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这一醉,睡到了第二天。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检查自己的身体。

    该不会,该不会......

    百岁松了口气,衣服完整,五感也没有消失。

    这便证明,官赭月没有对她如何。

    这时,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平时,临风都会定时给她吃辟谷的丹。

    昨日她喝醉了,临风也就没有给她丹药。

    百岁饿了。

    此处又是仙楼,飘散着美酒佳肴的美味。

    她从榻上下来,偌大的屋子只有她一人。

    官赭月不知所踪。

    百岁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公子?”

    没有人回应她。

    百岁又走到门前,查看门外是否有人看守。

    除了来往的人,没看见官赭月的侍卫。

    百岁又松了一口气,她用一只手轻轻拉开门。

    探出一颗脑袋左右观察,确定没有看到官赭月和他的侍卫,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仙楼款待仙人,也款待还没有辟谷的凡人。

    往楼下一看,人满为患。

    百岁盯着小二端着满堂跑的菜,吞了吞口水。

    她想吃那一只鸡。

    还想吃那一笼白白软软的包子。

    百岁走到楼下,悄悄摸到了厨房,趁着大家很忙的时候,再若无其事地拿走一只等着上菜的包子,包子很烫,但她的左手不能用,只能狠狠地塞进嘴里。

    她怕人发现,连忙躲在一个面屏风下,狼吞虎咽起来。

    屏风后传来对话。

    “万宝阁刚刚研制出一款香料,与天机门药人身上的异香一模一样。可万宝阁的价格以及购买必须实名登记,难倒了不少仙门中人。”

    “这款香可以提升修为?”

    “当然不是。”那人凑近,小声说:“据说购买此香,可以用来追寻在逃的药人。”

    百岁闻言,差点被那口包子噎住。

    如此说来,百岁的处境十分危险。

    整个仙门都在找她。

    百岁慌慌张张地回到房中。

    推开门时,就看见官赭月坐在里面,手里拿着一盏茶。

    “公子!”

    官赭月饮了口茶,冷不防地一句:“回来做什么?”

    百岁愣了下。

    对道官赭月以为她跑了?

    “我,我饿了。刚才没看见公子,就,就出去找了些吃的。”百岁慌张解释,为了让官赭月相信自己没有说谎,她将自己右手递出来,手掌还有被包子烫红的证据。

    官赭月看着她红红的手掌。

    若有所思。

    可以想象,百岁为了吃个包子有多狼狈。

    这时,仙楼外突然吵吵闹闹起来,似有一批人闯了进来,挨个房间搜查。

    百岁鼻子很灵敏,她闻到了浓烈的异香。

    “他们来了!”百岁仓皇地奔向官赭月,躲在了他的身后。

    官赭月也闻到了异香。

    临风推门走了进来。

    他说:“布河的全仁凤带着几个小门派,用幽若香查到这里了。”

    官赭月放下手中的茶盏。

    他向来不慌不乱。

    不久之前。

    官赭月便去万宝阁走了一遭。

    他不是冲着幽若香去的,而是冲着阁主手里的药人去的。

    天门机的异香无法复刻,除非,香料的引子本身就是天机门的药人。

    官赭月怀疑万宝阁有个真药人。

    他花了天价,见到了万宝阁的阁主。

    阁主是个女子,漂亮的女子。

    她有一个并不漂亮的名字——亡心

    她将登记册递给一旁的侍卫后,打心里鄙视官赭月,问:“谪芳君也是来买幽若香的?”

    万宝阁与仙门关系秘密切,服务的又是仙门大能,谪芳君在她眼里,也只是一个寻常不过的客人。

    “我想知道,你丹府的秘火是怎么控制的。”官赭月开门见山问。

    亡心抬起眼,看向面若冠玉的官赭月。

    她定是意外,官赭月怎么知道秘火。

    亡心很快明白过来,她伸出手搭在了官赭月的腕上。

    官赭月没有避开,随她探查自己的身体。

    结果自然让亡心倍感意外。

    “原来,最后一个药人在你手上。”亡心拿开自己的手,开始用全新的目光去审视眼前的金丹真人。

    她说:“你区区金丹之体,何不利用药人突破最后一层?”

    不等官赭月接话,亡心又说:“你该不会舍不得?”

    官赭月将一纸票据押在桌上:“够了吗?”

    亡心看着票据上的数字,会心一笑。

    说到底,万宝阁是做生意的地方。

    亡心不关心官赭月和那个药人是什么关系,她拿走了玄衍宗开出的票据,验了真伪之后,微微一笑道:“封住她的异香便能压制秘火。”

    说着,亡心便暗示身旁的侍卫去把物件取来。

    不多时,侍卫捧着一只锦盒走了过来。

    亡心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粉色的手珠。

    “星石的能量可以阻隔她身上的异香。便宜卖给你了。”亡心将小锦盒推到官赭月的面前。

    随便提醒他一句:“刚才,布河的全仁凤与五个小门派集资,从我这里购了幽若香,此香料的气味是我从药人身上提炼出来的,术法高强者,很快就能凭着手中的香气,找到附近隐藏的药人。你要是去晚了......”

