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五龙风卷浪中谋
听得此事，白鹤鸣和胡青羊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二人对视一眼，便随段升平、渔子樵等众人前往段府详谈。段升平命属下拿出地形图，以手指出兰沧几个关键节点，流利道：“以便利民生为名，他们趁着秋季水量渐枯，在这些地方修建了水坝。原本雨季要五六月份才来，可今年天气实在是怪得很，冬天下了这么大的雪，立春之后又是阴雨绵绵。如今正是春耕农忙时节，百姓日夜都在地里劳作。若是堤坝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白鹤鸣拿着茶杯，心下沉吟：“段升平既然如此在意此事，必然是有办法解决。他是大理国皇帝后人，对大理山形地势风土人情都比我和青羊了解的多。只是担心他处理此事时私心作祟，我和青羊先听他的主意，若有不妥再便宜行事。”想到这，她只道：“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段公子但说无妨。”
说到此，段升平道：“对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让那水坝修好。自从知道他们有这主意后，我们便想方设法地阻碍，一边四处起兵闹事，以拖慢他们建设的进度，另一边让我们内部的奸细尽力传递修建水坝是破坏大理风水，有违祖训。然而蒙古人实在是……我实在没想到他们会在工期拖延之后还要加征民夫，甚至连十岁小童，花甲老人都不放过。”说到此，他无力道：“我们本是出于一番好心，却好像让更多的人因此受了苦。”
白鹤鸣曾经见过元兵在南疆横征暴敛，强征民夫修筑堤坝，此刻段升平一提，她便能将所有事情都串联在一起。她当时杀的那个官员，大概就是受了上头的命令修筑水坝，百姓苦不堪言，却又不得不从。
胡青羊先是对段升平印象不佳，此刻见到这个少年郎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由得心中一软。她安慰道：“段公子此言差矣。比起那些知道却不作为的人，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恨就该恨这蒙古人武力强横又丝毫不顾及民生，才会造成如今局面。”
段升平抬头，道：“胡姑娘说的有理。而且水坝已经建成，再怎么后悔也都无济于事了。”他看胡青羊双目湛湛有神，虽是女子，却是快意恩仇，毫不扭捏，心下赞叹：这才是大理的子民应该有的样子。又想道父亲临终前教导自己，既要爱护子民，又要不畏流血，心中又生出些迷茫和不安。
这话白鹤鸣也同意，点头道：“确实。眼下最最要紧的还是想想看有没有能用的法子。”俗话说的好，提出问题又不给解决方案的人都是耍流氓。
段升平道：“眼下有两件大事要做。第一是须得想方设法提醒可能被溃堤波及的百姓，令其尽早至高地安居，其二便是趁着眼下兰沧河水未到冲破堤坝之时炸毁堤坝。”渔子樵值钱盯了一会儿地图，这下才道：“可否将河水引去别处？如果地势允许的话，开挖水渠或许也足以泄洪。这样也可省去让下游已经建房安居的百姓不用迁移。也许他们已经种好了今年的地……”段升平苦笑着摇头：“若是平常，此计应当是最好的。但这几日天气一直下雨，我总是觉得不安，深怕哪一天这堤坝就撑不住了……”
这确实让人为难。便是在现代，每逢洪涝台风的时候让人搬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百姓不走，他们就没法心安理得地破坏堤坝。
只听渔子樵愧道：“若不是我不顾大局，主公您或许还有更多时间处置此事……”
段升平之前确实这么想过。他一边要为兰沧堤坝之事想个解决法子，另一边还得处理渔子樵和南宋公主的私情，最近几乎是焦头烂额。但他又实在了解自己兄弟的性格，真让他怪罪，那他也得先自罚一番。若不是他当时怒火攻心，急逼渔子樵在武功和公主之间选一个，渔子樵也不会失去二十多年的内力，如今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然而此事不论怎么说已成定局。若不是顾忌到与南宋王室遗族之间的关系，段升平甚至想过要找个理由暗杀了这个南宋公主，好让此事终结。
