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阳光,轻轻盈盈的挥洒在人间土地上。空中一排大雁,拍打着翅膀往南边飞去。

    西南方向,是蜀国的地界。而今已经唤作“蜀郡”,蜀王依旧是子卿。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子卿过得好不好。

    看着那张小小的竹片,想起子卿教他学写字的情景,零露便会觉着幸福。至于子政,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又好像如此陌生。听青萍说,再过三天便是子政的生辰,那个时候子卿也会前来贺寿。

    真好,又可以见到子卿了。零露便可以让子卿带她离开这里,去蜀郡也好,去青要山也罢。

    “娘娘,司衣局的人前来,让娘娘前去拣选首饰,试礼服。”青萍一面说着,一面吩咐了一乘小轿,将零露抬着去了司衣局。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确是光彩夺目,熠熠生辉。比零露在蜀郡见到的首饰,好看多了。

    衣架上的一套玄色凤纹礼服,吸引住了零露的注意。她慢慢走过去,单手抚着这套礼服,啧啧赞叹:“还真是巧夺天工!”

    “娘娘三日后便会被册封为皇后,这套礼服是皇上专程命人缝制的,娘娘快试试吧!”青萍说着,便让人取下来。

    什么?册封皇后的礼服?零露恍然间,想起子政先前说过的话:“朕来服侍皇后沐浴,有何不可……”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却又十分不解,自己不过是在宫里住了几日,怎会变成了皇后?

    青萍同另外的宫女,细细的为零露穿好礼服,然后扶着她坐在菱花镜前。随后,又摆放了一大堆首饰。

    “喜欢么?”菱花镜里,是子政的身影。他挥一挥手,青萍等人便先退下了。子政则取出一枚金步摇,带在她的发鬓间。

    镜中是自己么,零露的乌发如云,肤如凝脂。子政依偎着零露坐在身旁,手拿一支眉笔,为自己细细的画着眉毛。

    “朕会为你一个人画眉,生生世世……”听到子政说起这番话,零露竟然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是心有所隔阂。

    山峦后的夕阳慢慢隐没,晚霞晕染一片澄澈的天空。零露的心里,似是觉着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

    “皇上,郑妃诞下了小皇子!”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子政听得这声通报,立刻激动地跑到门口去,要去见郑妃。

    于是司衣局里,只剩下了零露一个人。方才还满满的甜言蜜语,现在却是清冷的房间。

    倒还真是可笑,子政杀了那么多人,自己却还在恋着他。哪怕自己失去了记忆,竟然也会记着他。

    她拼命的想要想起什么,却总是大脑一片空白。于是她期许着,三天后尽快见到子卿,那时或许会有所收获吧。

    晚间的时候,零露没有见到子政,有些失落。她闷闷的便准备独自熄灯睡觉,却看到子政,忽然推开了门子。

    “朕觉着,好冷,好像失去了一样东西,忽然一下子失去了依靠。郑妃就那么走了,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小皇子……朕不知道,朕的身边还会有谁?有谁会陪在朕的身边……”

    郑妃入棺的这一天,阴云密布,渭水翻卷。似乎像是要把这一切都吞噬了。扶着郑妃的灵柩,子政的脸上都是毫无血色,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原本按照计划,子政会在这一天同时册封零露为后的。可是却没料想得到,郑妃会忽然过世。

    抱着怀里呱呱坠地的小婴儿,子政记得。记得郑妃临终前的那句话:“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十年前的夏季,郑国郊野外,是子政与郑妃的第一次相遇。郑妃轻轻吟唱着《诗》中的句子“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而今郑妃耗尽自己所有的心血,为子政亦是为了大秦,留下了这一脉骨肉。子政含着眼泪,为小婴儿取名“扶苏”,还将他立为太子。

    扶苏,真好听的名字。想来是为了纪念郑妃吧,零露竟是莫名的羡慕郑妃。心口,亦是一阵一阵的作痛。

    看着不断跳动的火苗,零露亦是在旁边,为郑妃点燃一柱清香。这时身后传来赵高的声音:“蜀王殿下前来祭拜……”

    随后,便见子卿、蒙恬两人一起,对着郑妃的灵位叩拜。子卿还在一旁,默默地安抚着子政的心。

    入夜,下雨了。雨中的子政那么憔悴,他一直守在牌位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还是零露第一次见到子政伤心的样子。

    “郑妃才是最有资格,成为大秦皇后的人选。”子卿慢慢走来,为零露披上一件披风。

    听得子卿说起这番话,零露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她回身看着子卿,问道:“阿卿,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只要你开口,我们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子卿淡淡的开口回应着。

    “在这里,我总是感到伤心,还想哭,一点都不舒服。”零露摇着脑袋,她怀念着在蜀王府的日子。

    看到零露伤感的深色,子卿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应该放你回来的。”

    其实在零露离开的那段日子里,子卿感到没来由的失落。他很多次都想去找寻零露,可是他知道时机不对。

    刚好可以趁着这次为皇兄祝寿,来到咸阳一探究竟。却没想到,宫中经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他轻轻抚着零露的脑袋,浅浅的开口道:“我不会看着你在这里伤心难过,只是如今,还需对皇兄说一声便可——”

    听到子卿的声音,看到子卿暖暖的笑意。零露像是寻到了久违的阳光,一点一点融入自己的生命。

    子政的脾气古怪,时而暴跳如雷,时而温柔似水。总是让零露摸不着头脑,还是子卿好一些。

    因为郑妃过世的缘故,子政罢朝七日。还按照皇后的礼仪,将郑妃下葬。并吩咐百姓为之披麻戴孝,民间亦是不得婚丧嫁娶。

    宫外原本热闹的街道,倏然间变得格外安静。宫内所有的荤菜和乐舞,也都悄然落下了帷幕。

    零露收拾好行装,这就打算离开这里,这里太过沉闷,让人透不过气来。只是经过菱花镜前的时候,她瞥见了那根金步摇。

    还是子政亲自为自己戴上的,而今就让它留在那里吧。包裹里的羊脂玉,子卿说过也是子政所送,既然自己都走了,留着也没什么用。

    走出咸阳宫的时候,零露感到心情格外畅快。尽管子政救过自己,还想着封自己为后,可并非自己情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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