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晚看向这位仅有十四岁的少年人，震惊到合不拢嘴。
她几乎不能想象，打狼这种电影里面才有的情节，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打？被咬了可怎么办？”
像虎狼之类凶兽，在动物园里林向晚才敢看，根本无法想象和它同处一片树林是什么境况……真在野外遇上，她能逃生就是万幸，哪里敢起打猎的雄心孤胆。
她话里带着紧张。
陆砚答得相当轻松：“去卫生所打个针就行。”
……就行？
林向晚咽了下口水。
不远处，丛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极速略过。
林向晚神经瞬间绷紧，下意识抓紧旁边人的胳膊。
陆砚安抚：“是兔子。”
“哦……你能看见？”
“嗯。”
陆砚没好意思说，以他逮兔子的丰富经验，不必看，听声就知道。不过，论起夜间视力，他也的确比别人好许多。
此时，他不敢丢下她，去追兔子。
夜间山里不安全，陆砚不想有一点意外，余光看见了不远处的一颗枯树，约莫一寸粗……
他走过去，抬脚一踹。
喀嚓——
树干应声断成了两节。
在林向晚惊讶的注视下，他拎着一米多长的木棍走回来，把尖锐的那头朝外，平缓的朝里递给她，以防万一。
“……”
林向晚这下信了，以他这种爆发力，的确是不用怕野狼。
心下放松。
视野竟随之变化，原先她走山间夜路只关注脚下，只留心丛林中是否有野兽出没。今时不同往日，林向晚忽然发现，从半山腰看去，星空特别绚丽。
这时候，空气多好，能见度高，丝毫没有光污染。
深秋的夜空，璀璨而浩瀚。
林向晚半仰头，看着正上方的四颗亮星组成的耀眼四边形，介绍：“那是飞马座。”
“你看，那四边形周围的几颗亮星，连起来，像不像一匹飞奔的骏马。”她拉住陆砚手腕，指着天上繁星，“那边，是马尾方向。”
“嗯，是很像。”
陆砚只觉手腕处发烫得厉害。
顺着她视线看了许久，才往右侧挪开了些：“它旁边呢？”
林向晚看去，那一处几颗星连起来，像一位躺卧的小仙女，她说：“马腿连着的，那是仙女座。”
夜幕如纯黑色天鹅绒，繁星似洒在天鹅绒上的无数钻石，大小不等，熠熠生辉。
“你看中间那团小光晕，那是仙女座星云，也是离我们最近的河外星系，别看它只是个小光点，质量要是我们银河系的一倍呢……”
林向晚说着，兴致上头，颇为遗憾如此好的观星条件，手中却无后世的望远镜。
她发烧购入的设备，还没来得及用几次，就穿来这个世界，现今，也只能用肉眼看看。
她将那些星座一一指给陆砚，不觉间，两人靠近。
陆砚紧紧盯着天上那处亮团，心中呢喃念着它的名字，仙女座星云，忽然，问：“离这里最近，是有多远？”
“按光的速度，大约要走两百多万年。”
陆砚：……
以前，林向晚每当遇到烦闷事，就喜欢观测夜空星系，相比浩渺的宇宙，再烦的事，仿佛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沉浸其中，诸事皆能远离她而去。
“当心！”
“啊！”
尽管有提醒，架不住路面湿滑，林向晚身体猛地向山坡下栽去。
陆砚抓住她往回扯，眼看两人身型要稳住，却因冲击力过大，林向晚肩上的背包脱手飞出。
里面有她买的文具，还有毛背心、羊绒裤。
她使劲探身，一把抓住了刚飞起的布包，人却因此彻底滚落坡下。
所幸，山坡不太陡峭。
林向晚抓住包，跌落在坡底。
陆砚冲下去，见她五官都皱到一起，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嘶……应该没大问题。”
林向晚掌心火辣辣的痛着，估计是磨破了皮。
陆砚握住她小腿、小臂摇晃，边问：“有没有痛得厉害？”
“还好。”
知道未伤到骨头，林向晚松了口气，试图扶着他肩头站起来。
只是刚一动，无奈脚下剧痛，人又差点栽倒在地。
“好像……扭到脚了。”
漫天繁星皆黯淡，林向晚满脸愁云，坐在土陂底下，彻底失去了了看星云的闲情逸致。
满心只想，剩下的山路，单腿蹦回去得需要多长时间。
夜间阴寒，这要是待在外面一宿，非得冻出病。