他强压心中情绪，冷静道：“往日之事暂且不提。兰沧江支流众多，大大小小有近百条。鞑子那边必有高人指点，他们选了水量最丰的支流漾濞江建了五处堤坝，分别在大理城以北的凤羽，邓赕、罗鲁城和大理城以北的白崖，赵赕。”
白鹤鸣对山川地势完全不敏感。没穿越回古代前，她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她看着段升平在地图上将代表堤坝的棋子一个个放下，心里隐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感觉朦胧不已，稍纵即逝，她不过出神了一瞬，就听得段升平继续道：“也因为这些堤坝离大理城不算太远，元兵护得也紧，我们之前才没能阻止他们。但好也就好在离大理城越近，段家声望便越盛，我想或许可用我段氏百年之威令百姓离开河流可能会泛滥的地区。”
他说起山川地貌时话语流畅，说道最后一句却显得没什么信心。
哪怕段升平再怎么以自己出生段家为傲，此刻也是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但此刻不是他露怯的时候，顶着白鹤鸣和胡青羊审视的视线，他道：“我方探子昨日已经将这五处堤坝的情形送到府上，除了白崖、赵赕二处堤坝尚可承受之外，北边三处堤坝已经出现了崩溃的迹象。最严重的莫过于罗鲁城。那处堤坝已经有一段于损毁，前日刚冲走数十名农夫。”
白鹤鸣道：“一共是两件事情，一个是令百姓离开，另一个是破坏堤坝。如何让百姓离开此事先不说，你打算如何破坏堤坝？”段升平深吸一口气道：“火药。”白鹤鸣眉头一紧：“那堤坝究竟多大？大炮是否可行？若是下雨怎么办？”
这并非白鹤鸣故意挑刺，实在是这个时期的火药威力和用途都十分有限。
元朝实际上已经开始使用大炮了，但这个时期的大炮距离现代人想象中的大炮还是有一段差距。她曾经潜入过元兵的火药库，也亲眼见过元兵用大炮。现在的□□配比应该还未到最佳状态，大炮发射后会留下不少火药残渣。受到火药腐蚀的影响，大炮出现哑炮、炸膛的概率也很大，自己的士兵被炸死炸伤也是很正常的。
除此之外，如何运输火药也是个大问题。虽然白鹤鸣不愿意高估这些堤坝的坚固程度，但想也知道能炸的动这堤坝需要不少□□。就算段升平真的准备了足够多的火药，怎么把火药运到堤坝处，堤坝哪里才是合适的引爆点，以及如何防止火药受潮失效，这些都是问题。
段升平道：“我此前已经打探好了靠近五地的元兵兵器库所在。兵器库中或多或少都存有县城的火球，可趁夜将用他们的大炮偷出，填充霹雳火球后对准堤坝。下雨……下雨我确实不知该如何解决。或许只能提前挑天晴月明的日子……”
白鹤鸣听他一一道来，并非毫无计划，心中暗想：“还是有几分继承人的样子的。”想到这儿，她又问道：“我猜你现在应当是朝廷通缉的罪犯。刚刚你说用段氏的威名使百姓迁居，这又要从何说起？若你现身于世人之前，难免暴露了贵府百年以来的谋划。且堤坝共有五处，若是你一一现身，他们只怕会猜得我们的动机。哪怕前几次成功了，后头朝廷也会派重兵守住剩下的堤坝，我们行动的难度会越来越大。”
说到此，段升平道：“我也正在发愁此事。大理城乃旧都所在，百姓大多还念着大理国。我府上有祖传的信物，或许能让他们听令。但信物只有一个，我如何让五个地方的百姓都相信我呢？况且河流水系上下游相连，人的速度怎么赶得上水的速度。若是先炸开下游的堤坝还好，先炸开上游的堤坝，却不及时疏通下游的话，反倒会造成上游河水持续泛滥。”因此他先前拟定的计划是先炸开位于下游的白崖，赵赕二堤。然而不提下游堤坝相对而言更加坚固，住在河泛区的百姓也更多。
渔子樵道：“赵赕处附近不到十里另有一条支流，若是时间足够，两河共同疏水，或许能减轻下游的河水泛滥。”顿了下，又道：“也未必要主公您亲自奔赴五地，即便您去了，正如白姑娘所说，百姓也未必听从。眼下我们行的是救人之事，便是用一些强硬的方法，他们知道了，日后也会感激我们。”
白鹤鸣稍微一想，便猜到渔子樵定是想利用元廷的力量。他们在元庭中有眼线，如果能够以其他政令的名义将百姓调离此处，不管是劳役还是别的什么理由，只要趁机将百姓调开，这边就能开始破坏堤坝了。比起段升平的怀柔方案，渔子樵这个方案可行性反而更高。
