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察觉，葛云生逐渐后退，消失在内室帘子后面的身影。
就连朝云公主也有些惊讶，抬起目光，看着李衍。
长平公主不敢置信，“你真的愿意放过他？”
李衍道：“君上下旨查明真相，意在还裕仁太子清白，等到真相大白，案子就可以完结，我们不需要追究淮安王的罪责。”
“皇兄！”
李思气急败坏，他不仅要为皇伯父翻案，还要将真相昭告天下，淮安王的罪责，怎能不追究？
李衍用眼神安抚着李思，道：“臣多谢君上体恤，但真的不需要追究谁的过错，要论过错，最错的就是裕仁太子本人，沉迷自身欲望，无法克制，犯储君大忌。我身为人子，无法评判父行，但公道自在人心，等真相大白天下，尽可让后人评说，皇室需要做的是以此为鉴，恪守己身，身正言明。”
李思一滞，目光移向温沅芷，又望向一直沉默的太傅。
左容谦依旧仙风道骨，只是脸上少了些许放荡不羁，眉目平和，看了一眼朝云公主，道：“太子若是寻常人，罪不至死，但正因为是储君，才要谨言慎行，君上可以对所有人赐罪，淮安王已死，倒的确可以放过一马。”
李思知道太傅这么说是为了救自己，但他却不是要听这个。
一直以来，宫里、朝堂都有传言，一旦让皇兄回宫，恢复正统，他的皇位便岌岌可危，会引起皇位争夺的巨大动荡。
为了避免争端，他已经做好了退位的准备，皇位本来就应该是皇兄的，皇兄德才兼备，一定会比他更好地坐在帝王的位子。
将皇位还给皇兄，他回书院也好，被幽禁终身也罢，对所有人都好。
但皇兄方才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说的是不为皇伯父平反，实则是放弃君上之位。
有一个永远被后人争论的储君之父，坐不稳君上的位子。
皇兄从来没有打算真正的回来。
在场的诸人，也都听出了李衍的意思。
长平公主用匕首斩断李思身上的绳索，温沅芷及时上前，将李思带到自己这边，查探他身上：“君上，可有受伤？”
李思心不在焉，摇了摇头，“朕无碍。”
温沅芷颔首，将李思推给温临：“先带君上离开这里。”
李思看了一眼李衍，李衍朝他点头，李思这才随温临离开。
救了李思，温沅芷便再没有后顾之忧，询问长平公主：“你想保淮安王名声，找朝云公主做什么？不是应该直接找璟王殿下吗？”
长平公主蹙眉，这才发现葛云生不知何时已经偷偷离开了，她往后退一步，想要逃。
朝云公主笑了一声，口气云淡风轻，“她以为你们不会同意放过淮安王，所以来找我合作。”
温沅芷惊讶：“你还真的以为，宝藏是被朝云公主自己拿走的？”
当初在颍川，长平公主也派了人前往搜寻宝藏，发现宝藏早就被搬空，便没有了后续。
长平公主目光停在朝云公主身上，仿佛在说，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
她也知道，宝藏在十多年前就搬空了，那时候，温沅芷毛都没长齐。
朝云公主目露嘲讽，不愿多说，最后还是左容谦开了口，“长平，宝藏是被先帝拿走的，你可以问郡君。”
温沅芷点头：“不错，好在你所求不多，现在回去，向君上认错，还能保你一命。”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嘈杂声，透过菱窗，淡淡的烟雾飘进屋内，温沅芷对朝云公主说道：“有话我们出去说。”
“不行。”长平公主厉喝一声，“你们谁都不准走。”
左容谦神色严厉，“你做了什么？”
长平公主大笑：“你以为来了我还能放你们走吗？今天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温沅芷看着她手里多出来的火折子，以及被燃烧起来的绸布，很是不明白，“我们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你还想怎么样？”
长平公主手指朝云公主，眼神凄厉，“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在背后捣鬼的都是你，是你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你还想毁了大周的江山，哈哈哈，你做梦，你们都说我无用，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才是大周真正的公主。”
