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还没断奶的孩子，李翠翠眉宇早没了婚前的骄纵，取代之几分阴郁，她主动说：
“知青宿舍空间大，占了三间大北屋，旁边还有件器材室，和两间西厢、一间东厢房，带个院子，最适合办学。”
的确，那个院子确实条件绝佳，在整个柳沟数一数二。
很久以前，那是前朝贵人在家乡修筑的别院，早年运动时损毁了大半，保存下来的这个单独院子，已没了庄园式的宏伟，只比寻常农户家要气派些。
倘若，真能用来办学，那绝对是现有的最好条件！
林向晚有些心动。
她看了看李翠翠，又看向李福全，很明显，老书记不太满意她闺女突然冒出来的倡议。
被姥爷狠瞪了一眼，娃娃扯嗓子开始哭。
李翠翠走上前，把孩子往林向晚怀里一塞，道：“林知青，您带她去院子里玩会儿，我来和我爹说。”
十几分钟过去。
李翠翠推门出来，冲她点头：“成了。”
哈？
走出李家院门时，林向晚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方远明把替出来的办公室当顺口人情，许给工作组的干部，这事她没曾料到，林向晚还没来得及生气，下一秒，李翠翠就已主动把方远明和她的新房拱手让出。
就是不知道，如果方远明得知了这事，会不会心痛了。
林向晚唇角勾起，真出乎意料。
“书记怎么会同意？”林向晚看了眼身侧并行的人，纳闷问道。
宿舍让出来容易，再占，可就难了。
李翠翠抱紧怀中的孩子，说：“学堂越办越大，受益的是柳沟的孩子们，该有个像样场所。”
“那你住哪儿？”
李翠翠：“和你学堂原教室换一换，就我和孩子，有间屋足够，那离我爹娘家还近。”
她一人带着孩子住，尚且够用，可如果以后方远明回来了，只一间土屋，人多了就不见得够用了。
“那，孩子的父亲以后……”
李翠翠冷笑：“他不会回来。”
林向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必谢我，你救我一命，这回我该报答你。”李翠翠丝毫不想从她嘴里听到那些怜悯的话，抢先一步，生硬说道。
林向晚：“一码归一码，办学场所这事，还是要感谢你。”
“以后，如果柳沟学堂长久办下去，那么校史册子上，就会写着1976年11月，李翠翠同志无私捐献宿舍，鼎力支持办学。”为缓和略显僵硬的气氛，林向晚开玩笑，“多年后，从这里走出大山的孩子们中，可能已成为某个行业的领军人物，说不定到那时，他们还会经常回忆起幼年上学的场地，还有校史册上的你……”
听着，李翠翠脸上突然泛起红晕，望着山外方向，眼底浮现向往与落寞，沉默了一会儿，她问：
“山里的孩子上了学，就真的有机会能出去？”
“有。”
林向晚答得肯定。
李翠翠想起曾经方远明告诉她的话：“就算读到高中，毕了业不还得回来，没有居民户口，去城里连招工都没法参加，他们怎么走出去？”
“时代会发展，你现在认知里的东西会变，现在没有的机会，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你相信么？”
“我情愿相信。”李翠翠面色缓和，音调放低，“我还有个条件，不，是请求。”
“你说。”
李翠翠：“那院子里有四间北屋、三间厢房，场地足够用了，你们……能不能加办托儿所。”
“托儿所？”
林向晚挑眉，惊讶地看着她。
“嗯，我没记错，就是这个名。”李翠翠郑重其事点头确认，“我大嫂说的，山外面孩子从小上这个，她已经带着三个侄女随军去了，她说孩子从小启蒙了，以后才能有本事。”
李翠翠看着怀里的孩子，说：“我想让她有文化，我这辈子没有的机会，我想让她有。”
“……”
林向晚打量着这个刚二十岁的姑娘，陷入沉默。
出见时她身上那股子青春无畏的张扬劲儿，已荡然无存，生活已搓磨掉她的锐气，掩盖住了她野性的生命力，但林向晚还是隐约察觉，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没变的。
李翠翠也盯着她看。
等了一阵子，没等到预期反应，脸色暗淡了些许：“不能办么？”
“倒也不是，就是我们人手不够用……”林向晚觉得对方压在她肩头的期许，有些重，吸了口气，邀请：“你愿意来学堂帮忙吗？你来，学前班给你带，你的孩子不限年龄，随时能入学。”