只是她想到一点不对，开口道：“虽不知道具体如何，但这方法听上去是可行的。只是有一点我不敢苟同。”
段升平正在犹豫，听得白鹤鸣的话忙问道：“白姑娘请直言。”
白鹤鸣道：“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期望百姓日后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感激自己，至少别为了让别人感激而这么做。”如果是利用官方的力量，百姓不可能自愿离开，这其中必然会有伤亡。你可以说这件事情出发是好的，但你无法笃定为了大部分人而牺牲一小部分人就一定是对的。
渔子樵听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段升平则露出了略有所思的神情。胡青羊道：“白姊的意思是，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想要做的，后果都要自己来承担。”她见段升平褪去骄傲后也不过是个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迷茫的少年人，隔了半晌又补充了一句：“段公子若是决心复国，当是晓得其中的分量。”
不论未来史书如何记载，不论嘴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他若决定了要走上这条路，就得接受自己要背负上许多人的性命。若是其他人，胡青羊是断不会说这话的。但在她看来，段升平比起当皇帝或许更适合去庙里和她师父一起做个与世无争的聪明和尚。他的犹豫和天真都是人之常情，胡青羊同情他将走上一条不符合自己愿望的道路。
段升平沉默了半晌，只道：“多谢二位指点，此事……我后头再想。眼下还是堤坝要紧。子樵，你虽然受了伤，但这事情交给你我才放心。你联系我们在府衙中的内应，看看能否用些名义暂且将堤坝附近的百姓调开……不管是什么理由，苦役、开荒，总之先把地方腾出来。”
大理城周边本为南疆殷实富庶之区，土地适合耕种，百姓吃穿不愁。但蒙古统治不过百年，大理已经是遍地饿殍，生民之困，已到极限。毁坏堤坝后河水泛滥，靠近河流的田地估计今年只有一半不到的收成，而去年丰收的粮食又几乎全被蒙古人征走……
他摇了摇头，按下这些思绪不谈，又对白鹤鸣和胡青羊道：“剩下便是要负责炸开这五处堤坝。我们人手确实不够，二位姑娘可愿意助我？”
白鹤鸣拿着茶杯，心下沉吟：“段升平既然如此在意此事，必然是有办法解决。他是大理国皇帝后人，对大理山形地势风土人情都比我和青羊了解的多。只是担心他处理此事时私心作祟，我和青羊先听他的主意，若有不妥再便宜行事。”想到这，她只道：“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段公子但说无妨。”
说到此，段升平道：“对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让那水坝修好。自从知道他们有这主意后，我们便想方设法地阻碍，一边四处起兵闹事，以拖慢他们建设的进度，另一边让我们内部的奸细尽力传递修建水坝是破坏大理风水，有违祖训。然而蒙古人实在是……我实在没想到他们会在工期拖延之后还要加征民夫，甚至连十岁小童，花甲老人都不放过。”说到此，他无力道：“我们本是出于一番好心，却好像让更多的人因此受了苦。”
白鹤鸣曾经见过元兵在南疆横征暴敛，强征民夫修筑堤坝，此刻段升平一提，她便能将所有事情都串联在一起。她当时杀的那个官员，大概就是受了上头的命令修筑水坝，百姓苦不堪言，却又不得不从。
胡青羊先是对段升平印象不佳，此刻见到这个少年郎垂头丧气的样子，也不由得心中一软。她安慰道：“段公子此言差矣。比起那些知道却不作为的人，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恨就该恨这蒙古人武力强横又丝毫不顾及民生，才会造成如今局面。”