说完，她将点燃的绸布伸向一旁堆在地上的物什，温沅芷和李衍这才发现，角落里堆放着一堆火药，显然是在他们挟持李思时，早带进来的。
待二人准备阻拦时，左容谦已经到了长平公主跟前，夺过她手中衣裳，再一脚把她踹飞。
长平公主被狠狠地撞到墙上，衰落在地上时，口吐鲜血。
葛云生听到动静，破窗而入，落在长平公主身边，攥住她的衣领，道：“你说的淮安军呢？怎么还没到？”
长平公主笑，露出白齿间的血色，“哪有什么淮安军？玉玺倒是有，就在那个贱人身上。”
葛云生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着朝云公主，将她狠狠地仍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执长剑，冲向朝云公主。
左容谦从始至终护在朝云公主身前，替朝云公主挡下致命一击，二人在不大的堂屋内大打出手。
温沅芷目光在二人之间穿梭，她看得出来，左容谦身手了得，远在葛云生之上。
不到三十回合，葛云生的发冠被左容谦挑落，披头散发，眼神狠毒，形同厉鬼。
左容谦面色发沉，却没有罢手的势头，手执长剑，直直地刺向葛云生，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挡去微光，向葛云生冲去。
安静地室内，只听得见血滴答滴答地声音。
“伊人。”葛云生抱着手中的女子，呢喃道。
徐伊人目光看着温沅芷，嘴角微微上扬，“真是可惜，还，还是忍不住......”
她的眼里也有震惊，震惊过后，透着释怀。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顺着葛云生倒了下去，长久地闭上双眼。
“伊人。”葛云生悲痛大喊。
温沅芷神色怔怔，她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徐伊人还是愿意为葛云生去死。
明明先前，已经恨此人，恨得欲死。
外面大火燃烧起来，浓烟吹进屋内，李衍拉着温沅芷：“我们快走。”
温沅芷却看向朝云公主，朝云公主却看着地上躺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姑娘，神色有些恍惚，经左容谦喊了一声，才回神，淡淡道：“你先出去。”
左容谦不同意：“公主。”
朝云公主看着温沅芷：“郡君要出去吗？”
温沅芷似有所察，也对李衍说：“你先出去。”
李衍：“不行。”
温沅芷：“你多说一句话，就多耽误一点时间，说完我就走，嗯？”
李衍看着不大的火势，后退：“长话短说。”说完，退在门口处便不再多离一步。
左容谦不愿意离开，朝云公主沉默片刻，便也不逼他，目光看向温沅芷，她目光清冷，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温沅芷也在看她，再次确定系统存在，口中说道：“你何时收到的任务？”
朝云公主想了想，望着窗外的火光，道：“十岁，我初到书院不久，大病一场后，就得了指令。”
温沅芷淡声问：“可以说来听听吗？”
刘凝儿转身走了两步，道：“病了一场后，我得了指令，说王叔将来会在蓟州谋反，我若是在及笄之前除掉他，就能阻止这场大灾。”
“我当时不信，王叔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有半分逾矩之心，而且，北疆需要他，若是杀了他，不需要王叔谋反，大魏就能被乌孙灭了，所以我拒绝了。”
是的，朝云公主，刘凝儿和温沅芷一样，都曾收到系统的指令，必须尽快完成，否则天下大乱，山河重组，改朝换代。
温沅芷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刘凝儿会写《悦潸》单独提醒她，直到上次再次向系统整理剧情时，她向系统确认是否解除“山河重组，改朝换代”危机时，恍然大悟。
大魏国破，周取代魏，可不就是山河重组，改朝换代？这时，她才知道朝云公主曾经面临了什么样的抉择，并同时产生一阵后怕。
若是当时，她没有去凉州救李南初，若是依旧一意孤行，将江澧兰扔回扬州，是不是经历之事也会和刘凝儿一样，大周也将不复存在？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她做了正确的抉择。