李翠翠瞪大眼，再三确认她不是开玩笑，才说：“我？咋可能？我没文化，不认字啊。”
“可以学。”
李翠翠还不敢置信：“我能学会？”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
……
李翠翠本来是要带林向晚去看场地，结果，走到门口时，已被她成功劝说，硬着头皮，艰难接了。
她不肯相信，自己能学得会。
当初，林向晚办扫盲班时，李翠翠起过去旁听学认字的念头，可被方远明一通打击，再三否定，次数多了，逐渐让李翠翠觉得，文化是极为高深玄虚，是她这辈子无法企及的东西。
可，这飘在云端的文字，就这么被林向晚扯了下来，放到了她面前，仿佛触手可及。
林向晚鼓励：“别有心理负担，刚开始，何奶奶会帮你……”
事情敲定下来。
这事被李福全得知后，很是高兴，他亲自登门说了堆冠冕堂皇的话，表示大队会全力支持办学。
林向晚毫不客气，当场申请经费，将书记的口头支持落到实处。
得了大队的支持，林向晚又找上公社领导，报告了办学进度后，再次化缘，又从公社要得了更多经费，继而，她召集山里能工巧匠，大规模打制课桌椅，还托人外出购置其他教学物资。
半个月下来，柳沟风水最好的这片青砖瓦老宅焕然翻新。
里里外外，皆被打扫得干净，窗户新换了玻璃和木框，木门重新抛光，再刷清漆，一张张崭新的课桌椅被抬进教室。
四间北屋全被用作教室，分别是初中部、小学部、学前班、成人扫盲班；东侧厢房是林向晚的办公室。
终于，她有了书桌，有了自己的空间、领域。
西侧两间厢房，分别作为何奶奶与李翠翠的办公室，每间屋都配有床和柜子，何奶奶那屋面积最大，林向晚专门找人定制了上下铺。
院子里的杂草被清理干净，林向晚特意托人买了青砖，铺出几条小路，以防下雨时踩得满脚泥污。
青砖小路之间，有颗古槐，看着有些念头了，何奶奶多次在那颗槐树下出神……
新校区的建设，紧锣密鼓进行着。
腊月到来，学堂正式搬迁，那天，柳沟大队有职务和有威望的人都来了，牌匾改名为柳沟学校。
公社孙书记亲自题字，鼓励知识青年扎根山区，传播文化。
柳沟学校名声在大山里打响，还有不少附近山里的孩子慕名而来，一时间，柳沟学校风头远超红渠大队。
年前，林向晚过得相当忙碌。
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操心，虽有李翠翠协助她操持，可照样把她累得每日回去，沾了枕头就入睡。
依稀注意到，陆砚好像也挺忙。
经常出去一走许多天，若不是桌上突然多出来的板栗，林向晚时常难以察觉他回来过。
偶尔在家里，林向晚若不主动叫他，也不见他主动凑上前。
林向晚几乎能确定，这孩子就是在躲她。
可，为什么呢？
他分明以前挺爱黏着她的，虽然话很少，但总喜欢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让她已习惯了有这么个人。
林向晚百思不得其解，自觉也没什么惹到他的地方……悄悄留意观察，发现他除了洗衣服频繁了些，好像也没什么异常的。
也许，男孩子长大了，就不爱亲近人了？
看着他越长越高的身影，林向晚莫名觉得，心里空了下，好像，有点点失落。
……
新学校投入使用，最欢乐的是小学部，小孩子们课间多了做游戏的场所，院子一角，有林向晚让人搭的几个秋千，还有个跷跷板和小滑梯。
小学部的孩子们最喜欢玩那些，现在还多了学前班，由李翠翠带着，目前还只有三个孩子。
家长送来，不过是为图省事，反倒是李翠翠在认认真真，跟着何清安学识字。
*
吴桂月的变化也很大。
自从弃理改文，她学业压力陡然轻。
那些人文历史类的东西，在她看来，与其说辛苦学习，不如说是种欢愉的享受。一旦翻开那些泛黄的书卷，俗世中的烦恼尽数忘却，吴桂月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之门。
她很轻松能完成林向晚给她划定的课业，除此之外，每次林向晚去县城借书或办事时，她都请求跟着，顺路去图书馆看书、借阅。
吴桂月觉着，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每次，她都恨不得在图书馆待到工作人员下班，离开时恋恋不舍。
林向晚看着她垂涎的神色，打趣：“这么喜欢，以后你来这里上班得了。”