段升平抬头，道：“胡姑娘说的有理。而且水坝已经建成，再怎么后悔也都无济于事了。”他看胡青羊双目湛湛有神，虽是女子，却是快意恩仇，毫不扭捏，心下赞叹：这才是大理的子民应该有的样子。又想道父亲临终前教导自己，既要爱护子民，又要不畏流血，心中又生出些迷茫和不安。
这话白鹤鸣也同意，点头道：“确实。眼下最最要紧的还是想想看有没有能用的法子。”俗话说的好，提出问题又不给解决方案的人都是耍流氓。
段升平道：“眼下有两件大事要做。第一是须得想方设法提醒可能被溃堤波及的百姓，令其尽早至高地安居，其二便是趁着眼下兰沧河水未到冲破堤坝之时炸毁堤坝。”渔子樵值钱盯了一会儿地图，这下才道：“可否将河水引去别处？如果地势允许的话，开挖水渠或许也足以泄洪。这样也可省去让下游已经建房安居的百姓不用迁移。也许他们已经种好了今年的地……”段升平苦笑着摇头：“若是平常，此计应当是最好的。但这几日天气一直下雨，我总是觉得不安，深怕哪一天这堤坝就撑不住了……”
这确实让人为难。便是在现代，每逢洪涝台风的时候让人搬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百姓不走，他们就没法心安理得地破坏堤坝。
只听渔子樵愧道：“若不是我不顾大局，主公您或许还有更多时间处置此事……”
段升平之前确实这么想过。他一边要为兰沧堤坝之事想个解决法子，另一边还得处理渔子樵和南宋公主的私情，最近几乎是焦头烂额。但他又实在了解自己兄弟的性格，真让他怪罪，那他也得先自罚一番。若不是他当时怒火攻心，急逼渔子樵在武功和公主之间选一个，渔子樵也不会失去二十多年的内力，如今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然而此事不论怎么说已成定局。若不是顾忌到与南宋王室遗族之间的关系，段升平甚至想过要找个理由暗杀了这个南宋公主，好让此事终结。
他强压心中情绪，冷静道：“往日之事暂且不提。兰沧江支流众多，大大小小有近百条。鞑子那边必有高人指点，他们选了水量最丰的支流漾濞江建了五处堤坝，分别在大理城以北的凤羽，邓赕、罗鲁城和大理城以北的白崖，赵赕。”
白鹤鸣对山川地势完全不敏感。没穿越回古代前，她甚至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她看着段升平在地图上将代表堤坝的棋子一个个放下，心里隐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感觉朦胧不已，稍纵即逝，她不过出神了一瞬，就听得段升平继续道：“也因为这些堤坝离大理城不算太远，元兵护得也紧，我们之前才没能阻止他们。但好也就好在离大理城越近，段家声望便越盛，我想或许可用我段氏百年之威令百姓离开河流可能会泛滥的地区。”
他说起山川地貌时话语流畅，说道最后一句却显得没什么信心。
哪怕段升平再怎么以自己出生段家为傲，此刻也是心中一点底都没有。但此刻不是他露怯的时候，顶着白鹤鸣和胡青羊审视的视线，他道：“我方探子昨日已经将这五处堤坝的情形送到府上，除了白崖、赵赕二处堤坝尚可承受之外，北边三处堤坝已经出现了崩溃的迹象。最严重的莫过于罗鲁城。那处堤坝已经有一段于损毁，前日刚冲走数十名农夫。”
白鹤鸣道：“一共是两件事情，一个是令百姓离开，另一个是破坏堤坝。如何让百姓离开此事先不说，你打算如何破坏堤坝？”段升平深吸一口气道：“火药。”白鹤鸣眉头一紧：“那堤坝究竟多大？大炮是否可行？若是下雨怎么办？”
这并非白鹤鸣故意挑刺，实在是这个时期的火药威力和用途都十分有限。
元朝实际上已经开始使用大炮了，但这个时期的大炮距离现代人想象中的大炮还是有一段差距。她曾经潜入过元兵的火药库，也亲眼见过元兵用大炮。现在的□□配比应该还未到最佳状态，大炮发射后会留下不少火药残渣。受到火药腐蚀的影响，大炮出现哑炮、炸膛的概率也很大，自己的士兵被炸死炸伤也是很正常的。
除此之外，如何运输火药也是个大问题。虽然白鹤鸣不愿意高估这些堤坝的坚固程度，但想也知道能炸的动这堤坝需要不少□□。就算段升平真的准备了足够多的火药，怎么把火药运到堤坝处，堤坝哪里才是合适的引爆点，以及如何防止火药受潮失效，这些都是问题。
