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所有客人都愿意上门的。
超出常理认知范围的事情，害怕很正常。
但毕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更多的顾客欲望压过了害怕，如约到来。
李绮安就是后者。
两日后她就到了，按照路程算的话，当天选中她，这人就从罹南出发来了月屏镇。
李绮安进了别墅，主动掏出证件给成岁看。二十六岁，罹南平安路派出所的治安民警，跟许鸣山的年纪一般大。微笑着打招呼的时候，脸上的括弧显得乖巧且规矩。
不像整日跟罪犯厮杀奔在前线的，反而像才从警校毕业的实习生。
“您好，我想找一个人。”
李绮安坐下之后，把骨牌和一张银行卡推到了成岁面前，规规矩矩双手交叠放到了腿上，紧张得互握，“我找了他很多年，也换过很多店，但是……这里是定金，只要能找到他，要多少都可以。”
似乎是把成岁当成私家侦探了。
成岁没动：“你是警察，怎么还会来我这里找人？”
李绮安说：“我找不到他。”
成岁：“这人是谁？”
李绮安：“是我喜欢的人，从十几岁起就喜欢的人。”
成岁说：“找到以后呢？”
李绮安一愣，随即浅浅笑了起来：“我想问他，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然后告诉他，我十七岁的时候曾经逃课去见过他。”
成岁：“仅仅如此？”
李绮安：“仅仅如此。”
她对上成岁的眼睛，正襟危坐，紧张又带着份期盼的意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您不是有求必应吗，你一定可以替我找到他对不对？”
这样的神情，成岁实在是太清楚了。
她收起打量，原本的挑剔质疑也没说，把银行卡推了回去：“我可以替你找到他，但是我要的不是钱。作为报酬，我要你的一魄。”
“……”李绮安有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想起出现在口袋里的那块诡异骨牌。
在渴望面前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她消化了一会，又很快镇定，或者说她在须臾间就接受了一些东西。李绮安问道：“那我会有什么下场？”
成岁说：“也没什么。区区一魄而已，只是晚上会睡得不太踏实，偶尔倒霉，经常生病。”
李绮安肩膀松弛下来，欢喜地说：“这很值得。”
“话别说那么早，这只是我的报酬，你还要为了你的执念另付一份代价。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成岁裂开嘴，“那是你改变的命运，要你另付的代价。”
李绮安顿了顿，小心问道：“跟我所求的东西同等吗？”
“这世界可没有那么公平，”成岁悠悠呷了一口保温杯里的东西，露出个看戏般的笑容，“你要贩卖你的命运吗？”
李绮安短暂思忖了片刻，轻轻地、坚定地点了头：“我要的。”
成岁的右手掌心盛出金芒，李绮安在光晕中按下了血印。
成岁在也刹那皱了皱眉。
心念相附，可窥前尘。
契约者内心深处从未停止过的寻找、不甘心，和那点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爱慕，从成岁右手掌心扑涌入四肢百骸。
成岁闭了闭眼，压下不适，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如初：“你有没有什么跟他有关系的东西？”
“有！”
李绮安从背包里掏出一张专辑，上面是个二十几岁的奶油小生。
专辑有点年头了，但是被保护得很好，塑料壳上还套着一层透明封皮，一看就能看见壳子上龙飞凤舞签着“简信”两个大字。
找……一个男明星。
现在真的有私家侦探那味了，或者跳大绳。
成岁怀疑地往身后望去。
目光转了一圈才看见许鸣山坐在副厅的沙发上看报，对这边的动静似乎毫不在意。
他穿着从成岁的衣柜里要走的一套中性大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黑色。
