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赶紧奔到门外,只见一个黑大汉落在陷坑之中,摔得龇牙咧嘴,不住地挣扎着,夏侯博这会儿已经带着众人赶到,看着那人在坑中挣扎,冷笑道:

    “左道长果然是神机妙算,快把此人给我弄上来!”

    几个士兵大笑着一起上前,七手八脚地过去,从陷坑中拖上来一个人,诸葛亮上前一看,当场无语。

    “文长将军?”

    落入坑中摔得龇牙咧嘴的就是之前跟诸葛亮相谈甚欢的猛将魏延。

    他这会儿摔得满脸是泥,还被人按着,当真是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他咧着嘴无奈地道:

    “左道长,我拜见了刘使君,刘使君说你在城外结庐,这是作甚啊?”

    诸葛亮憨笑着,赶紧让人放开魏延,请他去草舍中安坐,陪笑道:

    “我在此闲住,当真不知文长到来。

    这,真是得罪了――不过文长为何不走正门啊?”

    “我……我看正门有人,这不是就……就爬进来了――你院中为何还有这种陷阱啊?”

    诸葛亮出山之前有个朋友劝他说人这一生一定要慎之又慎,诸葛亮一直谨记在心。

    春耕在即,诸葛亮这种闲不住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一直在城中待着,为了方便指导春耕,他直接将草庐搬到了城外田亩之中,刘备当然也不可能让诸葛亮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于是派夏侯博率领一军保卫――尤其是千万不能让诸葛瑾再动手揍诸葛亮。

    诸葛亮也为了防范有什么高来高去的怪人,特意在自己的草庐里设置了大量的机关陷阱,魏延坠落的陷阱里本来还应该放点铁蒺藜之类、尖桩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两天诸葛亮沉迷学习,一时忘了安排,见魏延居然全须全尾地爬出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设置的陷阱不太行,要是真的有高来高去的刺客,说不定还真让他跑出来了。

    “咳,下次还是走正门吧,之后我得在这周围再做些陷阱,以防有人突然潜进来。”诸葛亮抱歉地说着。

    魏延捂着膝盖艰难地坐下,愁容满面地道:

    “不怪左道长,是我自己偷偷过来的。

    我这是有大事要跟左道长商议啊!”

    魏延按照徐庶的策略成功碰瓷郭图,郭图正好因为郭嘉的事情在气头上,于是立刻纵兵与魏延冲突,魏延装作不敌吃了不少的亏,之后果断再次出兵反击,郭图万万不是魏延的对手,算是直接完成了徐庶之前的要求。

    徐庶所有的设想都是尽量拖住袁绍,让袁绍缓进以恢复中原之力。

    魏延与郭图的拉锯可以将郭图紧紧吸在黎阳一带,袁绍在并州那边解决不了,幽州总差一口气,到处都动不了,肯定会先设法把冀州的火扑灭,高低都要跟袁谭和解一下。

    之后袁谭故意露出一些姿态与袁绍讲和,袁绍肯定会选择出让一部分利益让满足袁谭,甚至授予袁谭更多的兵权,优先把并州和幽州的事情解决再说。

    要是袁谭掌握了南线的进攻,对徐庶军大大有利,同时郭嘉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还不是为了跟郭图一换一,将小心眼的郭图从黎阳这样重要的位置上拉下来,徐庶这套手段正好正好可以将战事控制在相当小的范围内,只要不出什么太大的问题,袁绍应该不会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临阵换将。

    到时候袁氏父子关系稍稍缓和一下,他们暂时父慈子孝,矛盾肯定都要集中在高干的身上,在这种强大的压力上,高干肯定要被薅地屁滚尿流。

    嗯,反正这是徐庶之前的思路,他觉得提出再高的要求魏延操作不来,所以这一路算到此处已经是徐庶的极限了。

    但坏就坏在魏延在气头上,下手稍微重了那么一点点,而郭图也因为郭嘉背叛的关系心中有些惊惧,本来就不多的指挥能力更是直接烂到了姥姥家,魏延反击的时候,郭图全然不知道如何抵抗。

    见魏延咆哮着,如猛虎下山一般提刀扑过来,心神荡漾之下,这位袁绍军的军师祭酒居然完全没有组织兵马抵挡的准备,而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跑!

    之前袁太尉不是召我回邺城吗?

    那我直接先走了,这边,哦,黎阳不是还有焦触吗?

    老焦之前已经背过一次锅了,这次再背一次也无妨。

    魏延手头的兵马不多,本来徐庶预计的冲突规模肯定不大,但因为郭图一跑,黎阳的袁绍军全都慌了神,全都求名义上官最大的焦触来拿主意。

    焦触血都吐出来了,心道我要之前背了这么大的黑锅,这会儿要是再背一个,之后肯定是河北最大的恶人了,我也是要脸的人,你们就这么坑我是不是?