“你比我聪慧，果敢。”刘凝儿说，“当初你对江澧兰恶心透顶，发现不对劲时，能忍着心头的厌恶，试着了解他，光这一点，寻常人难以做到。”
玄乎其神的事，不是谁都能当真。
而人都有喜恶，尤其是她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贵人，不会将蝼蚁放在眼里，总以为天下之大，唯我独尊，他们的地位除了更有权势的人，无人可以撼动。
但当时江澧兰身份低微，温沅芷就信了，甚至爱上了这个人。
温沅芷劝道：“如果我换做是你，也不一定就能做得更好。”
刘凝儿凝视着她。
温沅芷解释道：“我看过你写的手札，你年少时对庆王十分敬重，让你仅凭一份毫无征兆的预言，杀了自己最敬重的人，换做是谁，都做不到。”
“是啊，难以做到。”许久之后，刘凝儿深深地叹息一声，“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每每回想，我也觉得，当时的我做不到，这个局，我破不了。”
此时火势蔓延，大火将房屋包围，一根房梁掉落下来，砸向刘凝儿，左容谦抱着她，一脚踢开火梁。
“小姑娘，你走吧。”刘凝儿对温沅芷说。
温沅芷明白她这是要自杀，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大喊：“我们一起走，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重新生活，太庙里有你的画像，君上想要娘亲，你可以活下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除了裕仁太子，刘凝儿没有害过其他人，而对于裕仁太子，温沅芷生不出同情心，正如李衍所说，身为储君，行事要比别人更谨慎，随心所欲只会害人害己。
刘凝儿笑了，笑容明媚，“小姑娘，我们也算有缘，等我死后，麻烦你一件事，把我的画像从太庙里挪出来，我才不要和乱臣贼子一起，接受他后裔的朝拜。”
“刘凝儿。”
“公主。”
温沅芷和左容谦同时大喊。
刘凝儿扭头钻进内室，左容谦紧跟其后。
温沅芷想要进去，却被李衍一把抓住：“你疯了，快走。”
大火蔓延的同时，谁也不曾预料，长平公主不知何时摸索到屋角，将火药点燃。
温沅芷看到时，为时已晚，被李衍一把推开，身后巨大的火浪将二人冲出屋外，整个堂屋顷刻坍塌。
温沅芷摔倒在地时，仓惶回头，只见李衍向她迎面扑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李衍。”她失声。
“皇兄！”
并未离开的李思拨开尚泉的手，大喊。
温沅芷被李衍重重地压在身下，但她却不敢动，献血从李衍的口中喷薄而出，落在她的脸上，如冰雪刺骨。
“系，系统，你快出来。”温沅芷声若蚊吟，双唇颤抖，“任务我完成了，你把男主还给我。”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我不要甜宠文的悲剧，你把男主还给我，我完成任务，你该给我奖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郡君——”
“少主——”
“阿芷姐姐——”
不知是谁在大喊，温沅芷已经听不见，陷入了昏迷。
-
三个月后，乌孙正式派兵来犯，李思纵观朝堂，无人敢担统帅一职，此时，王相公已经退朝还乡，以郑相公为首的中枢，决定让雍国公戴罪立功，统率二十万大军，对抗三十万胡军。
战事胶着了三年，翁归靡死在了战场，乌孙再次陷入内乱，一蹶不振，然而在大军拔营而归时，雍国公旧伤复发，英勇殉国。
听到消息时，李南初前往金蝉寺，点了一炷香。
在寺庙里，她看到了已经剃了光头的葛云生，二人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头，便离开。
回到府中，裴昭递过来一封书信，书信来自清阳，李南初打开一看，露出浅笑，调侃道：“阿芷又淘气了，怀着身孕还来离家出走这套，也不怕璟王和小世子真生她的气。”
裴昭也笑：“璟王大概不会生气，小世子生不生气就不知道了。”
百里之外，麒麟山上，李衍勾搭着儿子的肩膀，对他出谋划策，轻言细语。
小世子皱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蛋，道：“我就不去，反正爹你不能下山，娘迟早得回来。”
