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流山连绵数十里，山坳处有一处深不可测的密林。这玄林之中，既无日升也无月落，鸦鸟栖在枯枝上，昏黄的夕阳像是沉甸甸的诅咒。
明华仙姬确认无人追到这里，才停住脚步，矜持地伸出手指，轻戳了一下小贵人的眉心。
少年从呆滞中猛地挣脱出来，捂着额头连连后退。
一路上，越珩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脑中的混沌酒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这厢，明华仙姬拿出方才写过名字的人偶娃娃，塞到他手里。
“这个送给你玩吧，玩够了你自己随便选个死法就好。”
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荒坟野地无人家。几只漆黑的乌鸦朝他伸伸脑袋，泛红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美人依然笑容不改，仙气飘飘却在这里变成了鬼气森森。
越珩惴惴不安地接过来，将人偶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随便选个死法”到底是怎么选。
明华仙姬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耐心为他解释：“你的名字已经写在人偶上，你就是它，它就是你。你要是把它的头掰掉呢，你就是被枭首而死；你要是撅断它的四肢，则是被做成人棍而死；你要是剥掉它的外壳，就相当恶心了——嘶，剥皮很痛的……”
少女掰着手指数了一通，忽然意兴阑珊起来。
“算了，要不你就给它喂点毒药，这样你就能留个全尸，痛苦也不会太久。”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偶下次还能再用。
明华仙姬见他垂首沉默不语，咽下了最后这句，善意地等待他的选择。
这小贵人长得俊秀挺拔，唇红齿白，双目清亮，像一棵嫩生生的小白杨。此刻，他正用那双自出生以来从未沾过尘埃和油渍的手，小心翼翼摩挲着人偶的粗布简笔画脸。
一路上都是些山野人家，明华仙姬就地取材的材也十分简陋，心下更是有些赧然。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不解地问她：“可是，为什么非得要我死呢？”
“因为你死了，我才能死呀。”明华仙姬理直气壮道。“我好不容易回到人间，土地、乌龟、柳树，还有那个老仙鹤，却都告诉我，有一个贵人要路过此地，眼里见不得脏东西。所以，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死不了。
很不幸，你就是那个贵人。”
“那你为什么又一定要死呢？活着不好么？”
“不好。”
生来就没有一天不如意的越小王子，更是困惑：“大家都说，神仙日子是最快活的。怎么会有人好不容易当了神仙，还会觉得不开心呢？”
明华仙姬竟一时被他问住了，想了一想才道：“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好。”
越珩见她提起这个就蔫了，觉得自己身为朋友，应当安慰一下她。
“或者，你先别急着死，再看看几天的日升月落，兴许会觉得世间尚有美景。”
“小侯也是这么说的。”明华仙姬想起自己每每不开心，都是小侯在旁边上窜下跳地开导，便十分思念她的布偶兔子。
九重天上，布偶小侯此刻也与它的主人同样心情低落。
那日明华仙姬跌下天池的事，并没有在神仙之间引起多大波澜。反正神仙之身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消殒的，顶多是跌成肉体凡胎，花些时日再修个仙身飞升起来便是。相比明华仙姬的倒霉遭遇，大家更关心天池的白玉阑干如何修复，郑重其事地讨论了一番，便散去了。
但深知主人性情的小侯，当即赶回云华殿，集结所有的守卫人偶，将整个仙宫上下封锁保护起来。
“务必要在主人回归之前，守住云华殿所有的人偶！”
“是，小猴团长！”大家纷纷响应。
有的人偶还不会说话，便统一挥右手表示同意。
“很好！”小侯插着手站在木偶马上，检视一番后点点头，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都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个思想上的错误。在此之前，请各位务必尽可能躲藏好。
因为——当他们明白过来，云华殿，将会成为各方必争之地。届时，烧杀掠夺、刀枪雨林、尸山血海……”
小侯罕见地沉重道，三瓣嘴原本的微笑弧度几乎压平成直线。
“大家——每一个人偶，都会被争夺和消耗！”
做了神仙，便可以长生不老了——这是凡人们的共识，神仙们的错觉。
“神仙可不是平白无故就能死去活来的。”明华仙姬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望着玄林永不坠落的夕阳，忽然觉得心口揪痛了一下。
