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卫贞方出了府邸,想着去街坊购入一些琐物,却发觉街上多了些不同寻常的氛围。

    她不动声色地走着,只见坊间多了些陌生面孔,而且,一些明明住在城西头的人家,却进了这里最上等的衣服铺子和香料铺子。

    卫贞买了些点心,走出了街道,身后注视的视线也终于消失。

    她来到馄饨铺,喊卓大娘来了一碗馄饨。卓大娘应声前来。

    大娘提着一壶水,给卫贞满上了杯子,笑得和善,“客官,您的馄饨马上就好,先喝点水解解乏。”她朝卫贞眨了眨眼,用右手指轻轻指了指身后的一桌人,“今天咱家上了新品,里头都是羊肉,包您吃了还想再来。”她知道卫贞最讨厌的就是羊肉。

    卫贞只轻轻点头,应声道,“好。”

    借着卓大娘身影的掩盖,她悄悄看了一眼前面那桌坐着的三个男子。一人身着粗布短衫,衣物边角处可见有许多经年穿着造成的磨损,露出的古铜色膀子肉线条流畅,应是有把子力气的。一人身量欣长,容貌昳丽,着一白色锦袍,似笑非笑。一人身着缎面长衫,发髻也用木簪整齐束起。他瞥了卫贞一眼,露出一抹精明。

    卫贞收回视线,将水碗中的水一口闷下。她挥挥手让卓大娘退下去。大娘便掩着笑离开了。

    从她来到此地,对面几人就只是在吃饭食,不曾有过一句的交流。

    如今她的馄饨也上了桌,面前这几人才准备离开。为首的白袍男子丢下几块铜板就带着几人离开了。离去前,这人朝卫贞这边看了一眼。他似是在瞧卫贞,又似是在观赏着远处的景儿,不过最后一瞬,他应是虚虚地将视线落在了卫贞的身上的。他嗤笑一声,径直离开了。

    卫贞知晓对方这是认出她来了。那位荆国公主之前给他们画过荆国太子的画像。方才那位白衣男子,应该就是那荆国太子了。看来自己在这人眼里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所以连警惕的心思都不需要生起。

    不过她向来不在意这个,他们这么多人出现在王都市坊,荆国太子又亲自现身街头,看来对方最近有大动作。

    卫贞付过银钱,令卫年去府邸唤来晏乐,一会儿去三皇子府集合。

    三皇子府,卫贞将自己观察到的情况细细讲明。她低下眼帘,“我能确定目前主街那头他们的人至少有四成。”

    晏乐道,“商铺那边已经统计过了,除了我的铺面外,余下的除了二成的散户,别的都是他们的。”

    钟离恒叹了口气,“今日朝堂上,丞相那边也有异动。后日皇帝寿宴,荆国使臣将前来贺寿。他们原定来的日子是明日,这般提前潜入王都,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阿月皱了皱眉,她看向钟离恒,“之前你讲要把王都有敌国探子的消息透露给你父皇,那边最近没什么消息吗?”

    钟离恒咬着牙,“他说如今太平盛世,怎会有那贼心之人,况且荆国国君与他情同手足,是断断不可能来刺杀他的。他竟叫我莫要再搞些小动作。”

    阿月攥紧手中的茶杯,“那丞相呢?”

    “我查到了一些丞相通敌的书信,”卫贞抬起眼,“有拜托离恒递交了。不过……”她嗤笑一声,“那昏君,说这是万般不可能的。他说,丞相这般只会溜须拍马、搅弄是非的人,怎会有那等胆量和脑子。”

    阿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门外笃笃笃三下,进来了一对夫妇,是茶铺夫妻俩人。大娘取下兜帽,神情有些严肃,“我方才去将军府找没找到人,管家让我来这里。我们发现今日王都以及临州有异常。隔壁州府的线人今日传来急信,言那边城外突然驻扎了军队,但我朝最近并无这般军事活动,于是便前往驻扎地细看,发现他们都着异国服饰,言语间也不似本国人口音。”

    晏乐站起身,“要出事了。”

    卫贞呼出一口气,她看向钟离恒,“你父皇那边,还有几成把握。”

    钟离恒闭上眼,“他很固执,最近又有些疯癫,最多二成。”

    阿月闻言,拽了拽钟离恒的衣袖,缓声道,“我陪你去。”她捂住钟离恒欲要劝阻的唇,语气坚定,“他的疯癫,或许另有原因,说不定我能看看。”钟离恒挣扎片刻,知道自己改变不了阿月的想法,终于还是点点头。

    卫贞握住腰侧的剑柄,“不论你那边进展如何,都要把百姓先撤出去。”

    茶铺大爷忽然开口,“可是,将军,如果判断失误,您是否需要担责?”