颜色这么沉，多少显得晦气。
意外的是，许鸣山那张书生脸很合适。
那双眼睛，很合适。
高领毛衣紧紧贴在他下额角一圈，瑞凤眼自然的上扬着，眸子却是冷僻消极、漠不关心的，眼睛里的疏离感无意和黑色浑为一体。
上一次这样让他感觉很适合黑色的人，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故人了。
成岁忽然想起来，初次见他就是觉得这双眼睛让整张脸有了惊醒味道。
但那波澜不是活气，恰恰相反。
许鸣山的神色沉寂如死水，带着一丝对万事万物都懒倦的味道，沉到一定地步，反而变得尖锐扎眼。
不像找茬的，像会找别人茬的，古怪人类。
成岁腹诽。
“这个不能算吗？”
李绮安的声音把成岁拉回神，她紧张得前倾身体。
“可以。你去接一碗清水给我。”成岁使唤道。
“自来水吗？随便用什么接都行吗？”李绮安虽然奇怪，但是得到肯定，还是乖乖从橱柜里翻出个瓷碗接好了水。
成岁示意她将碗放在自己面前，李绮安一一照做，再抬头就看见成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只牛皮酒袋，看着十分有年头。
她拔出酒塞，往清水里倒入了一滴清水，却如墨入海，被染黑、扩散，三秒之后，碗里的清水已经如同一碗浓稠的墨汁。
“此墨名相思，见你相思，助你得见相思。”
成岁说着端起碗倒在了专辑放上，李绮安惊呼一声，但是阻拦不及，一碗水已经全泼了出去。
专辑在沾水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仿佛被腐蚀干净，桌上只剩下一滩黑色水渍。又过了几秒，倒映出一张博物馆门票的邀请函。
——《承平公主》专展，一间博物馆诚邀。
不肖成岁吩咐，桌上的骨牌落地成了位少年，李绮安吓得一机灵，失态的“啊”出声。
戴戴无视他打开电脑上的网页，很快就检索到了相关消息。
“这个博物馆是个人博物馆，一位私人收藏家自己开的，”戴戴在网页上点击了几下，“还没有正式开业，却突然开展，而且是免费的。足足展览五十天，说是馆主用新收藏得来的一批古董开设的专展。没有门槛，预定了邀请函就能进去，一天限制两百人，免费。”
李绮安微微张着嘴听完对话，信息量太大，不知道应该先对哪个信息震惊激动，是以面部肌肉扭曲挣扎了一分钟，又错过了反应时间，只好憋回了所有反应。
成岁看向李麒安，微微一笑，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谢……谢谢。”
“你先回去，一周后博物馆见。”
成岁打发了李绮安。
她不喜欢跟人类待在一起，更不喜欢跟人类同行，要跟他们待在逼仄的空间，光是想想就难以忍受。
何况家里还有个长住的人类。
成岁站在门口瞧着李绮安下坡的背影，快慰地扬起唇角，忽然感觉背后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说起来，从许鸣山搬进来后成岁就产生过几次这样的错觉。
她猛然回头，但没有抓到现行，许鸣山在坐在很远的沙发上，还是在低头看报。
这个人心理素质极好，即便猜到成岁或许不是普通人，可依然波澜不惊，除了初次见面想要离开，成岁就没有再听过类似的话。
似乎是顺从的接受了她的要求，不再反抗。
平常存在感也不大，喜静，常坐在沙发上看书看报看手机，除了吃饭外并不怎么跟他们交流，悠闲且死气沉沉。
“——叮咚”
门铃声打破了成岁的思绪，她示意戴戴出门拿饭。
未免他们一行人太过怪异，成岁入住时便在镇长吴渠家订了饭菜。吴家吃什么就给多做一些，分成两份，由吴子昂送来，现在多了个人，也多加了一份餐。
吴子昂大学刚毕业，不愿意被大城市倾轧，回了月屏镇安逸度日。
他对成岁似乎有些好奇，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毕竟这位租客十分漂亮又难以接近的样子。他站在院门外跟戴戴乱套近乎：“诶你也是从首都来的吗？听说市中心最大的一座寺庙起了股邪火，把佛像里面的脏东西都烧出来了，好像正好是你们搬进来前后诶。”
