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的手穿过师兄心脏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溅到我的脸上，将我的视线都染成了红色。
那曾经纯洁无暇的少年就站在师兄的身后，往日清澈的眸子此刻已变得通红，九条雪白的尾巴也都泛着红光。
长歌的手从师兄的心脏抽离，在他胸口处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师兄慢慢地倒了下去，倒在金色的沙滩上，猩红的血液流淌下来，很快被沙砾吸食殆尽，只在沙滩上留下一片红色的印记。
明明就在刚刚，他还说要接我回师门，可如今，他却躺在了地上，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看见长歌眼中的猩红逐渐退去，慢慢恢复清明。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又蓦地看向我，双手微微颤抖着，眼中尽是无措。
而后他朝我走了一步，伸出手，那手上沾着鲜血，不知是师兄的，还是他的。血腥味萦满鼻腔，让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鸢鸢……”他继续向前走着，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胸前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却依旧在他身上留下大片大片的血迹。
百年前，各大除妖世家联手歼灭九尾狐一族，而他是那时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如今世上最后一条九尾狐，是九尾狐族最后的王。
而我，是除妖师。
我曾信他、怜他，想要拼命护他周全。可就在几分钟前，师兄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就在刚刚，他的手穿过了师兄的胸膛。
七位师兄弟皆死于他手，无一人幸免。
“鸢鸢……”长歌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却依旧叫着我的名字，可他此刻太过虚弱，还没说几个字，鲜血便又顺着他的嘴角涌了出来。
我捡起师兄落在沙滩上的剑，剑尖对准了他的心口。
我不知道他那已经愈合的胸口会不会疼，我只知道，我的师兄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说:“你别过来，否则我的剑不会留情。”
他又上前走了一步，锋利的剑尖刺破了他的肌肤，他却不肯退去，只是朝我伸出手，“鸢鸢……你过来……”
海风轻轻地吹过，带着海水的腥咸，我看见他的眼角流下一滴血泪，他轻轻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一如往日那般。
他说:“鸢鸢……如果你想要这条命的话……我给你就是。”
锋利的剑尖再一次刺穿了他的胸膛，温热的血液又一次溅在我的脸上，与我脸上师兄的血混合在一起。
他拥抱了我，温热腥甜的气息吐在我耳畔，“鸢鸢……对不起……”
我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不知是为师兄，还是为他。
大脑一阵眩晕，我双手颤抖着松开了剑柄，看他直直地往后倒在了地上，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长歌，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没有认识你。”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翻涌的海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腥咸的海水涌入鼻腔，将我呛得说不出话来，就像一个月前那样。海浪将我吞没，海水侵蚀着我的意识，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身子都变得轻飘飘得，跟着那些不愿回首的记忆一同飘向远方。
*
我第一次遇见长歌，是在一个月前。
那时我意外落海，被海浪冲到了这无人的小岛上。
那时我恰好被海水泡得发了烧，在岛上寻了半天，没寻到吃食，更没寻到一口淡水，最后晕倒在了路边。
再醒来时，身侧坐着位少年，准确地来说是只狐妖。
或许是未经世事，他竟不知将自己的尾巴和妖气收一收。八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身后轻轻摇晃着，还有一条沾了水，正放在我的额头为我降温。
看见我醒来，他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祭司姐姐，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我想说他认错人了，我不是他的祭司姐姐，我是一位除妖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眯着眼睛笑着，清澈的眸子不染一丝尘埃，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开心地摇晃，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我竟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里握着的短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我来接你回家了。”
可是长歌啊，我不能带你回家了。
师兄师弟因我而死，就连我也回不了家了……
*
我不知在海里飘荡了几天，只是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一间屋子里，淡淡的草药味传到鼻尖，盖过了记忆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而白落鸣坐在床前，眼中满是血丝，他问我:“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说:“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他不说话，我觉得很烦，心里很乱很难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将他屋里的瓶瓶罐罐全部摔到了地上。
白落鸣就站在旁边，没有制止，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待我将屋里东西都砸了个干净，稍稍冷静了一些，这才发现手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划伤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有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来，鲜红色的，让我又想到那天溅在我脸上的大师兄的血。
