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杉本也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而事情进展比她想象得稍微顺利些,说是稍微顺利,也许是因为她成功让神医楚难天相信,她并非随口扯谎。

    “这是藤三七!” 林杉巡视了一圈漠园的库存,拿出一捆草药来。云南白药就是用藤三七制成的,当世止血神药。

    身旁站着楚神医和一个骑装打扮英气凛凛的年轻人,林杉依稀记得,他是当日赶车前头骑马的那位,他是神医的随身侍卫,叫陶谦。

    林杉转头向楚难天和陶谦道:“楚神医,这种药材,是用来止血的,我说的对吗?”

    楚难天含笑点点头,又看着林杉指着墙角其他的药材一一道来:“枸杞子,苁蓉,虎杖。我虽记不完整这些药材都是做什么用的,但还算认识一些。”

    陶谦奇道:“林姑娘,皓景的门户人家会给小姐们请医堂的先生吗?为何你对医术药材有这般认识?”

    楚难天也看着林杉,目中微有探究。

    林杉想打个马虎眼过去,哈哈笑道:“我哪是什么门户家的小姐?我只是个农家女儿,父母意外不在了,我跟着我们村的老大夫学过一些零星学问,不足为道,万万不敢在楚神医面前卖弄。”

    楚难天微微一笑,柔声问:“林姑娘,你为何想要学医?”

    为什么?林杉一怔,一丝牵动前世的记忆仿佛在刹那间意外来到了。自己的外婆和母亲有遗传的癌症基因,自从外婆去世后,她就立志要学医,她希望用自己毕生所能治病救人。

    “因为我想治病救人,尤其是女子。” 林杉正色答道,“这世上女子苦多,而行医的大夫都是男人,许多妇科隐疾不便与人言,便耽误了救治。我想要成为像你一样的女神医,济世天下。”

    楚难天的眼中突然闪现一丝别样的光彩,夕阳由着门口偷偷透进,将他的身影打在地上。他挺拔而立,如清风过境,温润笑意加深。林杉的心急跳了几下,赶忙低下头补充道:“我……我会挣钱,可以给你打杂,当你的学徒会付学费的。若是你不想要我了,随时让我离开都可以。”

    林杉不敢抬头,只听楚难天柔声道:“林姑娘,你愿意治病救人,我很开心,漠园欢迎你。”

    林杉这才抬起眼,面前的他面如朗月清风,神色如平湖,又带着谦谦君子温润礼貌的笑意,直教自己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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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谦得了楚难天的吩咐,要在漠园收拾出一个小院来给林杉。而林杉要辞了绣坊的活计,总归要回去说一声,于是商定第二日再过来,正式成为医馆的女学徒。

    行走在入夜的阅州城,四处全无灯火,也没有路牌,只能依稀靠着月光辨认房屋和记忆里一些标志物商户,林杉暗自叫苦。

    白天的热闹集市,到了晚上商户收摊后,月光下街道空旷寂寥,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尤其是林杉与其他几个绣娘同住的独门独院。珠玑巷,并其他几个散落在阅州城各处的街巷一样,在阅州城里应该是集中建设的一批房子,都是备给府第人家外地来投奔的亲戚落脚,外室蜗居,忠仆养老用的,长得都一样,也没有门牌,在夜色中更是难以辨认。

    林杉转进一条小街,来到一处院落前,打量了一下门口,松了一口气,掏出锁匙开门。可是试了很多次,无论怎么拧转,门锁就是打不开。

    林杉正觉奇怪,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擒住自己肩头,捂住自己嘴巴,随后双脚离地一个起落,便随那人翻墙而过进入院子。那人挟着她往屋内走去,林杉感到他脚步微有踉跄,气息不稳,但还是坚持擒着林杉来到屋内,把她推在地上,转身关好门。

    林杉跌落在地,惊慌抬头。面前的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年纪,脸色发白,却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一身绛青色束口长衫配淡蓝色腰带,左肩隐有血色,像是受伤了。

    这人见林杉是个女子,才神情稍霁,一手扶着桌子坐下来,问:“你是谁?谁要你来这里?”

    被挟持进院时,林杉只觉得院子里枯叶很多像是久未有人打扫,这会儿打量了一下正屋的摆设,桌椅简陋,还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不像是有人常住,窗台上燃着两支新点的蜡烛。

    林杉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这是我家,可是锁匙怎么也开不了门,看来应该是走错门了。抱歉啊!” 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要走。

    “慢着。” 那人伸手拦住林杉,抬眼狐疑地看着她:“会有人记不得自己家在哪里?”

