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四合院里的几颗老树早已抽条发芽，长得茂盛翠绿。
典型的二进四合院，进门后一眼望不到底，得绕过回廊，才能进入内院。林向晚站在外门口，已听见沈如秋娇俏的笑声。
银铃似的，一串接一串，里面满是不要钱的娇媚。
沈文霞听到她停车的声音，赶忙在围裙上搓干手，迎了出来：“晚晚，回来啦，家里来了客人，快进来。”
她还没进门，陈航已走出来，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站起身的沈如秋。
“陈航哥哥好。”
林向晚客气地打招呼，语调似是邻家小妹见着不熟悉的兄长，礼貌而疏离。
陈航笑意顿了下，上前伸手，揉乱了她额前的头发，一瞬间，那丁点疏离消散殆尽。
林向晚瞪眼，想炸毛。
陈航接着抬手给她理顺，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座位旁边。
“晚晚，你爸没和你一起回来？”
“没，他晚些到。”
沈文霞犹豫：“哦，那他还回来吃饭么，要不要留两个菜等他到了再炒？”
“不用，他让我们别等他。”
“好。”
林向晚：“沈阿姨，忙完一起来吃吧。”
“不了、不了，阿姨刚吃过东西，不饿，你们年轻人好好聊，阿姨再给你们弄几碟小菜。”
木桌摆在院子里，天色将暗，晚风阵阵，春夏交替时分恰是这个城市最为舒适的季节。
树下的阴影里，沈如秋低垂着视线，眼里的幽怨似毒蛇般在地上游动。
*
近来，沈如秋工作上很不顺利。
显示由于频繁请假，被经理当做负面典型，在会上狠批了两顿。
沈如秋本以为训也挨了、检讨也交了，这事就算过，哪知，到了领工资时，赫然发现她这个月薪水给扣的只剩几块钱。
“这不是白干了？”
沈如秋不服气，站在窗口指着账目和出纳抗议。
对方冷笑：“账是上面定的，这里就管发钱，你爱领不领，不想要就赶紧走，别挡着后边的。”
“你！”
她正要和出纳理论，这一会儿，后面已排起了长队。后面的人不耐，踮着脚往前瞅：“小沈？咋回事？”
“小沈？”
……
“小沈？”
沈如秋回过神，这才发现差点撞到门框上。
领班见她很不守舍，拉住她，问：“这是咋了？”
沈如秋沉着脸色，不吭声。
领班看了眼财务出纳方向，内心了然，劝了句：“小沈啊，徐总这也不是针对你，这上班就得有上班的规矩，换成组其他人，缺勤成这样被抽检着，也一样挨处理。”
沈如秋心底不忿：要不是他儿子，饭店那么多人，徐总经理怎么会关注到她一个小服务员的考勤？
领班叹了口气：“你和徐凯的事，得他家里认才算成，小沈，看你也挺机灵的……”
正说着，徐凯到了，得知被扣工资这事，哄道：“这有啥，他扣了你多少，我补给你！”
“这不一样。”
“那，我补你双倍。”
沈如秋心不在焉。
徐凯揽过她肩头，和领班打了声照顾，未到下班时间，便推着人往外走：“走走，带你去逛商场，看上啥就买啥，别不高兴了，这老头也是，都不知道看我面子，回家我去说他！”
“对了，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顿饭？”徐凯趁机说，“你来家里躺，正是见过父母，以后，我爸就不好再饭店为难你了。”
“不必了。”
沈如秋沉默了大半路，终于开口。
她后退了步，和人拉开距离，冷淡道：“我的事，你以后别管了。”
徐凯：“你别生气了，真的，我回家就去说他，叫他以后别罚你。”
沈如秋情绪很稳定，她刚走神，只是在琢磨另一件事：她要改姓。
改成姓林，得尽快改！
昨天陈航来到来，她自我介绍只说了名字，熟络地让他叫自己“小秋”，刻意回避姓氏。
瞧他现在对林向晚关照模样，等陈航接管了京华饭店，必定也会对她关照有加。只要有机会，她就不怕不能近水楼台。
沈如秋沉下脸，很不客气地说：“就是因为你，经理才处处针对我，我受够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徐凯僵立在原地。
“什么意思？”
“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
徐凯突然原地跳起，这姑娘是向来对他不热乎，可送她礼物她也没拒绝，徐凯一直默认她已接受了他，默认他俩在处。
