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禽四散,黄狗狂吠,清晨来临前的李家村像在摇篮中的婴孩,被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摇来晃去,有觉浅的人从梦中惊醒,嘟囔着说:“啥子东东?咋感觉床在晃嘞?”

    此时的天色还很昏暗,有几颗星子沉默地注视着人间。

    村子边缘的一栋二层楼房里,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被震动惊醒,她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短裤,在短短几秒内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朝屋里的其他孩子喊道:“弟弟妹妹!快醒醒!地震了!快跑!”

    小女孩说完便匆匆跑下楼,她身后的孩子们也快速起身往外跑,下楼的间隙,她快速安排道:“大一点的去通知村里人,小的跑去大空地上等着,一定要小心!”

    伴随着话音落下的是周围的墙面,幸好孩子们都已经跑出了房子,有几个个头较大的已经边跑去村里边喊:“又地震了!!快跑!!”同他们的喊声一起传来的是房屋倒塌的巨响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地皲裂的可怕缝隙——足以吞下一辆汽车的裂缝在蔓延,且越来越大。

    寂静被瞬间打破,人们的尖叫声响彻夜空。

    同一时间,坐落在京都的一栋别墅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紧紧皱着眉头,她嘴里喃喃念着不要,眼角流出两行清泪,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好像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她旁边躺着的老伴被吓到了,用力晃着她将她喊醒:“阿暖?你怎么了?快醒醒,别怕,别怕......”

    贺暖从梦里惊醒,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查看最近的新闻,界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4月6日4时56分丽城突发5.9级地震。

    后面的震源深度和其他相关信息贺暖都看不清了,夺眶而出的眼泪模糊了她的视野,她眨掉眼泪,马上联系了家里的医疗团队让他们前往丽城,而后拉着丈夫坐上私人飞机,与医疗团队一同飞往丽城。

    在飞机上,贺暖同颜熙讲起了自己的梦。

    ***

    在丽城一座小镇的医院里,颜兴华等来了意料之外的两个人,贺暖第一时间上前握住他的手臂,通红了双眼:“囡囡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颜兴华看着母亲旁边同样红了眼眶的父亲,安抚道:“妈,不一定是囡囡,你别着急,医生已经在抢救了。”

    “怎么可能不是?!我都看到你给老五发的消息了,那个胎记的位置一模一样是不是?你还说她长得像安安小时候,看着有六七岁大,就连胳膊上的红痣都一样!一定是她!一定是我的小孙女......”

    最后让他们确认孩子身份的是一位坡脚妇人,她拿着捡到女孩时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金鱼项链,这是颜熙给孙女的周岁礼物,用传说中的龙石种翡翠雕的金鱼挂坠,穿挂坠的红绳是贺暖编了拿去庙里开过光的,他们绝对不会认错。

    确定那女孩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的小孙女后,贺暖看着眼前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当胸给了他一拳——这么大的事,臭小子居然想瞒着他们。

    随后两位老人便寸步不离地守在抢救室外,祈祷老天保佑他们的小孙女平安无事,颜家听到消息的人也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他们都幻想着以后要给么儿最好的一切,要把以前缺少的都补回来。

    颜贺平,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找了六年的女儿如今在抢救室里,而他只能跪地祈求,祈求老天给他一个一家团聚的机会。

    然而,在所有人都怀揣着美好愿景时。

    下一刻,他们从医生口中得知,失血过多,抢救无效。

    这八个字将他们生生凌迟,而最后落下的那刀是——

    如果能早一会儿送来,或许还有救。

    短短一天,刚刚重逢,再次失去。

    两位老人哭昏过去,而颜贺平一夜白头。

    那个梦的最后,颜家人的确和他们的幺儿团聚了,只不过,那小小的孩子,躺在了小小的,小小的盒子里。

    ***

    在飞机上和老头子讲完自己的梦,贺暖捂着胸口,总感觉那里在一阵阵地痛,好像有小针在扎一样。

    等下了飞机,贺暖就看到了梦里那座因为瓷砖脱落而露出水泥地板楼梯的医院。

    在那个梦里,听见医生说完节哀后不知道多久,直到外面没有了一丝光亮,颜家人才后知后觉般互相搀扶着,行尸走肉一般跨出大门。

    下一秒。

    便一同跌倒在了楼梯前。

    贺暖记得梦里见到囡囡时已经是七八点钟了,可现在还不到六点,还有时间。

    因为梦里和金妈妈一起上到半山腰到过村里,贺暖一刻也没敢停留,领着医疗团队去到山脚的一尊巨石边,确认这石头和后面的山路同梦里那条上山的捷径一模一样后,贺暖拽着张医生的胳膊一路朝山上狂奔。

    怎么形容她的速度呢?

    反正颜老爷子觉得比她年轻时在亲子运动会上跑的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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