戴戴看着年纪也较小，人也笑嘻嘻的好说话，招招手让吴子昂附耳过去。
吴子昂略带兴奋地凑近，戴戴的声音却让他背脊上蹿上一股麻意。他说：“我烧的。”
超出常理认知范围的事情，害怕很正常。
但毕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更多的顾客欲望压过了害怕，如约到来。
李绮安就是后者。
两日后她就到了，按照路程算的话，当天选中她，这人就从罹南出发来了月屏镇。
李绮安进了别墅，主动掏出证件给成岁看。二十六岁，罹南平安路派出所的治安民警，跟许鸣山的年纪一般大。微笑着打招呼的时候，脸上的括弧显得乖巧且规矩。
不像整日跟罪犯厮杀奔在前线的，反而像才从警校毕业的实习生。
“您好，我想找一个人。”
李绮安坐下之后，把骨牌和一张银行卡推到了成岁面前，规规矩矩双手交叠放到了腿上，紧张得互握，“我找了他很多年，也换过很多店，但是……这里是定金，只要能找到他，要多少都可以。”
似乎是把成岁当成私家侦探了。
成岁没动：“你是警察，怎么还会来我这里找人？”
李绮安说：“我找不到他。”
成岁：“这人是谁？”
李绮安：“是我喜欢的人，从十几岁起就喜欢的人。”
成岁说：“找到以后呢？”
李绮安一愣，随即浅浅笑了起来：“我想问他，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然后告诉他，我十七岁的时候曾经逃课去见过他。”
成岁：“仅仅如此？”
李绮安：“仅仅如此。”
她对上成岁的眼睛，正襟危坐，紧张又带着份期盼的意味，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您不是有求必应吗，你一定可以替我找到他对不对？”
这样的神情，成岁实在是太清楚了。
她收起打量，原本的挑剔质疑也没说，把银行卡推了回去：“我可以替你找到他，但是我要的不是钱。作为报酬，我要你的一魄。”
“……”李绮安有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又想起出现在口袋里的那块诡异骨牌。
在渴望面前好像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她消化了一会，又很快镇定，或者说她在须臾间就接受了一些东西。李绮安问道：“那我会有什么下场？”
成岁说：“也没什么。区区一魄而已，只是晚上会睡得不太踏实，偶尔倒霉，经常生病。”
李绮安肩膀松弛下来，欢喜地说：“这很值得。”
“话别说那么早，这只是我的报酬，你还要为了你的执念另付一份代价。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成岁裂开嘴，“那是你改变的命运，要你另付的代价。”
李绮安顿了顿，小心问道：“跟我所求的东西同等吗？”
“这世界可没有那么公平，”成岁悠悠呷了一口保温杯里的东西，露出个看戏般的笑容，“你要贩卖你的命运吗？”
李绮安短暂思忖了片刻，轻轻地、坚定地点了头：“我要的。”
成岁的右手掌心盛出金芒，李绮安在光晕中按下了血印。
成岁在也刹那皱了皱眉。
心念相附，可窥前尘。
契约者内心深处从未停止过的寻找、不甘心，和那点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爱慕，从成岁右手掌心扑涌入四肢百骸。
成岁闭了闭眼，压下不适，再睁开时已经恢复如初：“你有没有什么跟他有关系的东西？”
“有！”
李绮安从背包里掏出一张专辑，上面是个二十几岁的奶油小生。
专辑有点年头了，但是被保护得很好，塑料壳上还套着一层透明封皮，一看就能看见壳子上龙飞凤舞签着“简信”两个大字。
找……一个男明星。
现在真的有私家侦探那味了，或者跳大绳。
成岁怀疑地往身后望去。
目光转了一圈才看见许鸣山坐在副厅的沙发上看报，对这边的动静似乎毫不在意。
他穿着从成岁的衣柜里要走的一套中性大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黑色。