“啊，怎么可能。”吴桂月连连摇头，“我哪有这种好命。”
林向晚：“那可说不准，世事难料。”
“你就寻我开心吧。”
吴桂月嗔了她一眼，相处已久，在林向晚和李小慧面前，她已经能释放些许情绪出来，不再将自身压抑成呆板的木偶。
眼波流转，风情陡生。
林向晚看愣了，突然发现，一年来，桂月变美了好多。
她本就是五官明艳的人，原本还缺失了些神韵，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激活了。
林向晚有种直觉：“桂月，我觉得你以后，大概率不止当个图书管理员，真的。”
吴桂月当她哄自个开心，柔声：“还不止？那我岂不是要上天？”
“有可能……”
同样惊觉吴桂月外貌变化的人，还有崔子亮。
她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好看得……他都不舍得摊牌，改和桂香处对象了。
这半年来，崔子亮暗地里和桂香走得近，勾勾搭搭，没少揩油，他稀罕被桂香捧着伺候的感觉，桂香则把这“姐夫”当成冤大头，没少蹭钱花。
这事，桂月丝毫不知情。
那俩人各取所需，把她瞒得死死的。
崔子亮觉得吴桂月只长得好看，却是个木头美人，白瞎了一副好皮囊，远远没她妹子会伺候男人。
但，要让他舍弃桂月，改和桂香处，他还真舍不得。
毕竟吴桂月可是这片山沟里，长得最俊的姑娘，除了那外来知青，崔子亮还没见过有那个女人能张这么俊，娶她，多有面子。
他再看桂香那滚圆结实的身段，长得像个圆盘的脸，心里不是滋味。
这，美的木讷。
会伺候人的，又不够俊……
崔子亮犯了愁，左右为难起来，他甚至想，要是这姐妹俩合在一起，该有多好。
或者，吴桂月能转了性子，和桂香一样体贴；再不济，桂香长得能有几分像桂月，他也就认了。
不过，想归想，崔子亮还是明白，这对姐妹没有血缘关系。
桂香是柴寡妇嫁给吴兴堂之前生的，柳沟没人知道她亲爹是谁，但有很多人知道，柴云燕是在成了寡妇几年后，才怀了她。
也正是因生父是谁说不清，就算吴桂香长得更漂亮些，崔子亮知道，他娘也不会同意娶这种媳妇进门。
所以，他也只是想想，主要心思，还是留着和那“木头”周旋，好在桂香也好打发，给些零花钱，好安顿的很。
崔子亮打算再享一阵子齐人之福，殊不知，一张为他而织的网，正在悄然打开……
“知青宿舍空间大，占了三间大北屋，旁边还有件器材室，和两间西厢、一间东厢房，带个院子，最适合办学。”
的确，那个院子确实条件绝佳，在整个柳沟数一数二。
很久以前，那是前朝贵人在家乡修筑的别院，早年运动时损毁了大半，保存下来的这个单独院子，已没了庄园式的宏伟，只比寻常农户家要气派些。
倘若，真能用来办学，那绝对是现有的最好条件！
林向晚有些心动。
她看了看李翠翠，又看向李福全，很明显，老书记不太满意她闺女突然冒出来的倡议。
被姥爷狠瞪了一眼，娃娃扯嗓子开始哭。
李翠翠走上前，把孩子往林向晚怀里一塞，道：“林知青，您带她去院子里玩会儿，我来和我爹说。”
十几分钟过去。
李翠翠推门出来，冲她点头：“成了。”
哈？
走出李家院门时，林向晚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方远明把替出来的办公室当顺口人情，许给工作组的干部，这事她没曾料到，林向晚还没来得及生气，下一秒，李翠翠就已主动把方远明和她的新房拱手让出。
就是不知道，如果方远明得知了这事，会不会心痛了。
林向晚唇角勾起，真出乎意料。
“书记怎么会同意？”林向晚看了眼身侧并行的人，纳闷问道。
宿舍让出来容易，再占，可就难了。
李翠翠抱紧怀中的孩子，说：“学堂越办越大，受益的是柳沟的孩子们，该有个像样场所。”
“那你住哪儿？”
李翠翠：“和你学堂原教室换一换，就我和孩子，有间屋足够，那离我爹娘家还近。”
她一人带着孩子住，尚且够用，可如果以后方远明回来了，只一间土屋，人多了就不见得够用了。
“那，孩子的父亲以后……”
李翠翠冷笑：“他不会回来。”
林向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必谢我，你救我一命，这回我该报答你。”李翠翠丝毫不想从她嘴里听到那些怜悯的话，抢先一步，生硬说道。
林向晚：“一码归一码，办学场所这事，还是要感谢你。”
