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开心?我怎么会开心?我的孩子可是刚死掉啊!”

    夫人惊讶地看向他,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早乙拉长语调:“哦,真的吗?”

    这轻巧的语气明显激怒了女人,她声音尖锐道。

    “早乙先生,我很感激你对我们家的付出……但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有的没的,还请立马离开这里!”

    早乙嗤笑一声。

    他毫不在意女人的驱赶,平静地与藤森夫人愤怒又委屈的瞳孔对视。

    庭院之中,一时无言。

    ……

    但是两人并不知道

    这一声尖叫,通过某个粘在鞋跟上的监听器,已经传到另外一个地方。

    ##

    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柯南与服部并肩走出大阪市立大学。

    既然在日向济人家里翻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那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另一个人——也就是苍田金。

    所以他们才来到这里,想搜查苍田金在学校的宿舍。

    只不过,依旧是无功而返。

    服部抓抓脑袋,有些烦躁。

    “我说工藤,这个诺亚方舟真的存在吗?不会飘上来的只是个手枪,那玩意儿还在河里沉着吧?”

    ——在柯南第一次去日向济人房子里刨土时,因为服部的好奇追问,他便将整件事告诉对方。

    ——所以,服部才知道诺亚方舟的存在。

    柯南揉揉这些天因睡眠不足,愈发胀痛的脑袋。

    “河那边的话,还有很多公安漂在上面,我们又帮不上什么忙……唉,只能在这里费些功夫了。”

    他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

    可突然!

    脖子上挂着的耳机里传来一声尖叫,让他整个人都哆嗦一下。

    “怎么了?”

    服部被他的反应引来目光。

    柯南取下耳机,吐槽道:“是藤森夫人……她刚才尖叫一声,吓了我一跳。”

    服部想到他粘在鞋跟上的监听器。

    有些讶然:“怎么?那小玩意儿还有电啊?”

    “是啊。”

    柯南将耳机带上耳朵。

    “其实两天前它已经没电了,不过我让博士给它装上了太阳能发电装置……可能是晒够太阳,刚才它又开始工作了。”

    “这样啊……那老头还蛮厉害的!”

    服部一挑眉,终于认识到阿笠博士的不同寻常。

    正想要工藤多讲讲对方的事情,就猛地发现对方变了脸色!

    “喂!你怎么了?”

    “服部……”

    柯南皱着眉,将其中一个耳机递给他。

    “你听听这个!”

    ##

    “夫人,你认丧失孩子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

    藤森夫人张开嘴,但想到对方并非警察,又立马闭上。

    早乙不在意她的反应,指了指她的眼睛。

    “焦虑,担忧,急切……这些应该有的情绪你表现得的确非常生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女人。”

    “但是……仅仅只是可怜罢了!”

    早乙略带惋惜。

    “说到底,伱并非专业演员,也没有真正见过绑架案中的母亲。所以,你的情绪才只流于表面!”

    他一条条数落着对方的不足。

    “没有害怕失去的恐惧!没有绝不动摇的决心!也没有豁出一切的疯狂!”

    “你永远在那担心,永远在那焦虑,永远在那着急……现在想想,真是假的不得了。”

    他耸耸肩膀,语气平静。

    “与其说你在挂念自己的孩子,不如说你是在代入丢失孩子的母亲身份,竭力模仿该有的感情。”

    “夫人,你其实并不担心丸太!”

    “对吧?”

    混乱的庭院里,一番质问掷地有声。

    但女人没有惊慌。

    她哀怨地皱起眉,像是受到不公平的指控。

    “只凭这些主观的东西,你就能认为我不关心自己的孩子……”

    她眼角流下眼泪,宛如被欺负的无辜女人。

    剔透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衬着她苍白柔美的脸,添了种说不出的风情。

    “早乙先生,你这样污蔑我,到底想对我做什么?”

    早乙对她柔弱的模样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诉说自己的理由。

    “一开始,我虽然有些怀疑,但并不确定。毕竟我没办法像扇形图一样将你所有情绪林列出来,一一比照。”

    “但是警察局里,藤森先生的一句话却点醒了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

    “他当时说,丸太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他非常担心。”

    藤森夫人不明所以:“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当然没问题。”早乙摇摇头。

    又伸出伸手点点她:“有问题的是你啊,夫人!”