“难道就是因为我爸，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的，你要是还不高兴，咱不在他这饭店干了，我找人给你换份工作！”
“不成。”
工作当然不能换，沈如秋一口否决。不久后陈航就接管京华饭店，她就等着这机会。
“你爸看不上我，我也不想高攀，拜托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了。”
沈如秋摆出一副清高姿态，转身离去，心底冷哼，别看徐凯他爸现在还威风凛凛的当大饭店经理，很快，饭店会出事，到时候一阵整顿，掉了毛的凤凰，连鸡不如。
她只需要再忍忍，静待陈航过来接手饭店。
这饭店，只是陈航事业起步的开始，不需十年，他就能到达徐经理仰望不到的地步，继而成为这里最富的人。
她要做的，是在陈航发家前，率先抓住这支潜力股。
而能让陈航对她另眼相待的第一步，就是改姓。
沈如秋迫不及待回了家，连今日再次缺勤翘班也顾不上了。
“妈，你先忙活打扫，我有要紧事……”
“改姓？”
沈文霞愣了下，不明白女儿为何突然搞这出，“可是，户口簿不在我这里啊，你问你林叔叔。”
“妈，你俩都结婚这么久了，我不应该喊爸么，你怎么还会弄错？”
“啊？”沈文霞不明所以，“前几年在小屯，你不是自己这么称呼的？”
她说的客气，其实在那几年里，每当说起林教授，沈如秋都是直呼其名林为谦。
“但现在，我们回来了，事情不一样了，妈，我郑重再和你说一次，小屯的事以后决不能再提。”
沈如秋漆黑的眼睛紧紧盯住她，眼底翻涌的情绪让沈文霞呼吸一滞，“妈，你和爸是怎么回事？咋连他什么时候回家也不知道？”
“他说工作忙，你就由着他？你去他学校找他啊，叫他下班回家，就说家里有事。”
沈文霞满脸为难。
她虽没直接拒绝，可事情一拖就是好些天。
直到沈如秋等不耐烦了，再次来催促，沈文霞满脸愁容，把她当年如何到林家做保姆一事，又讲了遍。
这些往事沈如秋知道，不是因前段时间她妈曾隐晦提起，而是她那时已有记忆，少事的事，她记得。
沈文霞见她没反应，木着脸关上门，说起了那从不曾与旁人提过的事：“我和他签了协议，有名无实，为的就是能继续照顾晚晚。”
除了被下放的那些年，林教授一直按时给薪水。
沈如秋眉心乱跳：“那，你们是真登记的？”
“当然啊，假的话当时过不了关呐。”
沈如秋喘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是法律上的夫妻，他就是我法律上的父亲，妈，依我看，你就是太老实了……平时，他对你挺客气，也挺尊重的，只要你自己不把自己当佣人。”
“先前，家里遭难，那张纸还指不定被丢到哪里去了，早没了也说不定，再说即便还有，我量他也不敢拿出来。”
得知协议一事，沈如秋着实紧张焦躁了一会儿，可重生前她毕竟多活了十几年，心智远不止她外表看起来年轻、简单，她教唆：“别人家的妻子都会管着男人，也是关心自家男人，妈，你该多关心关心他，多叫他回来吃晚饭，以后我回宿舍住，晚饭也不回来吃了，这里晚上就你俩。”
“妈，你还年轻，他也不过四十来岁，你们再生个弟弟，咱们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了。”
……
只可惜，事不如人愿，沈如秋还未拿到户口本，工作繁忙的林教授又出差了。
而沈文霞肉眼可见的圆润不少，不时，还阵阵干呕。
同住在四合院的吕静撞见，赶紧倒了杯温水端过去，担忧地问：“您还好吧？”
“没事。”
沈文霞摇摇头，扶着桌子坐下，喘息了片刻，“肠胃炎，多年老毛病了，不碍事。”
可，这“肠胃炎”一连持续多天，吕静越听越发觉得，那阵阵呕吐声，和她当年怀孕时极像。
当然，这种怀疑，她不好乱讲。
等到沈如秋轮休回来时，吕静在前院井边打水，看了清透的水流从手压井口流出，吕静貌似无疑提起：“沈阿姨最近肠胃不适，经常吐，我以前怀着小伟时有阵子胃口不好，就爱吃这井水里泡过的酸李子。”
沈如秋手一抖，端的铁盆掉落地面。
神色不自然的离去。
*
沈如秋已知道她妈妈怀孕的事，那晚，沈文霞面色惶恐的去了饭店找她。
当时只看她妈脸色，沈如秋便预感事情不妙，随即，就听她幽怨道：“都是你前阵子乱说话，我这肚子里，好像长了个东西。”
“爸爸他不认吗？”