越珩坐在她身边，见状将自己的本命小人偶往怀里一塞，腾出手来赶紧扶住她。
他见少女秀眉蹙起，原本的笑脸皱成一团，似是十分痛苦。“怎么了？怎么了？你别吓我，我的医术学得最差了，这里也没有草药啊！”
“一个，两个，三个。”明华仙姬望着天空喃喃道，“被找到了。”
“谁被找到了？被找到了会怎样？”
“我的人偶，它们自己藏起来了。”都怪她自己太倒霉，没有为它们安排好去路就从天上跌下来。“被找到了就会去替死，替神仙们去死。”
郁闷之气冲淡了那股感应到的痛楚。明华仙姬坐正了些，“我不会死，除非你先死。”
“那我就更不要死了。”少年手上一空，只好抱紧怀里的小人偶，不太开心道：“我的人偶已经收好了，一根毫毛也伤不着！”
大司命说过，他是伴紫气东来而生的祥瑞降世。怎么可能真的遇上不测呢？
明华仙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双清澈纯洁的眼睛实在生得太好，连愚蠢也惹人怜爱。
美丽，是仙女最无法拒绝的理由。
“仙姬，你是否遇到上了什么难处？说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少年早就忘了刚被抓来时的紧张，恢复了生来的快活，“你看，如果我帮你解决了难处，你就不用死了，我也不用死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凡人真是天真。”明华仙姬不领他的情，却不由自主闷闷道：“我是执掌人偶傀儡的工匠仙人，执掌人偶之职三千六百载，经手的替死傀儡千千万万，见过数不清的神仙死去又复活——大多是很无聊的戏码。如今，我不小心掉落凡间，殿里的那些人偶必然要遭到神仙们的哄抢。
毕竟，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九重天上当牛做马呢？”
“你说要帮我——呵，你又不能帮我回到天上！”
这回终于轮到越珩郁闷了。他惭愧地摸摸鼻子：“仙姬说得对，我确实没有仙法神力帮你飞天回去拯救人偶。”
明华仙姬抱着手，气鼓鼓地两眼瞪天。
“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干瞪眼！”
“怎么说？”少女把眼睛转回到他这里。
“要解燃眉之急，自然是声东击西，再加一个‘拖字诀’。洗劫宫殿、争抢保命符固然重要，但如果他们现在有比冲进你的宫殿、夺走你的人偶更要紧的事呢？”
“可是现在既没有妖魔现世，也没有天崩地裂，实不相瞒，神仙们连下凡玩耍都快玩腻了。”
“那不是正好，没有需求就没有伤害。人偶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越珩乐观道。
明华仙姬细想了下，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但我还是得阻止他们找到其他人偶。一旦被抢走，它们就身不由己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放一把火，闹得动静大些，说不定就能惊动天上。”
天边的夕阳一动不动，乌鸦久久等不到带有死亡腐朽气息的食物，不满地嘶叫了起来。
明华仙姬沉默了片刻，转过头对着越珩眯眼笑起来，“小孩，你有点东西啊。”
“我不叫小孩。”越珩伸出手，“在琅越国，他们都叫我殿下。但你是仙女，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朋友。”
明华仙姬也郑重其事地伸手，与他握了握，却在松开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你是在笑我不够格吗？”越珩第一次与人平等交往，实在不懂她的笑点。
“不是，我只是在想……”树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簌簌的声音，配合她凉飕飕的口气，真叫人寒毛直竖。“其实，你可以开始跑了。”
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好像有什么已经在轻轻地碎了。
“既然地上的地仙、妖精都尊你为贵人，想必真的十分贵重。如果杀了你，是不是也会令九重天为之震怒呢？”
啊，是友谊破碎的声音。
越珩没有想到仙女竟然也会如此翻脸无情，但面上还是强作镇静。“你不会的，你是神仙，你不能这样做。”
“但我现在是堕仙。”仙女转过脸，幽幽的眸中印着少年的不解，“那么多人偶都替神仙死去了，这次我想要试试，让贵人代替人偶去死。”
“但大司命说我能长命百岁……”
“我不认识你的大司命。若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明华仙姬冷冰冰地打断他，却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毛头小子的毛头，果然手感舒适，一如想象中那般和顺柔软。
但下一刻，她就收回了手，变换手势捏了个仙诀，凌空破风！
一个面容粗糙的麻布人偶在半空中浮现——正是之前被越珩妥帖收在怀中的那个。人偶的胸口布料突然被粗暴撕裂，露出里面填充的杨花，洋洋洒洒飘散开。
