边,偷偷看了几眼傅枫亭后,很乖地说道:“不客气的,就是我有点无聊,可不可以借你的手机看电影。”

    傅枫亭原本还因为自己在常念面前突然失控,心里感到警惕和防备,现在见她这般厚脸皮,紧张感瞬间散去了,冷漠道:“可以睡觉。”

    常念没想到他那么无情,有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却被那眼里的冰冷吓了一跳,等察觉到自己怂了以后,又立刻不服输地瞪了一眼回去,“我就待在你身边看,你眼睛一瞄就可以看到我在干什么,不会乱翻的。”

    见傅枫亭不说话,她直接挪到他身边,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小声道:“求你了求你了。”

    傅枫亭脸色一僵,用力抽出手,然后把手机扔给她,带着警告的语气说:“密码228956,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我。”

    常念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就知道这招好使,小心翼翼地打开他的手机。就像本人的风格,页面很简洁,软件也很少,但出乎意料的是,其中有很多可以观影的APP,不用花时间下载了。

    她也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直接在首页点开一部热播电视剧看,边看边在心里评价起他们的演技,莫名还感觉其中某个演员很眼熟,但她也没多想,只是下意识以为自己从前应该是粉丝,也许还追过这部剧,只是忘记了而已。

    傅枫亭则是面无表情地回完甲方的消息,再婉拒了某个制片人的饭局邀约,然后打开文档继续完善故事大纲。

    “老公。”常念看着手机屏幕,突然小声说道,“那个……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呀?”

    傅枫亭动作一顿,继续打字,“不知道。”

    常念抿了抿嘴唇,失落地“哦”了一声,突然又有些好奇道:“那你以后怎么叫我呀?”

    傅枫亭的表情瞬间绷紧,敏锐地感觉到不能忽略这件事情了,于是看向常念,语气难得带上认真,“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叫贾大枣。”

    常念表情一滞,缓缓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扯起嘴角迟疑道:“……贾大枣?”

    傅枫亭淡淡地看向她,“不愿意?”

    “呵呵,你取名真有水平……”常念皮笑肉不笑,忍住脾气又问,“我原来姓贾吗?”

    傅枫亭没有告诉她,姓贾只是因为家里有只真大枣,直接道:“不喜欢可以自己取一个,反正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

    常念看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暗自磨了磨牙,下一秒直接伸出手抱住傅枫亭的手臂,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带着哭腔道:“不想叫这个,改成小枣好不好,我比较喜欢吃脆嫩的小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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