沈如秋不明白，这是好事，有什么可慌的。
下一秒，她听见了晴天霹雳。
沈文霞：“他出差了，一直没回来住过。”
典型的二进四合院，进门后一眼望不到底，得绕过回廊，才能进入内院。林向晚站在外门口，已听见沈如秋娇俏的笑声。
银铃似的，一串接一串，里面满是不要钱的娇媚。
沈文霞听到她停车的声音，赶忙在围裙上搓干手，迎了出来：“晚晚，回来啦，家里来了客人，快进来。”
她还没进门，陈航已走出来，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站起身的沈如秋。
“陈航哥哥好。”
林向晚客气地打招呼，语调似是邻家小妹见着不熟悉的兄长，礼貌而疏离。
陈航笑意顿了下，上前伸手，揉乱了她额前的头发，一瞬间，那丁点疏离消散殆尽。
林向晚瞪眼，想炸毛。
陈航接着抬手给她理顺，搬了把椅子，放在他座位旁边。
“晚晚，你爸没和你一起回来？”
“没，他晚些到。”
沈文霞犹豫：“哦，那他还回来吃饭么，要不要留两个菜等他到了再炒？”
“不用，他让我们别等他。”
“好。”
林向晚：“沈阿姨，忙完一起来吃吧。”
“不了、不了，阿姨刚吃过东西，不饿，你们年轻人好好聊，阿姨再给你们弄几碟小菜。”
木桌摆在院子里，天色将暗，晚风阵阵，春夏交替时分恰是这个城市最为舒适的季节。
树下的阴影里，沈如秋低垂着视线，眼里的幽怨似毒蛇般在地上游动。
*
近来，沈如秋工作上很不顺利。
显示由于频繁请假，被经理当做负面典型，在会上狠批了两顿。
沈如秋本以为训也挨了、检讨也交了，这事就算过，哪知，到了领工资时，赫然发现她这个月薪水给扣的只剩几块钱。
“这不是白干了？”
沈如秋不服气，站在窗口指着账目和出纳抗议。
对方冷笑：“账是上面定的，这里就管发钱，你爱领不领，不想要就赶紧走，别挡着后边的。”
“你！”
她正要和出纳理论，这一会儿，后面已排起了长队。后面的人不耐，踮着脚往前瞅：“小沈？咋回事？”
“小沈？”
……
“小沈？”
沈如秋回过神，这才发现差点撞到门框上。
领班见她很不守舍，拉住她，问：“这是咋了？”
沈如秋沉着脸色，不吭声。
领班看了眼财务出纳方向，内心了然，劝了句：“小沈啊，徐总这也不是针对你，这上班就得有上班的规矩，换成组其他人，缺勤成这样被抽检着，也一样挨处理。”
沈如秋心底不忿：要不是他儿子，饭店那么多人，徐总经理怎么会关注到她一个小服务员的考勤？
领班叹了口气：“你和徐凯的事，得他家里认才算成，小沈，看你也挺机灵的……”
正说着，徐凯到了，得知被扣工资这事，哄道：“这有啥，他扣了你多少，我补给你！”
“这不一样。”
“那，我补你双倍。”
沈如秋心不在焉。
徐凯揽过她肩头，和领班打了声照顾，未到下班时间，便推着人往外走：“走走，带你去逛商场，看上啥就买啥，别不高兴了，这老头也是，都不知道看我面子，回家我去说他！”
“对了，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顿饭？”徐凯趁机说，“你来家里躺，正是见过父母，以后，我爸就不好再饭店为难你了。”
“不必了。”
沈如秋沉默了大半路，终于开口。
她后退了步，和人拉开距离，冷淡道：“我的事，你以后别管了。”
徐凯：“你别生气了，真的，我回家就去说他，叫他以后别罚你。”
沈如秋情绪很稳定，她刚走神，只是在琢磨另一件事：她要改姓。
改成姓林，得尽快改！
昨天陈航来到来，她自我介绍只说了名字，熟络地让他叫自己“小秋”，刻意回避姓氏。
瞧他现在对林向晚关照模样，等陈航接管了京华饭店，必定也会对她关照有加。只要有机会，她就不怕不能近水楼台。
沈如秋沉下脸，很不客气地说：“就是因为你，经理才处处针对我，我受够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徐凯僵立在原地。
“什么意思？”
“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
徐凯突然原地跳起，这姑娘是向来对他不热乎，可送她礼物她也没拒绝，徐凯一直默认她已接受了他，默认他俩在处。
“难道就是因为我爸，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的，你要是还不高兴，咱不在他这饭店干了，我找人给你换份工作！”