    思考许久,焦触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直接投了!

    众所周知,魏延是袁谭公子的人,现在出了事,我们听从大公子吩咐,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

    至于袁太尉和大公子之间的矛盾?

    哎呀,都是一家人,连冤家都算不上,哪有什么解不开的问题,我焦触也都是为了袁家好,不然我肯定会带人死战到底啊。

    于是,魏延还在琢磨之后怎么跟郭图拉扯的时候,焦触已经直接带人投了。

    还直接把魏延请到了黎阳大营,直接掌握了这个袁绍军南下的重要大营!

    甚至焦触还暗戳戳地跟魏延表忠心,说自己经过了这两次的事情之后已经彻底看清了袁绍军的这些人。

    跟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创出什么大业?

    干脆魏延带他投了,他兖州牧的名头还在,要是直接投了肯定是袁绍军现在投降的人中官职最高的,在黎阳肯定是打入了袁绍军的腹心之地,这功劳是吧,谁见了都要称赞。

    “你,你答应了?”诸葛亮大惊失色,差点把面前的炭盆给踢翻了。

    “没有啊。”魏延愁眉苦脸地垂着头,哗啦哗啦地挠着头发。

    要是之前按照他的脾气,那肯定是大旗一挥直接反了拉倒。

    可现在……

    他本来想说是徐庶之前说不可妄动,可话到嘴边,魏延又改了主意:

    “魏某之前盘算着,冀州是袁绍腹心之地,一旦黎阳有变,袁绍一定立刻抛开他处不要,先率大军来平定黎阳。

    我军兵少,周围都是袁绍的人,就算让兖州支援,有黄河天险,我等在黎阳便成了背水而战,不过是早早暴露,逼着袁绍将北边的精兵全部调回来。

    所以,焦触说起此事的时候,我也只是不允,说我等都是袁青州麾下,只是与郭图冲突,绝对没有攻打袁太尉的意图。”

    说到这,魏延偷眼看诸葛亮,只见诸葛亮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捡起地上的羽扇,轻轻摇了摇,眯着眼微笑道:

    “魏将军果然有大将之风!”

    徐庶要是夸魏延,他都不会感觉有什么了不起。

    但诸葛亮这一夸,魏延当真感觉心里美滋滋的。

    哇,我果然做对了!

    他开心地摇头晃脑,刚才的窘迫一扫而空,赶紧道:

    “可是,之后又该怎么做?”

    诸葛瑾看着魏延和弟弟居然在自己面前毫不避讳地讨论着这种翻天覆地般的大事,不禁有些后怕。

    自家弟弟现在还是个未及弱冠之年的少年人,他自己都管不了自己,还去给别人出主意?

    这是疯了不成?

    他干咳一声,示意诸葛亮不要胡说八道,魏延不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见诸葛瑾的脸拉的巨长差点绷不住笑出来,他也没说话,只是一脸敬畏地看着诸葛亮,等待他的指示。

    魏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跟这位“左道长”接触过一次就产生了一种盲目难言的信任。

    这种人虽然是个妖道,但怎么看都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样子,所以魏延在面对最大困难的时候,才会以冒险爬到这里,来寻找左道长帮他答疑解惑。

    诸葛亮轻摇羽扇,半晌才微笑道: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啊……要我说,文长这次非但无错,反倒是立了大功,要是元直听说了,也一定欢喜才是!”

    “呃,真的?”

    魏延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一顿操作破坏了徐庶的计划。

    惹怒了徐庶这个诡计多端的人是怎样的下场大家懂得都懂,魏延想当再造大汉的英杰,如吴汉耿一般的杰出豪杰,可不想成为徐庶指定的那种大汉纯臣,因此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地,甚至不敢去见徐庶的面。

    听诸葛亮这么说,他立刻长长松了口气,不停地咧嘴直笑。

    诸葛亮温言道:

    “徐元直现在想的不是迅速击败袁绍,而是如何拿下河北。

    天下各处都被打烂了,冀州还算安乐,现在袁谭又倾心来投,想要做大汉纯臣,若是他能继承袁绍的位置,河北无血平定也并非不可。

    魏将军之后要退出黎阳,将大事交还袁绍。”

    “这个我懂。”魏延点头道,“可,可我还是不明白,这能如何让袁谭与袁绍和解啊?”

    诸葛亮微笑道:

    “这父子和解,终究还要有人从中弥合。

    我看还得为高干好……”

    “啊!”魏延大吃一惊,吓得脸都白了。

    好歹是跟着徐庶混了这么久,之前徐庶按头陷害郭嘉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魏延听诸葛亮说为高干好,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难道善良的左道长也学坏了?

    诸葛亮笑呵呵地说着,脸上多了几分正色:

    “不,元直陷害高干,将军正好要竭力保他。

    将军这次误打误撞,正好成事,将军这才是平定冀州的关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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