段升平道：“我此前已经打探好了靠近五地的元兵兵器库所在。兵器库中或多或少都存有县城的火球，可趁夜将用他们的大炮偷出，填充霹雳火球后对准堤坝。下雨……下雨我确实不知该如何解决。或许只能提前挑天晴月明的日子……”
白鹤鸣听他一一道来，并非毫无计划，心中暗想：“还是有几分继承人的样子的。”想到这儿，她又问道：“我猜你现在应当是朝廷通缉的罪犯。刚刚你说用段氏的威名使百姓迁居，这又要从何说起？若你现身于世人之前，难免暴露了贵府百年以来的谋划。且堤坝共有五处，若是你一一现身，他们只怕会猜得我们的动机。哪怕前几次成功了，后头朝廷也会派重兵守住剩下的堤坝，我们行动的难度会越来越大。”
说到此，段升平道：“我也正在发愁此事。大理城乃旧都所在，百姓大多还念着大理国。我府上有祖传的信物，或许能让他们听令。但信物只有一个，我如何让五个地方的百姓都相信我呢？况且河流水系上下游相连，人的速度怎么赶得上水的速度。若是先炸开下游的堤坝还好，先炸开上游的堤坝，却不及时疏通下游的话，反倒会造成上游河水持续泛滥。”因此他先前拟定的计划是先炸开位于下游的白崖，赵赕二堤。然而不提下游堤坝相对而言更加坚固，住在河泛区的百姓也更多。
渔子樵道：“赵赕处附近不到十里另有一条支流，若是时间足够，两河共同疏水，或许能减轻下游的河水泛滥。”顿了下，又道：“也未必要主公您亲自奔赴五地，即便您去了，正如白姑娘所说，百姓也未必听从。眼下我们行的是救人之事，便是用一些强硬的方法，他们知道了，日后也会感激我们。”
白鹤鸣稍微一想，便猜到渔子樵定是想利用元廷的力量。他们在元庭中有眼线，如果能够以其他政令的名义将百姓调离此处，不管是劳役还是别的什么理由，只要趁机将百姓调开，这边就能开始破坏堤坝了。比起段升平的怀柔方案，渔子樵这个方案可行性反而更高。
只是她想到一点不对，开口道：“虽不知道具体如何，但这方法听上去是可行的。只是有一点我不敢苟同。”
段升平正在犹豫，听得白鹤鸣的话忙问道：“白姑娘请直言。”
白鹤鸣道：“如果我是你们，就不会期望百姓日后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会感激自己，至少别为了让别人感激而这么做。”如果是利用官方的力量，百姓不可能自愿离开，这其中必然会有伤亡。你可以说这件事情出发是好的，但你无法笃定为了大部分人而牺牲一小部分人就一定是对的。
渔子樵听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段升平则露出了略有所思的神情。胡青羊道：“白姊的意思是，不管做了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想要做的，后果都要自己来承担。”她见段升平褪去骄傲后也不过是个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迷茫的少年人，隔了半晌又补充了一句：“段公子若是决心复国，当是晓得其中的分量。”
不论未来史书如何记载，不论嘴上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他若决定了要走上这条路，就得接受自己要背负上许多人的性命。若是其他人，胡青羊是断不会说这话的。但在她看来，段升平比起当皇帝或许更适合去庙里和她师父一起做个与世无争的聪明和尚。他的犹豫和天真都是人之常情，胡青羊同情他将走上一条不符合自己愿望的道路。
段升平沉默了半晌，只道：“多谢二位指点，此事……我后头再想。眼下还是堤坝要紧。子樵，你虽然受了伤，但这事情交给你我才放心。你联系我们在府衙中的内应，看看能否用些名义暂且将堤坝附近的百姓调开……不管是什么理由，苦役、开荒，总之先把地方腾出来。”
大理城周边本为南疆殷实富庶之区，土地适合耕种，百姓吃穿不愁。但蒙古统治不过百年，大理已经是遍地饿殍，生民之困，已到极限。毁坏堤坝后河水泛滥，靠近河流的田地估计今年只有一半不到的收成，而去年丰收的粮食又几乎全被蒙古人征走……
他摇了摇头，按下这些思绪不谈，又对白鹤鸣和胡青羊道：“剩下便是要负责炸开这五处堤坝。我们人手确实不够，二位姑娘可愿意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