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待首领一动,将士们便快步向前用长武器控制住身陷蛇窝的人。曹二虎身手敏捷向前,几步将摇摇欲坠的傅之安扶起退出。

    顺手碎了温絮抱在怀中的那一罐雄黄,厚厚的在地上撒上一条界限,将越来越多的蛇群隔离在那几人中。

    “老医师,多写你救命之恩,只是现在还请你跟我们走,继续医治我们少主。”

    说罢一声令下,不待温絮回答,大批的士兵涌入,将琳琅的草药柜,医治的器具药箱全数搬出。

    外面停了一辆不知哪家征来的豪华马车,中间安置好傅之安,二虎出去时深深看了一眼瑟缩在一旁的温絮。

    “劳烦了。”其暗示他如果敢动手,他和他的小药童一个都逃不过。

    车厢的窗帘不准放下,好让曹二虎能随时看见里面的情形。

    战马彪悍,速度快却并不如普通马车安稳舒适。刚起步便将温絮一把老骨头扑倒在车厢中。

    这一撞,才将他混沌的脑袋清醒起来。一个寄情山水秘药的医师,竟然席卷进党朋君主之争,一日只间还游离与两个党派。

    车厢里临时带的急救药粉与记录假死药的本子扑了一地,他终于想起了什么,来不及收拾便向窗外探去。

    “小将军,咱们还有一个姑娘没救啊,她在府尹狱中……”

    曹二□□着马却并未降速,连一眼都未看他。“若不是她,我们少主何至于被唐狗抓住。少主向来行事缜密不留破绽,怎么会在陪都卖蛮夷寨中的秘药自爆行踪。”

    “呵,一千金,那满眼金钱利益的女人死了又有何可惜。”

    温絮不由缩了缩脑袋,曹二虎知道一千金的事,估计也知道他就是帮凶。“可,可那姑娘可是把傍身的秘药全数掏出救你们少主,自己一条后路都没了啊。”

    曹二虎一牵缰绳,战马嗤了一声,像是为他不屑的表情配了音,“所以我这才没想着要她的命,留着她自生自灭。”

    温絮自知无法改变曹二虎的想法,只能回了车厢好好医治傅之安,只有他醒得足够快,林径霜才有一条活路。

    倾尽一生心血制成的招牌灵药此刻不要钱一样的往傅之安伤口上倒,“小公子,你再不醒,夫人可就没有了。”

    天色沉沉,暮气中带着潮意,一场大雾氤氲而生。

    不辩天日的狱中没有光,她不知折断了多少根稻草,一寸一毫的计算温絮一行是否能成功脱身。

    狱门大响,雾气与火光一同挤进这黑幽幽的暗室,来者却不是唐弗盅。

    深色袖袍没有唐弗盅的招摇,深得将其华丽的暗纹住。与唐弗盅五分相像的面相上竟是知天命之年的豁达,无半分她想象中的佞臣模样。

    他站定,柔和目光中却实实将她打量个遍。“林姑娘是个聪明人,将我这不成器的儿子骗得团团转。”

    计划打乱,陡然出现的劣势并没有让他自乱阵脚。身后躲唐弗盅暗自捏紧拳头,“父亲,儿子将他打坏了,正在医馆医治。”

    话未落音,林径霜便看见那慈眉善目的丞相反手便是一个巴掌,五只指印明明白白印在那张脸上。

    ——啪——

    “说你蠢笨便听着,于书学上不行,礼教竟也忘了。”他回过身来细致擦手,仿佛刚刚惩罚的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家奴。

    唐弗盅愣在原地,久久不敢抬手摸一下红肿的伤痕。这是第一次,父亲在这么多贴身的侍卫面前下了他的面子,可他第一反应确是忍下。

    周围有瑟缩的目光打量他,闪躲的目光反而使这样打量更为赤裸。他感觉自己仿佛像是被剥光了扔在人群中,伤痕耻辱暴露却还非要竖上丞相独子的高贵名号。

    明明静谧的暗室,他却听见了好多声音。

    他听见周围的侍卫心中嘲讽的笑声:果然是丞相府的草包,还自称主子?呵,他老子待他不过是个阿猫阿狗。

    是啊,平时耀武扬威,原来是个绣花枕头。

    我看什么丞相独子,我呸!

    平时恭敬的脸一张张逐渐扭曲在面前,肮脏的词语在一张张红口白牙中吐出来,将他的自尊,自备,自负全部撕碎,连着碎屑都踏入脚底碾碎。

    他要疯了。

    ——噗嗤——

    最近的一个侍卫死于他的剑下,缓缓倒地死不瞑目。

    唐相本欲于林径霜交谈,又一次被打断。

    他看着装似疯魔的儿子,又看着倒地的侍卫,眉头皱起,“还是这么不成器,把人拖出去,弄得净是血腥味。”