李衍重重地弹了他一个耳瓜崩，道：“你娘可以任性，但你不可以，快去。”
正文完
就连朝云公主也有些惊讶，抬起目光，看着李衍。
长平公主不敢置信，“你真的愿意放过他？”
李衍道：“君上下旨查明真相，意在还裕仁太子清白，等到真相大白，案子就可以完结，我们不需要追究淮安王的罪责。”
“皇兄！”
李思气急败坏，他不仅要为皇伯父翻案，还要将真相昭告天下，淮安王的罪责，怎能不追究？
李衍用眼神安抚着李思，道：“臣多谢君上体恤，但真的不需要追究谁的过错，要论过错，最错的就是裕仁太子本人，沉迷自身欲望，无法克制，犯储君大忌。我身为人子，无法评判父行，但公道自在人心，等真相大白天下，尽可让后人评说，皇室需要做的是以此为鉴，恪守己身，身正言明。”
李思一滞，目光移向温沅芷，又望向一直沉默的太傅。
左容谦依旧仙风道骨，只是脸上少了些许放荡不羁，眉目平和，看了一眼朝云公主，道：“太子若是寻常人，罪不至死，但正因为是储君，才要谨言慎行，君上可以对所有人赐罪，淮安王已死，倒的确可以放过一马。”
李思知道太傅这么说是为了救自己，但他却不是要听这个。
一直以来，宫里、朝堂都有传言，一旦让皇兄回宫，恢复正统，他的皇位便岌岌可危，会引起皇位争夺的巨大动荡。
为了避免争端，他已经做好了退位的准备，皇位本来就应该是皇兄的，皇兄德才兼备，一定会比他更好地坐在帝王的位子。
将皇位还给皇兄，他回书院也好，被幽禁终身也罢，对所有人都好。
但皇兄方才的意思已经很明确，说的是不为皇伯父平反，实则是放弃君上之位。
有一个永远被后人争论的储君之父，坐不稳君上的位子。
皇兄从来没有打算真正的回来。
在场的诸人，也都听出了李衍的意思。
长平公主用匕首斩断李思身上的绳索，温沅芷及时上前，将李思带到自己这边，查探他身上：“君上，可有受伤？”
李思心不在焉，摇了摇头，“朕无碍。”
温沅芷颔首，将李思推给温临：“先带君上离开这里。”
李思看了一眼李衍，李衍朝他点头，李思这才随温临离开。
救了李思，温沅芷便再没有后顾之忧，询问长平公主：“你想保淮安王名声，找朝云公主做什么？不是应该直接找璟王殿下吗？”
长平公主蹙眉，这才发现葛云生不知何时已经偷偷离开了，她往后退一步，想要逃。
朝云公主笑了一声，口气云淡风轻，“她以为你们不会同意放过淮安王，所以来找我合作。”
温沅芷惊讶：“你还真的以为，宝藏是被朝云公主自己拿走的？”
当初在颍川，长平公主也派了人前往搜寻宝藏，发现宝藏早就被搬空，便没有了后续。
长平公主目光停在朝云公主身上，仿佛在说，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
她也知道，宝藏在十多年前就搬空了，那时候，温沅芷毛都没长齐。
朝云公主目露嘲讽，不愿多说，最后还是左容谦开了口，“长平，宝藏是被先帝拿走的，你可以问郡君。”
温沅芷点头：“不错，好在你所求不多，现在回去，向君上认错，还能保你一命。”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嘈杂声，透过菱窗，淡淡的烟雾飘进屋内，温沅芷对朝云公主说道：“有话我们出去说。”
“不行。”长平公主厉喝一声，“你们谁都不准走。”
左容谦神色严厉，“你做了什么？”
长平公主大笑：“你以为来了我还能放你们走吗？今天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温沅芷看着她手里多出来的火折子，以及被燃烧起来的绸布，很是不明白，“我们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你还想怎么样？”
长平公主手指朝云公主，眼神凄厉，“你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在背后捣鬼的都是你，是你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你还想毁了大周的江山，哈哈哈，你做梦，你们都说我无用，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才是大周真正的公主。”
说完，她将点燃的绸布伸向一旁堆在地上的物什，温沅芷和李衍这才发现，角落里堆放着一堆火药，显然是在他们挟持李思时，早带进来的。
待二人准备阻拦时，左容谦已经到了长平公主跟前，夺过她手中衣裳，再一脚把她踹飞。