陆砚背对着她，蹲下身：“上来。”
“干嘛？”
“背你。”
……
伏在人肩头，林向晚心中感慨万千，许久，她说：“累的话咱们歇会再走。”
“不累。”
陆砚步伐异常稳健，背了个人走山路，脚下连一丝打颤都无，嘴上虽如此说，可随着村落靠近，他还是放慢速度。
实际上，相比正常步速，慢走更为消耗体力。
但他不想太快到柳沟。
路上，二人说着话，多数时候是林向晚在说，他在听。
一阵寒风吹过，背上的人打了个寒颤。
陆砚这才加快了脚步，他只穿了一层单衣，无法脱给她披上。见她穿得厚，却还怕冷，想了下，说：“过两天我去深山里打点皮子，找人熟好了你拿去做成皮衣，保暖得很。”
林向晚拿过布包，将新买的毛背心、羊绒裤递给他，想起供销社那一幕，随口编道：
“农技站发的，我穿不着……”
“如果你冷，回去记得把这羊绒裤套里边，轻便又保暖，这个季节穿正合适。”
“我不冷。”
陆砚虽穿着单薄，身上的确热乎乎，此刻已然冒汗。
接触部位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林向晚发现，这人好像真不冷，她顿了下，说：“不冷也可以穿。”
“好。”
陆砚轻声应着，眼睛似乎在笑。
星空再度明亮绚烂，他忽然觉得，两百万光年之外的仙女座星云，好像也没那么遥远……
*
第二日，陆砚从坝上带回了两贴狗皮膏药，送到了对门。
林向晚一边敷药，视线往下：“你没换？”
陆砚没说话。
知道她问什么，他不舍得穿。
“……又快降温了，坝上比这里还冷，这种天最容易冻伤腿。”林向晚嘱咐，“冻久了，容易得关节炎、坐骨神经痛、静脉曲张，不要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后世，她公司一群年轻小姑娘为了美，冬天只穿丝袜，被寒风一吹，嘴唇发青，林向晚从不觉得那种美丽是吸引人的。
她向来都是，刚降温就换秋裤，这是奶奶从小对她的要求，即便人已过世多年，林向晚还保持着这习惯。
此刻，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小陆砚划归到亲人序列，更没意识到，此刻她和陆砚说话的语气，和当年她奶奶念叨她的语气如出一辙。
两个当事人谁也没觉得奇怪，旁边的郭婶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向晚，你才多大啊，也就比小石头大一两岁吧？怎么说话跟他长辈似的？”
“呃，有吗？”
“嗯？”
两人同时转过头，又是几乎同时发问。
郭婶子笑得更大声了，突然间，又一个念头冒出来：如果不似长辈，那就是像媳妇。
只是，念头刚冒出，郭玉珍就压了下去，认为太过荒唐，娇知青怎么可能看得上山里穷小子，而且小石头成分那么差……
*
霜降过后，山里更冷了。
林向晚将一条羊绒裤和那件织纹很精美的毛背心一起给了陆砚，另外一条羊绒裤准备留给林教授。
她照着那地址写过信，目前还没收到回信，林向晚打算联系上人后，亲自去江省一趟。
务必要让林教授躲开那场灾祸。
留给父亲的羊绒裤被她包好了，放进箱底，再也没见过，而送给陆砚的那套，林向晚居然也从没见他穿过。
每日碰见，他还穿着脚踝漏风的旧衣裤。
初冬，一日冷过一日。
见他搁着自己给的保暖衣物不穿，依然穿得破旧单薄，林向晚心中有些不舒服。
堵到了人，问。
陆砚沉默。
见她不高兴了，才说，不舍得。
林向晚以为他舍不得羊绒娇贵，道：“再贵的衣服，也是用来穿的，闲置反而浪费了它的价值。”
陆砚不应声。
他不懂材质区别，更不是因为衣服贵，只是单纯因为是她给的，而自己每日去坝上不是搬石头、就是扛沙袋……他舍不得让她给的东西，有一丁点磨损。
陆砚：“我留着过年穿。”
林向晚叹气：看来这个秋冬，那两件衣服是派不上用场了。
然而，紧隔了两天，林向晚就看见那件织工精美的毛背心，出现在了别人身上。
穿的人是黄秀艳。
陆砚的远房堂婶，也是郭婶子的对门邻居。
她去教室门口接虎子下学，林向晚一眼就看见她身上的毛背心。
这种衣服若套在里面，本也不显眼。然而，黄秀艳为了显摆，特意穿在外面，生怕旁人看不见她新添的毛衣！
