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芽飞花,飒飒无暇。一朵流云飞去,遮掩着刚刚出来的太阳光。春日的温度,有些模模糊糊。

    西厢房里,是奄奄一息的零露。苍白的脸色,微弱的呼吸,消瘦的脸颊,散乱的长发。

    子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多日未见的零露。自从上次在青要山被零露“刺杀”之后,子政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之中。

    隔过一道透明的纱帐,子政很想很想上前告诉零露,自己就在她的身边。这些日子,零露到底经历了什么。

    “子政,我怎么看着她,也像是中了蛊毒?”先前宝音在塞北的时候,见到的中蛊毒的士兵,也是这个样子。

    满心焦灼的子政,坐在零露的身边。轻轻抚着她的额角,抓着她冰凉的小手,伤痛道:“露儿,你快醒醒,我是阿政,露儿……”

    只是子政如何呼唤,却不见零露醒来的迹象。他忽然想到,在女贞山时清娘告诉过他,纯阳之血可以救助零露。

    于是子政抽出身边的宝剑,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划破血口子。然后用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零露的口中。

    这时零露体内的蛊虫在翻滚,尤其是在碰触到子政的血之后。阴阳抵触,竟是咬坏了零露的心扉,她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露儿,你感觉怎么样?”子政看到她微微睁开的眼睛,心里犹如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我这是,死了么?不然怎么会遇见你?”零露分明记得,子政被她亲手杀死了的。

    看到她醒来之后,子政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好像这段时日经历的所有苦痛,都是值得的。

    “你不是我的阿政,我的阿政说过,此生唯爱我一人。”零露忽然看到了子政身后的宝音,于是关于昨晚的记忆,慢慢汇聚心头。

    子政回身,看着宝音尴尬的站在门口。遂轻轻吻了吻她的唇,柔声安抚道:“我们不过是假扮夫妻,掩人耳目。不然怎会躲过子卿耳目,南下寻你?”

    子政告诉零露,自从自己流亡塞北,子卿便独居勤政殿。不仅不接受与匈奴和亲一事,还给蒙毅和军中将士下蛊毒,散播到匈奴部族。

    所以,为了找寻解药,子政才不得不重新回到中原。宝音怀孕也是假的,何况子卿耳目众多,子政只得小心行事。

    天色阴沉了下来,平地里刮起了一阵风,将庭院里的梅树吹落一地。子政将零露抱起来,对宝音道:“快走,这里危险!”

    只是当他们才一推开门子的时候,便看到萧何和项羽,带领着许多的将士,包围了这里。

    “赵子政,昔日你杀我吕氏宗亲,今日我便用你的血,为我祖先祭奠!”说话之间,是一个白发须眉的老者,他就是吕太公。

    说到吕氏宗亲,子政想到了当初辅国的吕不韦。那时吕不韦独揽大权,被自己下旨鸩杀之后,宗族亦被屠戮。

    那个时候子政十五岁,吕不韦年近五十。本以为吕家绝了后,没想到他留下的子孙中,唯存吕太公一脉。

    子政抽出利刃,让宝音保护零露。然后厉声道:“单凭你们几个人,也想置朕与死地,妄想——”

    说话之间,子政已经与项羽搏杀了十几个来回。血溅梅花,凉透庭院。随后樊哙也前来相助,子政渐渐体力不支,竟是被项羽抓了个正着。

    暗黄色的天空,映衬出夕阳的颜色。鸟儿拍着翅膀,安安静静的回到了树梢上,喧闹的一天又结束了。

    这一晚对于子政而言,格外漫长。他被关押在沛县县衙的牢狱里,萧何派了重兵来把守。

    隔着一道小窗户,子政可以看到忽明忽灭的光影。也不知道子卿在咸阳会怎么样,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救。

    “子政,你还好么?”是宝音的声音,她也被抓了进来。只是与子政分开来关押,看着宝音蓬头垢面的样子,子政满心都是愧疚。

    一个好好的公主殿下,而今受了自己的牵连,竟是忍受着牢狱之苦。他叹了口气,对宝音道:“放心,会有人来救咱们的。”

    当初流亡塞北的时候,子政就已经做了全方面的安排。咸阳那边有王贲看护,自己则有蒙恬来相助。

    想来这个时候,蒙恬应该和赫连瑾快马加鞭而来了吧。只是这几个晚上,怕是要委屈了宝音公主。

    入夜,有风吹来,树叶飒飒作响。子政睡得正熟,忽然听得一阵低声的呜咽,他睁开眼睛来,却是看到了零露。

    天边一缕月光,映衬着零露消瘦的脸颊。两只眼眸,哭的如同桃子一般。子政见到她之后,满怀欣喜,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阿政,你快些走吧,离开这里!”零露说着,抹了一把泪水,将牢门打开,要子政趁着夜深人静,赶紧离开。

    只是子政却是安之若素的站在灯烛下,深邃的眼眸中,满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露儿,谢谢你来救我,只是现在,我还不能走。”如果此时子政走了的话,那么全盘计划的都会打乱的。

    被零露刺杀,流亡塞北,联姻匈奴,平定内乱。入得沛县吕府,耐心等候蒙恬前来,联合秦军一举消灭吕家。

    虽然子政没有想到,子卿会利用徐福和蒙毅,用蛊虫对付匈奴。让蒙氏兄弟自相残杀,可是咸阳城中的王贲,定会保护大秦社稷的。

    这些事情他不能告诉零露,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他便会带着零露离开这里,回到咸阳的。

    他抚着零露满是泪痕的小脸,柔声安慰道:“你只别哭,我会好好的。你安心养病,不用担心我。”

    说着,他吻着零露的唇瓣,给与她一个最真实的慰藉。然后又将羊脂玉塞到她的手心:“上次你在汇聚客栈落下的白色石头,如今物归原主。”

    原来零露心心念念的白色石头,竟是子政早先给自己的羊脂玉。只是出于种种原因,她没能把玉戴在身上。

    零露将玉紧紧握在掌心,然后又叮嘱了子政一番,便离开了牢狱。子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明月被遮掩住了光泽,零露看着羊脂白玉的淡雅清辉,似是碰触到了久远的回忆。

    尽管有些记忆断断续续,可是她知道,子政是唯一一个可以为她付出生命的男子,她值得去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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