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十月光景,晨间的凉意也已有些凌冽。

    卫贞正于空地练剑,光影之中恍惚间瞥见了笔直的烽烟。

    倏地收起长剑,卫贞心中微紧。这烽烟是她命人仿着王都旧有的狼烟建造的。虽然这种方式也比较快捷,但碍于它比较显眼容易打草惊蛇,因此除非斥候已无法前来报信,否则是断断不会直接点燃狼烟的。

    卫贞提气至瞭望塔,纵目远眺,尚未见大军压城。四方只见南部狼烟升起,高耸入云。南部……如今身处北地,那个方向,极有可能是王都敌军来犯。

    思绪间,众人都已匆匆来了营帐。卫贞落地,令他们长话短说。

    茶铺大娘掌握着丰富的情报网,对于此时信息匮乏的情形来讲,她的情报极其重要。她神情急切但并不慌张,“今早有线人来报,王都荆国军队隐有动向。且定州这月尚未有动向来报,我原想可能是路途出现了些问题想等等看,但看如今这情景,应该是那里的斥候失联了。”

    “定州……”卫一沉吟道,“那是紧邻王都北部的城池,看来他们准备扩散土地了。”

    卫二握紧腰间佩刀,嗓音浑厚粗犷,“侵我国土,扰我子民,忍无可忍。”

    卫年握拳行礼,“将军,如今军队早已训练完毕,将士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末将愿带兵前往前线,收复失地。”

    几位副将闻言,纷纷请命。

    卫贞却看着北方,没有应声。她看向茶铺大娘,“自混夷前些日子进攻以来,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她可不信一个蛰伏数年的国家,能在挑拨下如儿戏般进攻北城。因此她让人去混夷国进行了探查。

    茶铺大娘微微皱眉,“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城备如常、摊贩如常、官员未有调动……”

    “可能有一处异常。”晏乐道,“这几日我去了混夷,那里的人都笑得很假,”他顿了顿,继续讲,“而且我本想和他们做些生意,但那里的商铺老板连自家的生意都不清楚。若是一俩家还好,但几乎所有店家都是如此。”

    卫年迟疑道,“你是说……”他咽了口唾沫,面上大骇。

    “没错,”晏乐点点头,“虽不能断定,但万事都应小心防备。”

    卫父询问道,“如今的兵马,可够两路?”

    卫贞点头,“足矣。”她看了卫父一眼,抱拳行礼,“孩儿愿领兵收复失地。”

    卫父是个爽快人,也没有同女儿矫情,摸了摸胡子,道,“那我守城,呵,同混夷斗了大半辈子了,他们撅个……”

    “爹!”卫贞慌忙止住卫父的话头,她看向卫年,嗓音铿锵有力,“集结军队,平分两路,新老结合,粮草先行,速去。”

    卫年匆匆离去,卫贞看向晏乐,“你可愿留防混夷?”

    晏乐单膝跪地,眼神挚诚,“遵命,将军。”

    卫贞颔首看他,青年细碎的发丝下是清亮有神的双眼,内里盛满了热情和真诚。青年臂膀间的肌肉已有痕迹,昔日单薄的身躯消失不见,瞧着已经是个健壮的公子了。她好像有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他了。

    卫贞别过眼,低声道,“保重。”遂大步离开。

    两方战线很可能同时开展,若战起,北城虽有防备,但不怕明枪就怕暗斗,留守北地,不仅要防外敌,也要防内贼。

    不过,尽管有再多的担忧,卫贞明白此刻她该走了。

    行军数日,一路和谐未见乱象,也令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但越临近王都,营帐中的气氛就越凝重。路途中逐渐能看到的乞丐令他们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战争可能马上要打响了。

    日头已至西边,军中暂时驻扎修整。主将营帐内,卫贞、卫年和茶铺大娘正研究着边防图。

    卫贞摩挲着手中的木旗,问道,“可有定州城消息?”

    许久不见应答,卫贞转头看向大娘,却发现她表情讷讷,颇有些心不在焉。

    她抿了抿唇,“大娘。”

    茶铺大娘猛地回神,“欸,咋了?”

    “大娘可有事要报?”

    “也没啥,”大娘摆了摆手,“就是要打仗了,有些怕。”

    “大娘,”卫贞定定地看着她,“你当年大锤舞得虎虎生风令三军闻风丧胆,怕打仗?有什么事尽管禀报。”

    大娘叹了口气,“北地前日开战,卫大将军率小队人马突袭粮草,却与敌方险战后失踪,如今北城由晏乐晏公子暂守。”

    卫年猛地起身,“将军失踪?这不可能。”他急得在营帐内乱转,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晏乐还是毛头小子,那么多副将,怎的由他率兵了?”