我一阵眩晕，扶着脑袋坐下来，白落鸣便熟练地帮我上药和包扎，“才一月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怎的弄成了这般模样？”
我将脖子上的吊坠取下来放在桌上，淡淡道:“我遇见长歌了，当今世上最后一条九尾狐，长歌。”
我明显感觉他的手顿了一下。我苦笑，反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摸到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我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白落鸣，你到底是仙是魔？”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与我对视，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坚定:“丫头，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魔。”
我将他的手放开，同样叹了口气，将腰间的匕首丢在桌上，刀柄上赫然刻着点苍的字样。
“长歌杀了我师兄，而我……杀了他。”我苦笑，“是我害死了师兄，我回不了师门了。”
我喃喃道:“你救我干什么啊……怎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我无处可归，身子又尚且虚弱，便在白落鸣家中暂时歇下了。他是这海边渔村的大夫，虽与我曾有些过节，我却因此不至于流落街头。
只是这几日来，每每闭眼，那日的场景又一遍遍地浮现在眼前。恍惚中，温热腥咸的血液一次又一次溅在我的脸上，长歌沾着鲜血的手从师兄心口拔出，我看着师兄一次又一次倒在我的面前……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白落鸣也怕我出事，死活要拉着我出门散心。
但一个小渔村有什么看的呢？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周围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一群人聚在海边，不知在看什么。我听见周围的人讨论着“死人了”“心都没了”之类的话，疯了般冲上去拨开人群。
金色的沙滩上，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静静地躺着，点苍派弟子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胸口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的心已经没了。
他的脸和身体被海水泡得肿胀，扭曲的模样让人难以认清本来的模样。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是我的师兄还能是谁？
刚刚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几名手持长剑的少年一并朝师兄的遗体走近，为首的男子身着绛青色掌门服，衣服上绣着竹叶的图案，仙风道骨，清雅飘逸，不是我的师父又是谁？
曾经他是这世上最疼我爱我的人，可如今，我看着他的身影，却只能远远地躲着。不敢相认。
我忍着泪水，背过身，将脸埋在白落鸣的怀里，不敢出声。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仿佛我只是一个被尸体吓坏了的小姑娘一般安慰着我。怀中淡淡的草药香让我平静下来，我抱着他，抱得紧紧的，祈求着不被发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一时间让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师姐失踪一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去寻她的师兄弟也无一人归来！妖孽！这背后一定有妖孽作祟！”
“大师兄法术高强，世间又有多少妖怪能杀的了他？那妖怪定然不简单！”
“大师兄如今这般，师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九尾狐灭族如今已有百年，不会是九尾狐回来报仇了吧？”
“怎么可能是九尾狐？那东西都死了一百年了，要回来报仇的话早回来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有人惋惜，有人气愤，有人恐惧，而我躲在人群中间，活像一只缩头乌龟。我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待在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窒息。
许久，师父一句“走吧”将我拉回现实。两名弟子抬着师兄的尸体离开，经过我的身边，腐烂的气味直冲鼻尖。我胃里一阵翻涌，只觉得头晕目眩，连手脚都是冰凉的，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瘫软在白落鸣怀中。
我不知自己晕了多久，只知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痛苦的梦，梦里师兄慢慢倒在我的面前，鲜血流了满地，将金色的沙滩都染成血色的。然后他的尸体被海水冲刷、侵蚀，变得肿胀，又开始腐烂，最终被海水冲到沙滩上，变成了我看到的样子。
再醒来的时候，白落鸣依旧坐在我身边，手里端着熬好的药。他说:“丫头，吃点药，吃点药就没那么难受了。”
我摇摇头，呆呆地看着窗外，看见有小孩在沙地上作画，杂乱的画面，经手掌抚平，便什么都不剩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说:“白落鸣，你是大夫，那你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忘了一切，重新来过……”
他在药房捣鼓了搞半天，端来一碗药汤，却不肯松手，只是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丫头，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水在我口中蔓延开来，与心中的苦对比起来，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胃里依旧是一阵翻滚，我躺在床上，往日那些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冲进我的脑海。