    一旁侍卫原本胆战心惊,得了这个命令皆急匆匆抬着尸体退了出去。

    “父亲——”,唐弗盅深吸一口气阴恻恻道。

    积压的怨念于此刻爆发,从破漏处沉甸甸的坠到地上,形成了一方泥潭将父子二人陷入。

    “我便打死了他又如何?父亲您本就是奸臣佞相,天下谁人不知,何必掩耳盗铃找个傀儡。”他语气不善,以往乖顺不再。

    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儿子如此模样,迟疑了一瞬,唐相便笑起来,“今日是——想取父代之了。”

    被戳中心事,本就战战兢兢的唐弗盅慌乱起来,只能用谴责语气遮掩,“我本想父慈子孝,可父亲您从不爱我,”他捏着剑一步步向父亲走去,“您宁愿去夸赞一个敌人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我怎么做都是错。可是父亲,您给我留正确答案了吗?您杀了母亲,我不置一词,您说我没有血性,难堪大任。可我若为了母亲与您反目,父亲会说我妇人之仁,只孝悌无壮志。”

    那柄剑越来越近,他用力握住剑柄好像要为自己下定决心,每步都沉重万分。

    从来乖顺的儿子此时突然造反,唐相终于开口,将这场对于父权的反抗推向高潮。

    “盅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他目光沉沉,“我足够了解你,如今走到父子相对这一步,定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盅儿你还记得五岁时曾从野外得了一只半死不活的鸟儿。你很怕我,不敢求我找人医治。”

    在唐弗盅心中,父亲是从不屑于自己的,如何会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他握剑的双手颤抖,仿佛寒夜中即将冻死的人发现了一丝火光。

    “父亲……”

    唐相话锋一转,“我却看出这只鸟扭断了颈骨,是活不成的了。我让你捏死它了断痛苦……可你不敢,硬捧着它捱了半个时辰。”

    “盅儿,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不中用。”他轻轻弹开唐弗盅的剑,如同稚子拿着玩具般。

    “那只鸟或者是弑父,你懦弱无刚,即便倚仗谋士也成不了气候。”

    唐弗盅像是被戳中的憋气球,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曾用残忍暴虐来掩盖自己的缺点,宁愿成为纨绔也不要被说成是无用之人。

    举剑之手已经渐渐握不住,“那为何,为何你不再生一个孩子……叫我以为我还有希望……”

    唐相却笑道,“希望?什么希望?我死之后你来继承的希望?有没有孩子或是自己的孩子,什么传承什么大统,那是贤君该考虑的事情,跟我一个奸臣何干啊盅儿。”

    听者已经脸色惨败,“所以父亲,我是什么?我是什么!你的玩物,你的手下,你抛弃的垃圾吗?”

    银白的剑身砸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嗤啦声,在一个诡异的弯曲下终于段成了两段。

    “你不像是我的儿子,像尽了那恶妇,每日行一些荒唐不堪的事。”唐相不愿与他再费口舌,一脚将地上半截断剑踢开,负手离去。

    “把你的这里的玩意收好,回去做你娘的看坟人,不必再做我儿子了。”

    他踏着微弱的烛光,像那雾气重生的狱门走去。怪道这旧相是个狠人物,面冷心热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林径霜看得呆了,只缩在墙角里看着唐弗盅面无表情的拾起地上的那截断剑,鲜血瞬间顺着锋利的白刃聚于尖部。

    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快步向着门外的雾气前去,远远看着像两个迫不及待奔赴地狱的魂。

    利刃没体的闷声在空旷的狱中清晰可闻,没有太久的迟疑与惊慌,就能听见那一次重似一次的声音,充满了仇恨。

    直到终于有一具身体倒地,凶器落地的清脆声后,依旧弯着腰补刀的身体才斜斜撑起,摇晃了几次才直起腰来。

    “父亲,”他冷笑了一声,“我的玩意收拾好了,以后你懦弱无能的儿子当家做主了。”

    收拾完前一具尸体的侍卫们敢来,正巧撞见这一幕,惊惧不敢上前。

    “怕我?哈哈哈哈,父亲你看,他们也并不全是因为惧怕你才听我话的。”

    手刃生父犹如手刃仇人一般痛快,从幼时开始的打压终于在这时得到彻底的解放。

    唐弗盅没有回头,“把这里烧掉。”

    把他可悲的幼年,扭曲的灵魂,还有一切罪恶的源头通通烧掉。

    侍卫们喏喏应答,将狱门关上,准备火油柴草。

    雾气四绕能见度低,即便是府尹衙狱着了火,这大半夜中也不可能有人来救火。

    很快烟火气便顺着缝隙飘进,钻入肺腑。墙角有老鼠拖着幼鼠拖家带口离去。

    林径霜只得越伏越低,布巾蒙住口鼻在渐强的火光中却是杯水车薪。

    风光一时的唐相已经成了一具不会动的尸体,静静躺在不远处的地上,尚未瞑目的一双眼瞪着她。

    呼吸艰难,她几乎分不清楚那份恐怖是来自于生命将尽还是唐相的双目。

    她凑在了烟味最小的那条墙缝便蜷缩成一团,将要昏厥之际木看见狱门大开,火光中来了一人。

    温柔的臂膀将她扶起,凑近听她呢喃低语。

    男人声音温润,“林姑娘,你叫错人了,我可不是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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