越珩怔住，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呆呆地低头看去，胸前已被破开一个大洞，殷红的血像漫天花雨般洒落到地上。
啪嗒——啪嗒——
明华仙姬确认无人追到这里，才停住脚步，矜持地伸出手指，轻戳了一下小贵人的眉心。
少年从呆滞中猛地挣脱出来，捂着额头连连后退。
一路上，越珩虽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但脑中的混沌酒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这厢，明华仙姬拿出方才写过名字的人偶娃娃，塞到他手里。
“这个送给你玩吧，玩够了你自己随便选个死法就好。”
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荒坟野地无人家。几只漆黑的乌鸦朝他伸伸脑袋，泛红的眼珠滴溜溜地转。
美人依然笑容不改，仙气飘飘却在这里变成了鬼气森森。
越珩惴惴不安地接过来，将人偶娃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也不知道“随便选个死法”到底是怎么选。
明华仙姬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耐心为他解释：“你的名字已经写在人偶上，你就是它，它就是你。你要是把它的头掰掉呢，你就是被枭首而死；你要是撅断它的四肢，则是被做成人棍而死；你要是剥掉它的外壳，就相当恶心了——嘶，剥皮很痛的……”
少女掰着手指数了一通，忽然意兴阑珊起来。
“算了，要不你就给它喂点毒药，这样你就能留个全尸，痛苦也不会太久。”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偶下次还能再用。
明华仙姬见他垂首沉默不语，咽下了最后这句，善意地等待他的选择。
这小贵人长得俊秀挺拔，唇红齿白，双目清亮，像一棵嫩生生的小白杨。此刻，他正用那双自出生以来从未沾过尘埃和油渍的手，小心翼翼摩挲着人偶的粗布简笔画脸。
一路上都是些山野人家，明华仙姬就地取材的材也十分简陋，心下更是有些赧然。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不解地问她：“可是，为什么非得要我死呢？”
“因为你死了，我才能死呀。”明华仙姬理直气壮道。“我好不容易回到人间，土地、乌龟、柳树，还有那个老仙鹤，却都告诉我，有一个贵人要路过此地，眼里见不得脏东西。所以，有他在的地方，我就死不了。
很不幸，你就是那个贵人。”
“那你为什么又一定要死呢？活着不好么？”
“不好。”
生来就没有一天不如意的越小王子，更是困惑：“大家都说，神仙日子是最快活的。怎么会有人好不容易当了神仙，还会觉得不开心呢？”
明华仙姬竟一时被他问住了，想了一想才道：“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好。”
越珩见她提起这个就蔫了，觉得自己身为朋友，应当安慰一下她。
“或者，你先别急着死，再看看几天的日升月落，兴许会觉得世间尚有美景。”
“小侯也是这么说的。”明华仙姬想起自己每每不开心，都是小侯在旁边上窜下跳地开导，便十分思念她的布偶兔子。
九重天上，布偶小侯此刻也与它的主人同样心情低落。
那日明华仙姬跌下天池的事，并没有在神仙之间引起多大波澜。反正神仙之身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消殒的，顶多是跌成肉体凡胎，花些时日再修个仙身飞升起来便是。相比明华仙姬的倒霉遭遇，大家更关心天池的白玉阑干如何修复，郑重其事地讨论了一番，便散去了。
但深知主人性情的小侯，当即赶回云华殿，集结所有的守卫人偶，将整个仙宫上下封锁保护起来。
“务必要在主人回归之前，守住云华殿所有的人偶！”
“是，小猴团长！”大家纷纷响应。
有的人偶还不会说话，便统一挥右手表示同意。
“很好！”小侯插着手站在木偶马上，检视一番后点点头，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都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个思想上的错误。在此之前，请各位务必尽可能躲藏好。
因为——当他们明白过来，云华殿，将会成为各方必争之地。届时，烧杀掠夺、刀枪雨林、尸山血海……”
小侯罕见地沉重道，三瓣嘴原本的微笑弧度几乎压平成直线。
“大家——每一个人偶，都会被争夺和消耗！”
做了神仙，便可以长生不老了——这是凡人们的共识，神仙们的错觉。
“神仙可不是平白无故就能死去活来的。”明华仙姬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望着玄林永不坠落的夕阳，忽然觉得心口揪痛了一下。
越珩坐在她身边，见状将自己的本命小人偶往怀里一塞，腾出手来赶紧扶住她。
他见少女秀眉蹙起，原本的笑脸皱成一团，似是十分痛苦。“怎么了？怎么了？你别吓我，我的医术学得最差了，这里也没有草药啊！”
“一个，两个，三个。”明华仙姬望着天空喃喃道，“被找到了。”