“以后，如果柳沟学堂长久办下去，那么校史册子上，就会写着1976年11月，李翠翠同志无私捐献宿舍，鼎力支持办学。”为缓和略显僵硬的气氛，林向晚开玩笑，“多年后，从这里走出大山的孩子们中，可能已成为某个行业的领军人物，说不定到那时，他们还会经常回忆起幼年上学的场地，还有校史册上的你……”
听着，李翠翠脸上突然泛起红晕，望着山外方向，眼底浮现向往与落寞，沉默了一会儿，她问：
“山里的孩子上了学，就真的有机会能出去？”
“有。”
林向晚答得肯定。
李翠翠想起曾经方远明告诉她的话：“就算读到高中，毕了业不还得回来，没有居民户口，去城里连招工都没法参加，他们怎么走出去？”
“时代会发展，你现在认知里的东西会变，现在没有的机会，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你相信么？”
“我情愿相信。”李翠翠面色缓和，音调放低，“我还有个条件，不，是请求。”
“你说。”
李翠翠：“那院子里有四间北屋、三间厢房，场地足够用了，你们……能不能加办托儿所。”
“托儿所？”
林向晚挑眉，惊讶地看着她。
“嗯，我没记错，就是这个名。”李翠翠郑重其事点头确认，“我大嫂说的，山外面孩子从小上这个，她已经带着三个侄女随军去了，她说孩子从小启蒙了，以后才能有本事。”
李翠翠看着怀里的孩子，说：“我想让她有文化，我这辈子没有的机会，我想让她有。”
“……”
林向晚打量着这个刚二十岁的姑娘，陷入沉默。
出见时她身上那股子青春无畏的张扬劲儿，已荡然无存，生活已搓磨掉她的锐气，掩盖住了她野性的生命力，但林向晚还是隐约察觉，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没变的。
李翠翠也盯着她看。
等了一阵子，没等到预期反应，脸色暗淡了些许：“不能办么？”
“倒也不是，就是我们人手不够用……”林向晚觉得对方压在她肩头的期许，有些重，吸了口气，邀请：“你愿意来学堂帮忙吗？你来，学前班给你带，你的孩子不限年龄，随时能入学。”
李翠翠瞪大眼，再三确认她不是开玩笑，才说：“我？咋可能？我没文化，不认字啊。”
“可以学。”
李翠翠还不敢置信：“我能学会？”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能？”
……
李翠翠本来是要带林向晚去看场地，结果，走到门口时，已被她成功劝说，硬着头皮，艰难接了。
她不肯相信，自己能学得会。
当初，林向晚办扫盲班时，李翠翠起过去旁听学认字的念头，可被方远明一通打击，再三否定，次数多了，逐渐让李翠翠觉得，文化是极为高深玄虚，是她这辈子无法企及的东西。
可，这飘在云端的文字，就这么被林向晚扯了下来，放到了她面前，仿佛触手可及。
林向晚鼓励：“别有心理负担，刚开始，何奶奶会帮你……”
事情敲定下来。
这事被李福全得知后，很是高兴，他亲自登门说了堆冠冕堂皇的话，表示大队会全力支持办学。
林向晚毫不客气，当场申请经费，将书记的口头支持落到实处。
得了大队的支持，林向晚又找上公社领导，报告了办学进度后，再次化缘，又从公社要得了更多经费，继而，她召集山里能工巧匠，大规模打制课桌椅，还托人外出购置其他教学物资。
半个月下来，柳沟风水最好的这片青砖瓦老宅焕然翻新。
里里外外，皆被打扫得干净，窗户新换了玻璃和木框，木门重新抛光，再刷清漆，一张张崭新的课桌椅被抬进教室。
四间北屋全被用作教室，分别是初中部、小学部、学前班、成人扫盲班；东侧厢房是林向晚的办公室。
终于，她有了书桌，有了自己的空间、领域。
西侧两间厢房，分别作为何奶奶与李翠翠的办公室，每间屋都配有床和柜子，何奶奶那屋面积最大，林向晚专门找人定制了上下铺。
院子里的杂草被清理干净，林向晚特意托人买了青砖，铺出几条小路，以防下雨时踩得满脚泥污。
青砖小路之间，有颗古槐，看着有些念头了，何奶奶多次在那颗槐树下出神……
新校区的建设，紧锣密鼓进行着。
腊月到来，学堂正式搬迁，那天，柳沟大队有职务和有威望的人都来了，牌匾改名为柳沟学校。
公社孙书记亲自题字，鼓励知识青年扎根山区，传播文化。
柳沟学校名声在大山里打响，还有不少附近山里的孩子慕名而来，一时间，柳沟学校风头远超红渠大队。
年前，林向晚过得相当忙碌。