    亡心的话还没有说完。

    官赭月便拿走了星石,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还真让亡心说准了。

    全仁凤等人凭着幽若的香,很快,搜查的人推开了百岁的房门。

    一朵紫色的花,飘进房中。

    官赭月将星石穿入百岁的左手腕。

    紫色的花飘散着紫色的雾气,气味更是浓烈,缓缓缠绕在百岁的周身。

    门外的人来势汹汹。

    为首的黑袍男子便是布河家主全仁凤。

    见紫花缠绕在百岁周身,欣喜道:“药人。”

    突然,缠绕在百岁周身的紫雾飘散,浮在半空的紫花也从窗外飞走。

    闯入的人一时不知如何收场。

    “仙友,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幽若花指向此间。”其中一人欲狡辩。

    不料官赭月对着空气优雅地甩指,说话的人,以及全仁凤全部被扔了出去。

    临风将门合上,以元婴真君的身份,又狠狠地教训了他们一顿。

    屋内的百岁听见连连求饶的声音,屏住了呼吸。

    那些皮开肉绽的声音,她听着都觉得疼。

    百岁盯着左手的粉色珠串,这恐怕不是一件单纯的首饰,刚才就是戴上它,才躲过了幽若花的指认。

    就在百岁陷入沉思时,官赭月突然握住她的左手,轻轻地摩擦着她的指尖。

    果然,丹府秘火平静。

    他在触碰百岁的时候,就像在触碰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

    百岁被他这样反复试探弄得颇为尴尬。

    她也因此感受不到官赭月的情绪,不知道他现在想什么?

    是想触碰,还是不想触碰。

    百岁猜不准,也不敢贸然行动,静静地让官赭月折磨那只手。

    直到临风走了进来。

    官赭月才松了手。

    “你过来。”他传唤临风。

    临风大步大步走向官赭月。

    他停在官赭月的面前,听从安排时,官赭月却说:“你握住她的手试试什么感觉。”

    临风微微怔愣,他猜不透官赭月想什么。

    但握个手,也不算太过分。

    临风准备去握百岁的左手。

    百岁的左手被下了守池咒,除了官赭月谁也不能碰,她下意识将手藏到身后。

    临风愣了一下。

    难道她嫌弃自己?

    临风无言,他还没有嫌弃她!

    官赭月突然说:“把右手给他。”

    百岁很想反抗,但官赭月的眼神容不得她反抗。

    她只得乖乖地将自己的右手递向临风。

    临风握住百岁的手,竟没有上回的异样。

    他如同刚才的官赭月,反复地摩擦百岁的手。

    百岁不想自己的右手也被捏废,连忙求饶:“轻,轻点。”

    临风松了手,连忙向官赭月回禀感受:“很奇怪,已经感受不到丹田震动的异样。”

    官赭月终于放心地笑了。

    这说明,他这笔钱没有花错。

    秘火暂时压制住了。

    待他走完十二城,回到玄衍宗,定有法子解开秘火。

    现下,他的兄长还在闭关,又下了死令不让他回,他身为官玄衍的幼子,断不能让秘火出有损宗门名声的事。

    官赭月叮嘱百岁:“此手串没有我的允许不可摘下,哪怕是死,它也必须戴在你的手上。”

    百岁不笨,已然猜到这手串可以封住她身上的异香。

    这是个好事。

    一来,仙门中人不会怀疑她。

    二来,官赭月应该对她没有兴趣。

    她还可以苟活一段时日。

    “是。”她温吞吞地应了个字。

    *

    并蒂城的无人巷。

    幽若花飘到一纸伞下,停在了执伞的男子面前。

    男子一袭青衫,面相清秀,文文弱弱,他的手腕上也戴着一串粉色的星石。

    幽若花绕着他飞了一圈之后,又飞走了。

    全仁凤等人追到巷中,看见撑着一把伞的男子。

    狐疑道:“天机门的药人有男子?”

    其中一人回答:“天机门的弟子也有女子,药人自然也有男子。”

    全仁凤想着是了,男修士找女炉鼎,女修士当然要找男炉鼎。

    “刚才幽若在他身上停了片刻.....”

    全仁凤大概是在官赭月那里受了气,便想把气撒在这个再次误导他们白跑一趟的文弱男子身上。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全仁凤手心运起灵力,便要朝着伞下的男子挥出去。

    身后有个女真人还有些理智,连忙劝道:“全真人,莫要伤到无辜。”

    话音刚落,全仁凤已经将灵力攻向了伞下的男人。

    若是个普通凡人,这一击够在床上躺三个月。

    纸伞落地。

    原本文弱的男了瞳孔赤红。

    一眨眼。

    巷子的墙面流下滚烫的血。

    仙门尸身,倒地一片。

    男子抬自衣袖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脸上溅落的血珠。

    眼眸慢慢恢复清澈,他扔了帕子,若无其实地捡起地上的伞,伞面将血水全部吞噬,干净如新。

    他步伐从容地朝着巷尾缓缓走来,最后,看见一袭薄衫紫裙的女子。

    男子抬起伞,说:“师尊,现在可以放过百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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