    卫贞定了定心神,问道,“北地最新战报到此地需要几日?”

    “明日可得。另外,定州城内守兵数量有些不对。城中未见巡逻兵,只有城主府和城墙可见兵力。王都亦是如此。”

    卫年忽地道,“被他们耍了,说不定两国都在北边打。我们应速速回去。”说着就要掀开营帐去集结兵马。

    卫贞开口,“冷静。”

    卫年只好回来,等着卫贞的吩咐。

    “定州和王都前往北地的路线有几条?”卫贞问。

    大娘略一沉吟,指了指地图,“若小波人马,可有水陆两条路线,但若是军队,应该只有一条。”

    “我们来时路上并未见大量车辙印以及脚印,而且,”卫贞指了指他们昨日经过的峡谷,“这一地点,若朝南,则视野开阔不易埋伏,但若朝北,慌乱之下若用些巧计,很有可能会耗损大部分力量。”

    “他们在给咱们下套。西南方向的树林茂密,极易藏人。初步推断他们在此处埋伏。”

    卫年闷闷道,“那北地呢?”

    卫贞垂眼,“短时间无法抵达北地,只能相信他们了。大娘,继续询问北地战况,若有进展及时来报。”

    她拿起长剑擦了擦,“卫年,守住驻地,不可轻举妄动。”

    夜间,卫贞选了五名卫家军中的老兵,轻声道,“老本事还没忘吧,今天带你们去松松骨头。”

    几人摩拳擦掌,目如铜铃。

    悄然行至林边,卫贞令一士兵去安置马匹,带着其余四人步入林中。

    几息之间,只见五人飞身上树,潜藏在树冠之下,仿若与树林融为一体。

    卫贞借着月色远眺,果见林中一处鸟鸣非同寻常。她打了个手势,随即轻跳到了前方的树上。身后几人迅速跟上。

    少许,卫贞停下脚步。她屏住呼吸,微微探头。在枝木掩映之间,透过叶片,她发现了密密麻麻的敌军。

    此刻,他们大多都在闭眼修整,有一部分士兵在看守。不过,观其神色,大都较为松弛,几无防备。

    卫贞四下张望,心中有了主意,收起了手中的火折子,令几人回营。

    第二日,天刚破晓卫家军就迅速集结了兵马,急匆匆向北地回撤。

    林中的敌军收到了自家斥候传来的消息,纷纷发出了嗤笑,“女人当将军,就是沉不住气。”旁边的树上却发出了枝叶摩挲的声音。

    “什么声音?”一士兵有些警惕。他向来胆小,自打来此处埋伏以来就天天提心吊胆的。

    “能有啥声音?不就是刮风了吗?我说你一天天的净在那里吓兄弟们。昨儿个晚上不也是你,说什么感觉周围有鬼在盯着你看。我看你就是魔怔了。”一壮汉翻了个白眼,砸吧了砸吧刚扔进嘴里的蜜饯。

    胆小的士兵缩在一旁,再也不吭声了。

    片刻,敌军的主将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他挥手,又派出了一个斥候。

    不久,斥候匆匆来报,“不好了,将军,峡谷内有大量车辙印和向北的脚印,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

    主将想马上出兵,却还是有些犹豫。这时,壮汉出声了,“还打不打了,犹豫什么?你要害怕了就让我父亲来,”他嘟嘟囔囔的,“胆子这么小还和我爹抢主将,明明这次轮不到你的,占着……”

    主将有些气,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得转身率军追人,也不想再想别的了。

    荆国士兵一路狂奔,却发现车辙印戛然而止。众人急忙停下,面面相觑。主将脸色猛地一变,意识到中计了,却也为时已晚。

    后方,是密密麻麻的火箭和滚石,顷刻之间,人马已余半数。主将大喝,“往前走,别回头,冲出去。”却也于事无补。荆国士兵早已失了方寸,众人挤在一起,任谁也出不去了。主将倒是或许能侥幸逃出去,但他看了眼后方的将士们,颓然地闭上了眼,忽地倒地了。

    此战,大胜。但卫贞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北方,家人生死未卜。南部,王都失地难复。何去何从?

    茶铺大娘此时却挤到了卫贞身边,“好消息,北部捷报。晏公子对敌胜了。”

    “晏公子还寄来了一封信。”她递给卫贞。

    卫贞展开,信上只二字,“勿念。”

    她燃尽信纸,提剑直指王都,“杀。”

    四方应声而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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