    卫贞没有开口,她抿住唇,目光灼灼,“左右到时候革职谢罪,我卫家因百姓而起,自然因百姓而归,也是不妨事的。倘若今日我因此犹疑,怕是我今后会日日悔恨。”

    晏乐轻笑,打破了此时严肃的氛围,“嗯,我陪你。如果到时候百姓有怨言,我就赔他们些银钱。相信大量的金银之物砸下去,大家都会体谅的。若是皇帝责问,大不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卫贞哭笑不得,这人果真财大气粗,不过砸钱也的确是十分有效的补救办法。

    她恢复正色,寂静中,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卫贞身上。少女不施粉黛的清丽容颜在晨光的映照中多了分坚毅,仿佛是灿烂的向阳花,不断地在烈火中灼然生长。

    卫贞敲定了行动的开始,众人便各自散开。

    临走时,钟离恒递给了卫贞一块玉佩,“我家管事知道具体兵力和分布,如今我手上已经有王都四成兵力,一半的守军都是我的人。凭此玉佩可号令他们。”他和阿月对视一眼,携着手离开了。

    茶铺夫妇还需要理一理手中的情报,也便离开了。临走前,大娘握住卫贞的手,“注意安全,尽力而为。他们离王都的距离尚远,就算日夜兼程,最早也是一日之后。”

    此时,屋内只余卫贞、晏乐,还有三皇子府中管事。管事给手底下的人吩咐了近几日的事务,收拾包裹跟着卫贞二人去了将军府。

    马车内,卫贞和晏乐各坐于两旁,二人各自静默,未发一语。

    晏乐打破了此刻的寂静,“撤离需要尽快。我管着王都的商行,铺面的掌柜、伙计,应该都能撤走。我兄长是大理寺卿的部下。大理寺卿在官府中极有威望,应能够撤出一部分的官员。”

    卫贞掀开布帘,看了眼外面的人,“城西的人我基本都认识,具体组织工作交给了卓大娘。城东那头是茶铺夫妇二人的地盘,他们和各家交情都挺好。所以我把城东交给了他们。至于城南的皇宫,”她放下布帘,“我让卫年跟着他们俩进宫去了,不会出什么事。皇宫就交给阿月他们了。”

    晏乐点头,“如今荆国已经进入城内,为防止走漏风声,咱们最好在夜间撤离。”

    卫贞应了一声,忽然开口,“皇帝寿宴往年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你是说,”晏乐一顿,“你在怀疑他们在这一时机动手的目的?”

    “他们在此地布局这么长时间,不会突然动手,皇帝寿宴上,一定有利于他们行动的条件。”

    晏乐低头思索,他迟疑片刻,道,“皇帝近几年有个怪癖,但鲜少有人知晓。寿宴前一日的晚上,他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谁喊都不会开门。而且,皇帝寿宴当日没了宵禁,所以百姓都会彻夜狂欢。因此他们会在寿宴前一日的晚上早早睡觉。”

    他猛一拍手,二人对视一眼,两人都道出了心中的猜测,“他们会在明日晚间动手。”

    卫贞呼出一口气,她摩挲着剑柄,“今日先撤出一部分,然后做好明日全部撤出的准备。”

    晏乐一笑,“明白。”

    马车进了城西一户三进的宅子内,卫贞带着二人打开了侧旁的暗道。这暗道是直通将军府的。

    管家见了几人,惊了一瞬,他是认得这位三皇子府上的管事的,难道卫贞终于厌烦了他,要换人了?他马上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这也是他在近日里观察出来的,卫贞这人吃软不吃硬。平日不论晏乐犯了什么错,只要一露出委屈的表情,卫贞就会消了气。

    卫贞抽了抽嘴角,她撇过眼不忍看管家的这幅尊荣,她未曾停步,只是在错身时用剑敲了敲管家的脖子,“做好你自己的事。”

    几人穿过廊间,进了书房。卫贞请管事坐下。管事未再推辞,依言落座。他轻咳一声,开口道,“我会让我们的人在这几日值守,巡逻的守兵我们这边也会负责,不必担心。”

    此时,万般皆具,只欠东风。

    而皇宫内的钟离恒和阿月,进展却没有那么顺利。

    初入皇宫之时,钟离恒就已经发现周围有些不对劲。四周路过的宫女太监似乎都在频频与他对视。这很不寻常。他拦住了一个宫女。

    小宫女颤颤巍巍的,她讲,“皇帝忽发狂症,丞相正贴身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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