    林杉点头:“你还真说对了,我最近才搬家来阅州,还没住几天,的确不太熟。你要是皓景人就该知道,这里没什么街道标识啊门牌号之类的,晚上又黑灯瞎火的,很容易走错路认错门的。”

    那人不回话,对林杉的狐疑审视之色却更重了。

    林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莫非,这里也不是你家?你是偷偷在这里避难的流民?”

    林杉见那人仍不说话,却也没有生气,又赶紧道:“你放心,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一不会报官,二不会害你,你放我走,我们就当从没见过。”

    那人摇摇头,仍不说话,眉头越发皱紧,突然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合上双眼,摇摇晃晃跌在地上。

    这下林杉有些慌了,赶紧去扶他,想把他拖到榻上躺着,可那人身形比自己高大许多,又没有丝毫借力,林杉试了几下抬不动分毫。正无措间,林杉听那人开口,声音虚弱:“水,给我拿水。”

    “哦!” 林杉连忙扶着男子的头和右肩轻轻松手放在地上,生怕扯到他左肩的伤,又冲到园中水井旁去打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冰带水,才打上来半桶,手边并没有趁手的瓢和碗,林杉也顾不得那么多,拎着木桶来到男子面前,跪坐在地上,徒手从桶里舀出一捧捧水来细细浇在男子唇边。可只见他面色更加苍白,牙关紧闭,十分的水竟漏了九分。

    这可怎么办?越是到生死关头,林杉脑子反而不慌了,好歹也是医学生出身,也在临床实习过的,哪能被这种场面吓到?

    林杉开始逐一检查男子的生命体征。瞳孔应该是没有放大,四肢只有左肩像是有刀口,伤口附近的血已经凝固,附近没有血迹所以不应该是失血过多,舌苔正常,心跳可能慢了些,但脉搏是有的。难不成,要做人工呼吸?

    林杉又端详了一下他的脸,帅是帅的,但没有工具,其他指征不多,哪知管不管用?林杉趴在男子的胸口听了听,眼见他的呼吸微弱下去,再也顾不上胡思乱想,跪坐在他身边,在他胸口用力按起来。

    直按到胳膊发酸,又麻利地把男子的脖颈抬高,捏着他的鼻把嘴掰开,深吸一口气,往他喉咙里吹去。如此往复了几轮,直到胳膊酸得不听使唤,才躺倒下来休息。

    歇了几个呼吸的功夫,林杉又爬起检查,发现男子的心跳明显快了,心中大喜,按得更加用力,一边对他喊道:“我这么努力救你,你可不要死了!”

    又用力按了七八下,林杉捏上他的鼻子,正待再次掰开嘴,突然男子伸手一把抓住林杉的手腕,微微睁开眼,有气无力道:“够了。”

    林杉喜道:“你醒了!”

    林杉往旁边挪了挪,靠着桌角,喘了好一会儿气。男子的眼睛已完全睁开,却仍是躺着一动不动,望着屋顶问:“你真的只是走错了路?”

    林杉调整着呼吸,一边从脚边的水桶里捧水出来喝,一边没好气道:“当然不是啦!我就是故意的大晚上独自走夜路,故意找一个没人住的院子,故意去开一扇打不开的门,就是为了碰上一个受了伤还能轻易劫持我的坏人,然后呢,我还把坏人给救了。”

    那人淡淡地答:“我不需你做刚才那些。”

    林杉很想踹他,腿伸了伸,可一想到自己还是打不过他,又缩了回来,只冷哼一声道:“好得很!”

    那人又道:“我不是坏人。”

    林杉不想再理睬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准备离开。

    “我要喝水。” 那人喊。

    林杉气不打一出来,把水桶拉过来,俯身蹲在男子脸前,那男子终于不再盯着屋顶,而是直直地看着林杉,先前眼神中的审视和探究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坦然和期待。

    林杉看着他无辜的眼神,心中刚刚升起那一瞬想把水一股脑倒在他脸上的冲动被浇灭了,她站起身,踢了一下水桶说:“水在这儿了,可别指望我喂你。看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自己想办法喝吧。” 说完,好像生怕下一秒这人又来抓自己的脚脖子,赶紧跑出门外,打开院子的角门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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