    “你不觉得,与藤森先生相比,你对孩子的关心太过于敷衍了吗?”

    “你总是在说救救孩子,救救孩子,可除此之外,你有表达出具体的关心吗?”

    “你不担心他吃没吃饱,不关心他受不受冻,不关心他受没受伤。”

    “相比于这些空洞的话语,藤森先生简单的一句话反而有更真实的感情。”

    “更别说在白天的时候,你说自己和绑匪有了约定……可明明知道绑匪会放了丸太,你还一直那种表现,不觉得太做作了吗?”

    他轻笑一声。

    “也正是听到这句话,我对你的表现起了怀疑。”

    “然后才注意到你情绪上的缺陷。”

    夫人紧皱眉头,为自己辩解。

    “每一个人的关心都是不同的,我就是那种一紧张,脑子里很多话说不出来的类型。”

    “你不能仅仅因此,就怀疑我的用心吧?”

    早乙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仅凭这些当然不够。”

    “可苍田金的死你又该作何解释?”

    “苍田金?”夫人一愣:“我不是说过吗,当时我情绪失控……”

    “情绪失控。”

    早乙冷哼一声,咀嚼着用词,挥手打断她。

    “你不觉得苍田金很蠢吗?他竟然会在向你要钱的时候,大咧咧地说人质已经死掉了这种话。”

    “是……是啊,真蠢……”

    女人下意识重复,但断断续续显得很是不自然。

    她很快注意到这点,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失态。

    强硬道:“够了!我不想听这些!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先生,让他把你赶出去!”

    早乙安静的看着拿出手机,嘴角上弯,又似乎仍是一条直线。

    “夫人,你丈夫对你还真是好呢。这些天忙前忙后,我看着都感动的不行。”

    女人心脏漏跳一拍。

    “我对我先生也是非常感激……不过,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有关系。”

    早乙咧开嘴角。

    他低下头,目光幽深地注视脚边小小的坟包。

    “我只是有些好奇。”

    “如果这个男人知道自己孩子的真正死因……他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夫人顿时瞪大眼睛,镇定的表情终于失控。

    她第一次慌张起来。

    “你……你是什么意思?”

    早乙弯下腰,从坟头抓起一把浮土。然后张开手掌,看着它被风吹向远方。

    “昨天晚上,就在藤森先生为你来回奔走的时候,我把这个坟挖开了。”() ()

    “挖……挖开……你,你竟然敢……”

    “哈,不要一副这种表情嘛。”

    早乙耸耸肩。

    “我只是因为疑惑浑身难受,所以对这一切的源头感到好奇罢了。”

    他对难以置信的女人摆摆手,露出一抹餍足的微笑。

    “果然,挖出别人竭力隐瞒的秘密,这种事最容易让人满足啊!”

    夫人的手握紧了。

    但那通打向藤森先生的电话,却始终没有拨出去。

    她咬着牙,梗起脖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说的更清楚点。”

    早乙用舌头舔舔侧边的虎牙。

    他右手往身后一背,再拿出来时竟多了一个玻璃罐子。

    一个被切开的小小肺部浸泡在无色的液体里,暗红色的血肉组织不停冲击着女人的理智。

    藤森夫人喉咙滚动,捂住嘴,惊骇地后退两步。

    早乙却用双手将它捧在阳光底下。

    “那个孩子……哦,叫丸太对吧?”

    “这是我从他身体里刨出来的肺部。”

    藤森夫人惊恐地瞪大眼睛,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早乙稚生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侦探!

    她看着那少年般幼态的脸,酥麻的恐惧感在身体里不停蔓延。

    早乙将罐子向前递递。

    在阳光的照射下,暗红器官表面的纹路是如此清晰。

    “虽然不借助相应的仪器很不容易,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发现吧。”

    “这是一个有着瘀血,产生水肿,甚至破裂的肺部。”

    藤森夫人久久回不过神。

    她的视线粘在内脏上,想闭起眼睛都无法做到!

    早乙便继续说道:“当时,丸太脸上被污血覆盖,黑暗里我没有看清。但将他挖出来后,已经被藤森先生清理的非常干净。”

    他哼笑一声:“颜面青紫肿胀,尸斑呈暗紫红色,面部皮肤及眼结膜下点状出血,再加上他脏器的种种特征……”

    “我很确定!”

    “这小孩死于机械性窒息!”