“谁被找到了？被找到了会怎样？”
“我的人偶，它们自己藏起来了。”都怪她自己太倒霉，没有为它们安排好去路就从天上跌下来。“被找到了就会去替死，替神仙们去死。”
郁闷之气冲淡了那股感应到的痛楚。明华仙姬坐正了些，“我不会死，除非你先死。”
“那我就更不要死了。”少年手上一空，只好抱紧怀里的小人偶，不太开心道：“我的人偶已经收好了，一根毫毛也伤不着！”
大司命说过，他是伴紫气东来而生的祥瑞降世。怎么可能真的遇上不测呢？
明华仙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双清澈纯洁的眼睛实在生得太好，连愚蠢也惹人怜爱。
美丽，是仙女最无法拒绝的理由。
“仙姬，你是否遇到上了什么难处？说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少年早就忘了刚被抓来时的紧张，恢复了生来的快活，“你看，如果我帮你解决了难处，你就不用死了，我也不用死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凡人真是天真。”明华仙姬不领他的情，却不由自主闷闷道：“我是执掌人偶傀儡的工匠仙人，执掌人偶之职三千六百载，经手的替死傀儡千千万万，见过数不清的神仙死去又复活——大多是很无聊的戏码。如今，我不小心掉落凡间，殿里的那些人偶必然要遭到神仙们的哄抢。
毕竟，谁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九重天上当牛做马呢？”
“你说要帮我——呵，你又不能帮我回到天上！”
这回终于轮到越珩郁闷了。他惭愧地摸摸鼻子：“仙姬说得对，我确实没有仙法神力帮你飞天回去拯救人偶。”
明华仙姬抱着手，气鼓鼓地两眼瞪天。
“但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坐在这里干瞪眼！”
“怎么说？”少女把眼睛转回到他这里。
“要解燃眉之急，自然是声东击西，再加一个‘拖字诀’。洗劫宫殿、争抢保命符固然重要，但如果他们现在有比冲进你的宫殿、夺走你的人偶更要紧的事呢？”
“可是现在既没有妖魔现世，也没有天崩地裂，实不相瞒，神仙们连下凡玩耍都快玩腻了。”
“那不是正好，没有需求就没有伤害。人偶们暂时还是安全的。”越珩乐观道。
明华仙姬细想了下，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但我还是得阻止他们找到其他人偶。一旦被抢走，它们就身不由己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放一把火，闹得动静大些，说不定就能惊动天上。”
天边的夕阳一动不动，乌鸦久久等不到带有死亡腐朽气息的食物，不满地嘶叫了起来。
明华仙姬沉默了片刻，转过头对着越珩眯眼笑起来，“小孩，你有点东西啊。”
“我不叫小孩。”越珩伸出手，“在琅越国，他们都叫我殿下。但你是仙女，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朋友。”
明华仙姬也郑重其事地伸手，与他握了握，却在松开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你是在笑我不够格吗？”越珩第一次与人平等交往，实在不懂她的笑点。
“不是，我只是在想……”树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出簌簌的声音，配合她凉飕飕的口气，真叫人寒毛直竖。“其实，你可以开始跑了。”
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好像有什么已经在轻轻地碎了。
“既然地上的地仙、妖精都尊你为贵人，想必真的十分贵重。如果杀了你，是不是也会令九重天为之震怒呢？”
啊，是友谊破碎的声音。
越珩没有想到仙女竟然也会如此翻脸无情，但面上还是强作镇静。“你不会的，你是神仙，你不能这样做。”
“但我现在是堕仙。”仙女转过脸，幽幽的眸中印着少年的不解，“那么多人偶都替神仙死去了，这次我想要试试，让贵人代替人偶去死。”
“但大司命说我能长命百岁……”
“我不认识你的大司命。若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明华仙姬冷冰冰地打断他，却伸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毛头小子的毛头，果然手感舒适，一如想象中那般和顺柔软。
但下一刻，她就收回了手，变换手势捏了个仙诀，凌空破风！
一个面容粗糙的麻布人偶在半空中浮现——正是之前被越珩妥帖收在怀中的那个。人偶的胸口布料突然被粗暴撕裂，露出里面填充的杨花，洋洋洒洒飘散开。
越珩怔住，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呆呆地低头看去，胸前已被破开一个大洞，殷红的血像漫天花雨般洒落到地上。
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