颜色这么沉，多少显得晦气。
意外的是，许鸣山那张书生脸很合适。
那双眼睛，很合适。
高领毛衣紧紧贴在他下额角一圈，瑞凤眼自然的上扬着，眸子却是冷僻消极、漠不关心的，眼睛里的疏离感无意和黑色浑为一体。
上一次这样让他感觉很适合黑色的人，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故人了。
成岁忽然想起来，初次见他就是觉得这双眼睛让整张脸有了惊醒味道。
但那波澜不是活气，恰恰相反。
许鸣山的神色沉寂如死水，带着一丝对万事万物都懒倦的味道，沉到一定地步，反而变得尖锐扎眼。
不像找茬的，像会找别人茬的，古怪人类。
成岁腹诽。
“这个不能算吗？”
李绮安的声音把成岁拉回神，她紧张得前倾身体。
“可以。你去接一碗清水给我。”成岁使唤道。
“自来水吗？随便用什么接都行吗？”李绮安虽然奇怪，但是得到肯定，还是乖乖从橱柜里翻出个瓷碗接好了水。
成岁示意她将碗放在自己面前，李绮安一一照做，再抬头就看见成岁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只牛皮酒袋，看着十分有年头。
她拔出酒塞，往清水里倒入了一滴清水，却如墨入海，被染黑、扩散，三秒之后，碗里的清水已经如同一碗浓稠的墨汁。
“此墨名相思，见你相思，助你得见相思。”
成岁说着端起碗倒在了专辑放上，李绮安惊呼一声，但是阻拦不及，一碗水已经全泼了出去。
专辑在沾水的那一刻就消失了，仿佛被腐蚀干净，桌上只剩下一滩黑色水渍。又过了几秒，倒映出一张博物馆门票的邀请函。
——《承平公主》专展，一间博物馆诚邀。
不肖成岁吩咐，桌上的骨牌落地成了位少年，李绮安吓得一机灵，失态的“啊”出声。
戴戴无视他打开电脑上的网页，很快就检索到了相关消息。
“这个博物馆是个人博物馆，一位私人收藏家自己开的，”戴戴在网页上点击了几下，“还没有正式开业，却突然开展，而且是免费的。足足展览五十天，说是馆主用新收藏得来的一批古董开设的专展。没有门槛，预定了邀请函就能进去，一天限制两百人，免费。”
李绮安微微张着嘴听完对话，信息量太大，不知道应该先对哪个信息震惊激动，是以面部肌肉扭曲挣扎了一分钟，又错过了反应时间，只好憋回了所有反应。
成岁看向李麒安，微微一笑，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谢……谢谢。”
“你先回去，一周后博物馆见。”
成岁打发了李绮安。
她不喜欢跟人类待在一起，更不喜欢跟人类同行，要跟他们待在逼仄的空间，光是想想就难以忍受。
何况家里还有个长住的人类。
成岁站在门口瞧着李绮安下坡的背影，快慰地扬起唇角，忽然感觉背后有道目光注视着自己。
说起来，从许鸣山搬进来后成岁就产生过几次这样的错觉。
她猛然回头，但没有抓到现行，许鸣山在坐在很远的沙发上，还是在低头看报。
这个人心理素质极好，即便猜到成岁或许不是普通人，可依然波澜不惊，除了初次见面想要离开，成岁就没有再听过类似的话。
似乎是顺从的接受了她的要求，不再反抗。
平常存在感也不大，喜静，常坐在沙发上看书看报看手机，除了吃饭外并不怎么跟他们交流，悠闲且死气沉沉。
“——叮咚”
门铃声打破了成岁的思绪，她示意戴戴出门拿饭。
未免他们一行人太过怪异，成岁入住时便在镇长吴渠家订了饭菜。吴家吃什么就给多做一些，分成两份，由吴子昂送来，现在多了个人，也多加了一份餐。
吴子昂大学刚毕业，不愿意被大城市倾轧，回了月屏镇安逸度日。
他对成岁似乎有些好奇，在院子外面探头探脑，毕竟这位租客十分漂亮又难以接近的样子。他站在院门外跟戴戴乱套近乎：“诶你也是从首都来的吗？听说市中心最大的一座寺庙起了股邪火，把佛像里面的脏东西都烧出来了，好像正好是你们搬进来前后诶。”
戴戴看着年纪也较小，人也笑嘻嘻的好说话，招招手让吴子昂附耳过去。
吴子昂略带兴奋地凑近，戴戴的声音却让他背脊上蹿上一股麻意。他说：“我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