长平公主被狠狠地撞到墙上，衰落在地上时，口吐鲜血。
葛云生听到动静，破窗而入，落在长平公主身边，攥住她的衣领，道：“你说的淮安军呢？怎么还没到？”
长平公主笑，露出白齿间的血色，“哪有什么淮安军？玉玺倒是有，就在那个贱人身上。”
葛云生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着朝云公主，将她狠狠地仍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执长剑，冲向朝云公主。
左容谦从始至终护在朝云公主身前，替朝云公主挡下致命一击，二人在不大的堂屋内大打出手。
温沅芷目光在二人之间穿梭，她看得出来，左容谦身手了得，远在葛云生之上。
不到三十回合，葛云生的发冠被左容谦挑落，披头散发，眼神狠毒，形同厉鬼。
左容谦面色发沉，却没有罢手的势头，手执长剑，直直地刺向葛云生，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挡去微光，向葛云生冲去。
安静地室内，只听得见血滴答滴答地声音。
“伊人。”葛云生抱着手中的女子，呢喃道。
徐伊人目光看着温沅芷，嘴角微微上扬，“真是可惜，还，还是忍不住......”
她的眼里也有震惊，震惊过后，透着释怀。
说完这句话，她的身体顺着葛云生倒了下去，长久地闭上双眼。
“伊人。”葛云生悲痛大喊。
温沅芷神色怔怔，她没有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徐伊人还是愿意为葛云生去死。
明明先前，已经恨此人，恨得欲死。
外面大火燃烧起来，浓烟吹进屋内，李衍拉着温沅芷：“我们快走。”
温沅芷却看向朝云公主，朝云公主却看着地上躺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姑娘，神色有些恍惚，经左容谦喊了一声，才回神，淡淡道：“你先出去。”
左容谦不同意：“公主。”
朝云公主看着温沅芷：“郡君要出去吗？”
温沅芷似有所察，也对李衍说：“你先出去。”
李衍：“不行。”
温沅芷：“你多说一句话，就多耽误一点时间，说完我就走，嗯？”
李衍看着不大的火势，后退：“长话短说。”说完，退在门口处便不再多离一步。
左容谦不愿意离开，朝云公主沉默片刻，便也不逼他，目光看向温沅芷，她目光清冷，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温沅芷也在看她，再次确定系统存在，口中说道：“你何时收到的任务？”
朝云公主想了想，望着窗外的火光，道：“十岁，我初到书院不久，大病一场后，就得了指令。”
温沅芷淡声问：“可以说来听听吗？”
刘凝儿转身走了两步，道：“病了一场后，我得了指令，说王叔将来会在蓟州谋反，我若是在及笄之前除掉他，就能阻止这场大灾。”
“我当时不信，王叔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未有半分逾矩之心，而且，北疆需要他，若是杀了他，不需要王叔谋反，大魏就能被乌孙灭了，所以我拒绝了。”
是的，朝云公主，刘凝儿和温沅芷一样，都曾收到系统的指令，必须尽快完成，否则天下大乱，山河重组，改朝换代。
温沅芷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刘凝儿会写《悦潸》单独提醒她，直到上次再次向系统整理剧情时，她向系统确认是否解除“山河重组，改朝换代”危机时，恍然大悟。
大魏国破，周取代魏，可不就是山河重组，改朝换代？这时，她才知道朝云公主曾经面临了什么样的抉择，并同时产生一阵后怕。
若是当时，她没有去凉州救李南初，若是依旧一意孤行，将江澧兰扔回扬州，是不是经历之事也会和刘凝儿一样，大周也将不复存在？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她做了正确的抉择。
“你比我聪慧，果敢。”刘凝儿说，“当初你对江澧兰恶心透顶，发现不对劲时，能忍着心头的厌恶，试着了解他，光这一点，寻常人难以做到。”
玄乎其神的事，不是谁都能当真。
而人都有喜恶，尤其是她们这种高高在上的贵人，不会将蝼蚁放在眼里，总以为天下之大，唯我独尊，他们的地位除了更有权势的人，无人可以撼动。