自打早晨换上了毛衣，黄秀艳恨不得全天在外展示，叫全大队的人都瞧仔细了，那毛衣花纹多么精美、多么高档！
穿上它，黄秀艳走路都带风。
她几乎不能想象，打狼这种电影里面才有的情节，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打？被咬了可怎么办？”
像虎狼之类凶兽，在动物园里林向晚才敢看，根本无法想象和它同处一片树林是什么境况……真在野外遇上，她能逃生就是万幸，哪里敢起打猎的雄心孤胆。
她话里带着紧张。
陆砚答得相当轻松：“去卫生所打个针就行。”
……就行？
林向晚咽了下口水。
不远处，丛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极速略过。
林向晚神经瞬间绷紧，下意识抓紧旁边人的胳膊。
陆砚安抚：“是兔子。”
“哦……你能看见？”
“嗯。”
陆砚没好意思说，以他逮兔子的丰富经验，不必看，听声就知道。不过，论起夜间视力，他也的确比别人好许多。
此时，他不敢丢下她，去追兔子。
夜间山里不安全，陆砚不想有一点意外，余光看见了不远处的一颗枯树，约莫一寸粗……
他走过去，抬脚一踹。
喀嚓——
树干应声断成了两节。
在林向晚惊讶的注视下，他拎着一米多长的木棍走回来，把尖锐的那头朝外，平缓的朝里递给她，以防万一。
“……”
林向晚这下信了，以他这种爆发力，的确是不用怕野狼。
心下放松。
视野竟随之变化，原先她走山间夜路只关注脚下，只留心丛林中是否有野兽出没。今时不同往日，林向晚忽然发现，从半山腰看去，星空特别绚丽。
这时候，空气多好，能见度高，丝毫没有光污染。
深秋的夜空，璀璨而浩瀚。
林向晚半仰头，看着正上方的四颗亮星组成的耀眼四边形，介绍：“那是飞马座。”
“你看，那四边形周围的几颗亮星，连起来，像不像一匹飞奔的骏马。”她拉住陆砚手腕，指着天上繁星，“那边，是马尾方向。”
“嗯，是很像。”
陆砚只觉手腕处发烫得厉害。
顺着她视线看了许久，才往右侧挪开了些：“它旁边呢？”
林向晚看去，那一处几颗星连起来，像一位躺卧的小仙女，她说：“马腿连着的，那是仙女座。”
夜幕如纯黑色天鹅绒，繁星似洒在天鹅绒上的无数钻石，大小不等，熠熠生辉。
“你看中间那团小光晕，那是仙女座星云，也是离我们最近的河外星系，别看它只是个小光点，质量要是我们银河系的一倍呢……”
林向晚说着，兴致上头，颇为遗憾如此好的观星条件，手中却无后世的望远镜。
她发烧购入的设备，还没来得及用几次，就穿来这个世界，现今，也只能用肉眼看看。
她将那些星座一一指给陆砚，不觉间，两人靠近。
陆砚紧紧盯着天上那处亮团，心中呢喃念着它的名字，仙女座星云，忽然，问：“离这里最近，是有多远？”
“按光的速度，大约要走两百多万年。”
陆砚：……
以前，林向晚每当遇到烦闷事，就喜欢观测夜空星系，相比浩渺的宇宙，再烦的事，仿佛也显得不那么重要。
沉浸其中，诸事皆能远离她而去。
“当心！”
“啊！”
尽管有提醒，架不住路面湿滑，林向晚身体猛地向山坡下栽去。
陆砚抓住她往回扯，眼看两人身型要稳住，却因冲击力过大，林向晚肩上的背包脱手飞出。
里面有她买的文具，还有毛背心、羊绒裤。
她使劲探身，一把抓住了刚飞起的布包，人却因此彻底滚落坡下。
所幸，山坡不太陡峭。
林向晚抓住包，跌落在坡底。
陆砚冲下去，见她五官都皱到一起，紧张地问：“你怎么样？”
“嘶……应该没大问题。”
林向晚掌心火辣辣的痛着，估计是磨破了皮。
陆砚握住她小腿、小臂摇晃，边问：“有没有痛得厉害？”
“还好。”
知道未伤到骨头，林向晚松了口气，试图扶着他肩头站起来。
只是刚一动，无奈脚下剧痛，人又差点栽倒在地。
“好像……扭到脚了。”
漫天繁星皆黯淡，林向晚满脸愁云，坐在土陂底下，彻底失去了了看星云的闲情逸致。
满心只想，剩下的山路，单腿蹦回去得需要多长时间。
夜间阴寒，这要是待在外面一宿，非得冻出病。
陆砚背对着她，蹲下身：“上来。”
“干嘛？”
“背你。”
……
伏在人肩头，林向晚心中感慨万千，许久，她说：“累的话咱们歇会再走。”
“不累。”