我看见荒岛的大树上，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安安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下，九条尾巴悠闲地垂落下来，上面的绒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我看见海边高崖上，长着九条尾巴的少年围着篝火开心地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眼中倒映着星辰万千。
然后我看见他的手刺穿了师兄的心脏，鲜红的血溅了我满脸。
那些记忆如画卷一般在面前铺展开来，离我越来越近，又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画面的最后，一位长着九条尾巴的少年蹲在我面前，微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他温温柔柔地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祭司姐姐，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我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
可是我说了什么来着？我突然不记得了，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早已记不清他是谁，我又是谁了……
那曾经纯洁无暇的少年就站在师兄的身后，往日清澈的眸子此刻已变得通红，九条雪白的尾巴也都泛着红光。
长歌的手从师兄的心脏抽离，在他胸口处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师兄慢慢地倒了下去，倒在金色的沙滩上，猩红的血液流淌下来，很快被沙砾吸食殆尽，只在沙滩上留下一片红色的印记。
明明就在刚刚，他还说要接我回师门，可如今，他却躺在了地上，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我看见长歌眼中的猩红逐渐退去，慢慢恢复清明。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又蓦地看向我，双手微微颤抖着，眼中尽是无措。
而后他朝我走了一步，伸出手，那手上沾着鲜血，不知是师兄的，还是他的。血腥味萦满鼻腔，让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鸢鸢……”他继续向前走着，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胸前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却依旧在他身上留下大片大片的血迹。
百年前，各大除妖世家联手歼灭九尾狐一族，而他是那时的唯一幸存者，也是如今世上最后一条九尾狐，是九尾狐族最后的王。
而我，是除妖师。
我曾信他、怜他，想要拼命护他周全。可就在几分钟前，师兄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就在刚刚，他的手穿过了师兄的胸膛。
七位师兄弟皆死于他手，无一人幸免。
“鸢鸢……”长歌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却依旧叫着我的名字，可他此刻太过虚弱，还没说几个字，鲜血便又顺着他的嘴角涌了出来。
我捡起师兄落在沙滩上的剑，剑尖对准了他的心口。
我不知道他那已经愈合的胸口会不会疼，我只知道，我的师兄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说:“你别过来，否则我的剑不会留情。”
他又上前走了一步，锋利的剑尖刺破了他的肌肤，他却不肯退去，只是朝我伸出手，“鸢鸢……你过来……”
海风轻轻地吹过，带着海水的腥咸，我看见他的眼角流下一滴血泪，他轻轻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一如往日那般。
他说:“鸢鸢……如果你想要这条命的话……我给你就是。”
锋利的剑尖再一次刺穿了他的胸膛，温热的血液又一次溅在我的脸上，与我脸上师兄的血混合在一起。
他拥抱了我，温热腥甜的气息吐在我耳畔，“鸢鸢……对不起……”
我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不知是为师兄，还是为他。
大脑一阵眩晕，我双手颤抖着松开了剑柄，看他直直地往后倒在了地上，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长歌，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没有认识你。”
我转过身，看着眼前翻涌的海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腥咸的海水涌入鼻腔，将我呛得说不出话来，就像一个月前那样。海浪将我吞没，海水侵蚀着我的意识，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身子都变得轻飘飘得，跟着那些不愿回首的记忆一同飘向远方。
*
我第一次遇见长歌，是在一个月前。
那时我意外落海，被海浪冲到了这无人的小岛上。
那时我恰好被海水泡得发了烧，在岛上寻了半天，没寻到吃食，更没寻到一口淡水，最后晕倒在了路边。
再醒来时，身侧坐着位少年，准确地来说是只狐妖。
或许是未经世事，他竟不知将自己的尾巴和妖气收一收。八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身后轻轻摇晃着，还有一条沾了水，正放在我的额头为我降温。
看见我醒来，他笑了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祭司姐姐，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我想说他认错人了，我不是他的祭司姐姐，我是一位除妖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他眯着眼睛笑着，清澈的眸子不染一丝尘埃，几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开心地摇晃，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我竟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里握着的短刃，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嗯，我来接你回家了。”
可是长歌啊，我不能带你回家了。
师兄师弟因我而死，就连我也回不了家了……
*