但当时江澧兰身份低微，温沅芷就信了，甚至爱上了这个人。
温沅芷劝道：“如果我换做是你，也不一定就能做得更好。”
刘凝儿凝视着她。
温沅芷解释道：“我看过你写的手札，你年少时对庆王十分敬重，让你仅凭一份毫无征兆的预言，杀了自己最敬重的人，换做是谁，都做不到。”
“是啊，难以做到。”许久之后，刘凝儿深深地叹息一声，“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每每回想，我也觉得，当时的我做不到，这个局，我破不了。”
此时火势蔓延，大火将房屋包围，一根房梁掉落下来，砸向刘凝儿，左容谦抱着她，一脚踢开火梁。
“小姑娘，你走吧。”刘凝儿对温沅芷说。
温沅芷明白她这是要自杀，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大喊：“我们一起走，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可以重新生活，太庙里有你的画像，君上想要娘亲，你可以活下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除了裕仁太子，刘凝儿没有害过其他人，而对于裕仁太子，温沅芷生不出同情心，正如李衍所说，身为储君，行事要比别人更谨慎，随心所欲只会害人害己。
刘凝儿笑了，笑容明媚，“小姑娘，我们也算有缘，等我死后，麻烦你一件事，把我的画像从太庙里挪出来，我才不要和乱臣贼子一起，接受他后裔的朝拜。”
“刘凝儿。”
“公主。”
温沅芷和左容谦同时大喊。
刘凝儿扭头钻进内室，左容谦紧跟其后。
温沅芷想要进去，却被李衍一把抓住：“你疯了，快走。”
大火蔓延的同时，谁也不曾预料，长平公主不知何时摸索到屋角，将火药点燃。
温沅芷看到时，为时已晚，被李衍一把推开，身后巨大的火浪将二人冲出屋外，整个堂屋顷刻坍塌。
温沅芷摔倒在地时，仓惶回头，只见李衍向她迎面扑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李衍。”她失声。
“皇兄！”
并未离开的李思拨开尚泉的手，大喊。
温沅芷被李衍重重地压在身下，但她却不敢动，献血从李衍的口中喷薄而出，落在她的脸上，如冰雪刺骨。
“系，系统，你快出来。”温沅芷声若蚊吟，双唇颤抖，“任务我完成了，你把男主还给我。”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我不要甜宠文的悲剧，你把男主还给我，我完成任务，你该给我奖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把他还给我。”
“郡君——”
“少主——”
“阿芷姐姐——”
不知是谁在大喊，温沅芷已经听不见，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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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乌孙正式派兵来犯，李思纵观朝堂，无人敢担统帅一职，此时，王相公已经退朝还乡，以郑相公为首的中枢，决定让雍国公戴罪立功，统率二十万大军，对抗三十万胡军。
战事胶着了三年，翁归靡死在了战场，乌孙再次陷入内乱，一蹶不振，然而在大军拔营而归时，雍国公旧伤复发，英勇殉国。
听到消息时，李南初前往金蝉寺，点了一炷香。
在寺庙里，她看到了已经剃了光头的葛云生，二人没有说话，只点了一下头，便离开。
回到府中，裴昭递过来一封书信，书信来自清阳，李南初打开一看，露出浅笑，调侃道：“阿芷又淘气了，怀着身孕还来离家出走这套，也不怕璟王和小世子真生她的气。”
裴昭也笑：“璟王大概不会生气，小世子生不生气就不知道了。”
百里之外，麒麟山上，李衍勾搭着儿子的肩膀，对他出谋划策，轻言细语。
小世子皱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蛋，道：“我就不去，反正爹你不能下山，娘迟早得回来。”
李衍重重地弹了他一个耳瓜崩，道：“你娘可以任性，但你不可以，快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