陆砚步伐异常稳健，背了个人走山路，脚下连一丝打颤都无，嘴上虽如此说，可随着村落靠近，他还是放慢速度。
实际上，相比正常步速，慢走更为消耗体力。
但他不想太快到柳沟。
路上，二人说着话，多数时候是林向晚在说，他在听。
一阵寒风吹过，背上的人打了个寒颤。
陆砚这才加快了脚步，他只穿了一层单衣，无法脱给她披上。见她穿得厚，却还怕冷，想了下，说：“过两天我去深山里打点皮子，找人熟好了你拿去做成皮衣，保暖得很。”
林向晚拿过布包，将新买的毛背心、羊绒裤递给他，想起供销社那一幕，随口编道：
“农技站发的，我穿不着……”
“如果你冷，回去记得把这羊绒裤套里边，轻便又保暖，这个季节穿正合适。”
“我不冷。”
陆砚虽穿着单薄，身上的确热乎乎，此刻已然冒汗。
接触部位传递着彼此的温度，林向晚发现，这人好像真不冷，她顿了下，说：“不冷也可以穿。”
“好。”
陆砚轻声应着，眼睛似乎在笑。
星空再度明亮绚烂，他忽然觉得，两百万光年之外的仙女座星云，好像也没那么遥远……
*
第二日，陆砚从坝上带回了两贴狗皮膏药，送到了对门。
林向晚一边敷药，视线往下：“你没换？”
陆砚没说话。
知道她问什么，他不舍得穿。
“……又快降温了，坝上比这里还冷，这种天最容易冻伤腿。”林向晚嘱咐，“冻久了，容易得关节炎、坐骨神经痛、静脉曲张，不要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后世，她公司一群年轻小姑娘为了美，冬天只穿丝袜，被寒风一吹，嘴唇发青，林向晚从不觉得那种美丽是吸引人的。
她向来都是，刚降温就换秋裤，这是奶奶从小对她的要求，即便人已过世多年，林向晚还保持着这习惯。
此刻，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小陆砚划归到亲人序列，更没意识到，此刻她和陆砚说话的语气，和当年她奶奶念叨她的语气如出一辙。
两个当事人谁也没觉得奇怪，旁边的郭婶子“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向晚，你才多大啊，也就比小石头大一两岁吧？怎么说话跟他长辈似的？”
“呃，有吗？”
“嗯？”
两人同时转过头，又是几乎同时发问。
郭婶子笑得更大声了，突然间，又一个念头冒出来：如果不似长辈，那就是像媳妇。
只是，念头刚冒出，郭玉珍就压了下去，认为太过荒唐，娇知青怎么可能看得上山里穷小子，而且小石头成分那么差……
*
霜降过后，山里更冷了。
林向晚将一条羊绒裤和那件织纹很精美的毛背心一起给了陆砚，另外一条羊绒裤准备留给林教授。
她照着那地址写过信，目前还没收到回信，林向晚打算联系上人后，亲自去江省一趟。
务必要让林教授躲开那场灾祸。
留给父亲的羊绒裤被她包好了，放进箱底，再也没见过，而送给陆砚的那套，林向晚居然也从没见他穿过。
每日碰见，他还穿着脚踝漏风的旧衣裤。
初冬，一日冷过一日。
见他搁着自己给的保暖衣物不穿，依然穿得破旧单薄，林向晚心中有些不舒服。
堵到了人，问。
陆砚沉默。
见她不高兴了，才说，不舍得。
林向晚以为他舍不得羊绒娇贵，道：“再贵的衣服，也是用来穿的，闲置反而浪费了它的价值。”
陆砚不应声。
他不懂材质区别，更不是因为衣服贵，只是单纯因为是她给的，而自己每日去坝上不是搬石头、就是扛沙袋……他舍不得让她给的东西，有一丁点磨损。
陆砚：“我留着过年穿。”
林向晚叹气：看来这个秋冬，那两件衣服是派不上用场了。
然而，紧隔了两天，林向晚就看见那件织工精美的毛背心，出现在了别人身上。
穿的人是黄秀艳。
陆砚的远房堂婶，也是郭婶子的对门邻居。
她去教室门口接虎子下学，林向晚一眼就看见她身上的毛背心。
这种衣服若套在里面，本也不显眼。然而，黄秀艳为了显摆，特意穿在外面，生怕旁人看不见她新添的毛衣！
自打早晨换上了毛衣，黄秀艳恨不得全天在外展示，叫全大队的人都瞧仔细了，那毛衣花纹多么精美、多么高档！
穿上它，黄秀艳走路都带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