    ##

    “什么?!”

    蹲在马路上,头抵着头的柯南与服部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浓浓的诧异。

    那个孩子,竟然不是死于枪击?!

    他们凝神听着耳机里的对话,脑海里就这些情况进行重组推理。

    不过……

    服部却突然问了一句:“工藤,我们要报警吗?”

    他说的当然不是藤森夫人。

    既然丸太的尸体出现疑点,那自然是需要警方介入。

    服部的潜台词是——要不要抓早乙稚生?

    虽然他也曾为了破案做过一些不那么合法的事……但是将尸体挖出来解剖研究,还是太过丧心病狂!

    柯南听出他的意思,纠结一下后点点头。

    “我们先私下告诉山下警官……如果这个案子真有什么隐情,应该能算戴罪立功。”

    ##

    “夫人,丸太是你杀的吗?”

    早乙盯着女人失神的眼睛。

    但不等夫人回话,他便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如此,不是你啊。”

    他唇角上扬,就像是解决难题后的愉悦心情。

    “那么,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藤森夫人舔舔嘴片,声音干涩:“……故事?”

    “是啊,故事。”

    早乙搓动手指,发出一声脆响。

    “在我看来,推理就和讲故事没什么两样。”

    “起因,经过,结果……”

    他莫名笑了一声。

    “整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何尝不是写给其他人观看的故事呢?”

    早乙仰起头,在刺眼在阳光中看向不真切的天空。

    “所以。”

    “比起正确与否,我更喜欢用好与坏来形容他们。”

    “而真相,就是不同故事中最好的那一个。”

    他的眸光似水般温润。

    “夫人,你要听听我写的故事吗?”

    藤森夫人顿时有种强烈的心悸感。

    她想要摇头,但早乙却轻声开口。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她性感,富裕,有着牛奶般白嫩的肌肤,住在一个城堡里面。”

    “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丈夫非常爱她,儿子也很是可爱。”

    “所有女人都觉得,她就是梦想中的模板。”

    “但是。”

    “你如果问她幸不幸福?”

    “她却无法给出你准确的答案。”

    早乙看向面色苍白的女人。

    “为什么呢?”

    “因为呀……”

    “她并不是一个品行高洁的公主,而是一个被欲望驱使的奴隶。”

    “忙于事业的丈夫根本无法填满她空虚的内心。”

    “于是。”

    “就像无数俗套的情节一样……”

    “她出轨了!”

    藤森夫人捂住耳朵,头发披散,尖锐的大吼一声:“闭嘴!!”

    “怎么了?难道不对吗?”

    早乙托起下巴。

    “如果一个来岁的女人,与一个多岁的男人有隐秘的,别人不清楚的联系……我也只能想到是情人了。”

    藤森夫人双目赤红,愤怒的盯着他。

    “你有什么证据?!”

    “哈,夫人您说笑了。这只是个故事而已。”

    早乙无奈的摊摊手,像是在看个不可理喻的孩子。

    迎着女人狰狞的脸庞,他继续说道。

    “但每个精彩的故事都有转折点。”

    “某一天,就在他们赤身裸体,彼此依偎的时候……”

    “女人的小儿子突然闯了进来,看到了这奇怪的一幕。”

    “他还小,只有三岁,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做什么。”

    “但是,童言无忌。”

    “谁能保证小孩子永远不会在自己父亲面前说漏嘴呢?”

    “男人对此不能接受。”

    “他只是一个学生,没有办法和城堡的主人比拼力量。”

    “更何况,和女人偷情后得到的金钱,他也根本无法舍弃。”

    “于是,头脑一热,又或者是深思熟虑后。”

    “男人便用枕头,捂死了那个孩子。”

    早乙看着喘着粗气的藤森夫人,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那女人呢?”

    “她又在做什么?”

    “啊~!”

    “原来她一直都在看着。”

    “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不来救自己的儿子?”

    “仅仅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

    “不。”

    “她只是舍不得这身富贵而已。”

    “一个被养在城堡里的奴隶,被赶出去后能落得什么好的结局?”

    “所以!”

    “她便坐视男人,杀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明媚的阳光下,庭院中的气氛恍惚间幽冷几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道声情并茂的演绎。

    “可杀人简单。”

    “之后呢?”

    “面对这倒在地上的小小尸体,男人与女人又该如何洗清嫌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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