“不成。”
工作当然不能换，沈如秋一口否决。不久后陈航就接管京华饭店，她就等着这机会。
“你爸看不上我，我也不想高攀，拜托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找麻烦了。”
沈如秋摆出一副清高姿态，转身离去，心底冷哼，别看徐凯他爸现在还威风凛凛的当大饭店经理，很快，饭店会出事，到时候一阵整顿，掉了毛的凤凰，连鸡不如。
她只需要再忍忍，静待陈航过来接手饭店。
这饭店，只是陈航事业起步的开始，不需十年，他就能到达徐经理仰望不到的地步，继而成为这里最富的人。
她要做的，是在陈航发家前，率先抓住这支潜力股。
而能让陈航对她另眼相待的第一步，就是改姓。
沈如秋迫不及待回了家，连今日再次缺勤翘班也顾不上了。
“妈，你先忙活打扫，我有要紧事……”
“改姓？”
沈文霞愣了下，不明白女儿为何突然搞这出，“可是，户口簿不在我这里啊，你问你林叔叔。”
“妈，你俩都结婚这么久了，我不应该喊爸么，你怎么还会弄错？”
“啊？”沈文霞不明所以，“前几年在小屯，你不是自己这么称呼的？”
她说的客气，其实在那几年里，每当说起林教授，沈如秋都是直呼其名林为谦。
“但现在，我们回来了，事情不一样了，妈，我郑重再和你说一次，小屯的事以后决不能再提。”
沈如秋漆黑的眼睛紧紧盯住她，眼底翻涌的情绪让沈文霞呼吸一滞，“妈，你和爸是怎么回事？咋连他什么时候回家也不知道？”
“他说工作忙，你就由着他？你去他学校找他啊，叫他下班回家，就说家里有事。”
沈文霞满脸为难。
她虽没直接拒绝，可事情一拖就是好些天。
直到沈如秋等不耐烦了，再次来催促，沈文霞满脸愁容，把她当年如何到林家做保姆一事，又讲了遍。
这些往事沈如秋知道，不是因前段时间她妈曾隐晦提起，而是她那时已有记忆，少事的事，她记得。
沈文霞见她没反应，木着脸关上门，说起了那从不曾与旁人提过的事：“我和他签了协议，有名无实，为的就是能继续照顾晚晚。”
除了被下放的那些年，林教授一直按时给薪水。
沈如秋眉心乱跳：“那，你们是真登记的？”
“当然啊，假的话当时过不了关呐。”
沈如秋喘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们现在是法律上的夫妻，他就是我法律上的父亲，妈，依我看，你就是太老实了……平时，他对你挺客气，也挺尊重的，只要你自己不把自己当佣人。”
“先前，家里遭难，那张纸还指不定被丢到哪里去了，早没了也说不定，再说即便还有，我量他也不敢拿出来。”
得知协议一事，沈如秋着实紧张焦躁了一会儿，可重生前她毕竟多活了十几年，心智远不止她外表看起来年轻、简单，她教唆：“别人家的妻子都会管着男人，也是关心自家男人，妈，你该多关心关心他，多叫他回来吃晚饭，以后我回宿舍住，晚饭也不回来吃了，这里晚上就你俩。”
“妈，你还年轻，他也不过四十来岁，你们再生个弟弟，咱们就是货真价实的一家人了。”
……
只可惜，事不如人愿，沈如秋还未拿到户口本，工作繁忙的林教授又出差了。
而沈文霞肉眼可见的圆润不少，不时，还阵阵干呕。
同住在四合院的吕静撞见，赶紧倒了杯温水端过去，担忧地问：“您还好吧？”
“没事。”
沈文霞摇摇头，扶着桌子坐下，喘息了片刻，“肠胃炎，多年老毛病了，不碍事。”
可，这“肠胃炎”一连持续多天，吕静越听越发觉得，那阵阵呕吐声，和她当年怀孕时极像。
当然，这种怀疑，她不好乱讲。
等到沈如秋轮休回来时，吕静在前院井边打水，看了清透的水流从手压井口流出，吕静貌似无疑提起：“沈阿姨最近肠胃不适，经常吐，我以前怀着小伟时有阵子胃口不好，就爱吃这井水里泡过的酸李子。”
沈如秋手一抖，端的铁盆掉落地面。
神色不自然的离去。
*
沈如秋已知道她妈妈怀孕的事，那晚，沈文霞面色惶恐的去了饭店找她。
当时只看她妈脸色，沈如秋便预感事情不妙，随即，就听她幽怨道：“都是你前阵子乱说话，我这肚子里，好像长了个东西。”
“爸爸他不认吗？”
沈如秋不明白，这是好事，有什么可慌的。
下一秒，她听见了晴天霹雳。
沈文霞：“他出差了，一直没回来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