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她操心，虽有李翠翠协助她操持，可照样把她累得每日回去，沾了枕头就入睡。
依稀注意到，陆砚好像也挺忙。
经常出去一走许多天，若不是桌上突然多出来的板栗，林向晚时常难以察觉他回来过。
偶尔在家里，林向晚若不主动叫他，也不见他主动凑上前。
林向晚几乎能确定，这孩子就是在躲她。
可，为什么呢？
他分明以前挺爱黏着她的，虽然话很少，但总喜欢待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让她已习惯了有这么个人。
林向晚百思不得其解，自觉也没什么惹到他的地方……悄悄留意观察，发现他除了洗衣服频繁了些，好像也没什么异常的。
也许，男孩子长大了，就不爱亲近人了？
看着他越长越高的身影，林向晚莫名觉得，心里空了下，好像，有点点失落。
……
新学校投入使用，最欢乐的是小学部，小孩子们课间多了做游戏的场所，院子一角，有林向晚让人搭的几个秋千，还有个跷跷板和小滑梯。
小学部的孩子们最喜欢玩那些，现在还多了学前班，由李翠翠带着，目前还只有三个孩子。
家长送来，不过是为图省事，反倒是李翠翠在认认真真，跟着何清安学识字。
*
吴桂月的变化也很大。
自从弃理改文，她学业压力陡然轻。
那些人文历史类的东西，在她看来，与其说辛苦学习，不如说是种欢愉的享受。一旦翻开那些泛黄的书卷，俗世中的烦恼尽数忘却，吴桂月仿佛打开了新世界之门。
她很轻松能完成林向晚给她划定的课业，除此之外，每次林向晚去县城借书或办事时，她都请求跟着，顺路去图书馆看书、借阅。
吴桂月觉着，这简直是她人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每次，她都恨不得在图书馆待到工作人员下班，离开时恋恋不舍。
林向晚看着她垂涎的神色，打趣：“这么喜欢，以后你来这里上班得了。”
“啊，怎么可能。”吴桂月连连摇头，“我哪有这种好命。”
林向晚：“那可说不准，世事难料。”
“你就寻我开心吧。”
吴桂月嗔了她一眼，相处已久，在林向晚和李小慧面前，她已经能释放些许情绪出来，不再将自身压抑成呆板的木偶。
眼波流转，风情陡生。
林向晚看愣了，突然发现，一年来，桂月变美了好多。
她本就是五官明艳的人，原本还缺失了些神韵，现在，整个人像是被激活了。
林向晚有种直觉：“桂月，我觉得你以后，大概率不止当个图书管理员，真的。”
吴桂月当她哄自个开心，柔声：“还不止？那我岂不是要上天？”
“有可能……”
同样惊觉吴桂月外貌变化的人，还有崔子亮。
她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好看得……他都不舍得摊牌，改和桂香处对象了。
这半年来，崔子亮暗地里和桂香走得近，勾勾搭搭，没少揩油，他稀罕被桂香捧着伺候的感觉，桂香则把这“姐夫”当成冤大头，没少蹭钱花。
这事，桂月丝毫不知情。
那俩人各取所需，把她瞒得死死的。
崔子亮觉得吴桂月只长得好看，却是个木头美人，白瞎了一副好皮囊，远远没她妹子会伺候男人。
但，要让他舍弃桂月，改和桂香处，他还真舍不得。
毕竟吴桂月可是这片山沟里，长得最俊的姑娘，除了那外来知青，崔子亮还没见过有那个女人能张这么俊，娶她，多有面子。
他再看桂香那滚圆结实的身段，长得像个圆盘的脸，心里不是滋味。
这，美的木讷。
会伺候人的，又不够俊……
崔子亮犯了愁，左右为难起来，他甚至想，要是这姐妹俩合在一起，该有多好。
或者，吴桂月能转了性子，和桂香一样体贴；再不济，桂香长得能有几分像桂月，他也就认了。
不过，想归想，崔子亮还是明白，这对姐妹没有血缘关系。
桂香是柴寡妇嫁给吴兴堂之前生的，柳沟没人知道她亲爹是谁，但有很多人知道，柴云燕是在成了寡妇几年后，才怀了她。
也正是因生父是谁说不清，就算吴桂香长得更漂亮些，崔子亮知道，他娘也不会同意娶这种媳妇进门。
所以，他也只是想想，主要心思，还是留着和那“木头”周旋，好在桂香也好打发，给些零花钱，好安顿的很。
崔子亮打算再享一阵子齐人之福，殊不知，一张为他而织的网，正在悄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