我不知在海里飘荡了几天，只是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了一间屋子里，淡淡的草药味传到鼻尖，盖过了记忆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而白落鸣坐在床前，眼中满是血丝，他问我:“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说:“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他不说话，我觉得很烦，心里很乱很难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将他屋里的瓶瓶罐罐全部摔到了地上。
白落鸣就站在旁边，没有制止，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待我将屋里东西都砸了个干净，稍稍冷静了一些，这才发现手不知在什么时候被划伤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有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来，鲜红色的，让我又想到那天溅在我脸上的大师兄的血。
我一阵眩晕，扶着脑袋坐下来，白落鸣便熟练地帮我上药和包扎，“才一月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怎的弄成了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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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显感觉他的手顿了一下。我苦笑，反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摸到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我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白落鸣，你到底是仙是魔？”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与我对视，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坚定:“丫头，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是魔。”
我将他的手放开，同样叹了口气，将腰间的匕首丢在桌上，刀柄上赫然刻着点苍的字样。
“长歌杀了我师兄，而我……杀了他。”我苦笑，“是我害死了师兄，我回不了师门了。”
我喃喃道:“你救我干什么啊……怎么不让我死了算了……”
我无处可归，身子又尚且虚弱，便在白落鸣家中暂时歇下了。他是这海边渔村的大夫，虽与我曾有些过节，我却因此不至于流落街头。
只是这几日来，每每闭眼，那日的场景又一遍遍地浮现在眼前。恍惚中，温热腥咸的血液一次又一次溅在我的脸上，长歌沾着鲜血的手从师兄心口拔出，我看着师兄一次又一次倒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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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落鸣也怕我出事，死活要拉着我出门散心。
但一个小渔村有什么看的呢？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周围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一群人聚在海边，不知在看什么。我听见周围的人讨论着“死人了”“心都没了”之类的话，疯了般冲上去拨开人群。
金色的沙滩上，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静静地躺着，点苍派弟子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胸口处是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的心已经没了。
他的脸和身体被海水泡得肿胀，扭曲的模样让人难以认清本来的模样。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不是我的师兄还能是谁？
刚刚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来，几名手持长剑的少年一并朝师兄的遗体走近，为首的男子身着绛青色掌门服，衣服上绣着竹叶的图案，仙风道骨，清雅飘逸，不是我的师父又是谁？
曾经他是这世上最疼我爱我的人，可如今，我看着他的身影，却只能远远地躲着。不敢相认。
我忍着泪水，背过身，将脸埋在白落鸣的怀里，不敢出声。他轻轻拍着我的背，仿佛我只是一个被尸体吓坏了的小姑娘一般安慰着我。怀中淡淡的草药香让我平静下来，我抱着他，抱得紧紧的，祈求着不被发现。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没有一丝停留，一时间让我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师姐失踪一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去寻她的师兄弟也无一人归来！妖孽！这背后一定有妖孽作祟！”
“大师兄法术高强，世间又有多少妖怪能杀的了他？那妖怪定然不简单！”
“大师兄如今这般，师妹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九尾狐灭族如今已有百年，不会是九尾狐回来报仇了吧？”
“怎么可能是九尾狐？那东西都死了一百年了，要回来报仇的话早回来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有人惋惜，有人气愤，有人恐惧，而我躲在人群中间，活像一只缩头乌龟。我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是待在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觉得窒息。
许久，师父一句“走吧”将我拉回现实。两名弟子抬着师兄的尸体离开，经过我的身边，腐烂的气味直冲鼻尖。我胃里一阵翻涌，只觉得头晕目眩，连手脚都是冰凉的，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瘫软在白落鸣怀中。
我不知自己晕了多久，只知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痛苦的梦，梦里师兄慢慢倒在我的面前，鲜血流了满地，将金色的沙滩都染成血色的。然后他的尸体被海水冲刷、侵蚀，变得肿胀，又开始腐烂，最终被海水冲到沙滩上，变成了我看到的样子。
再醒来的时候，白落鸣依旧坐在我身边，手里端着熬好的药。他说:“丫头，吃点药，吃点药就没那么难受了。”
我摇摇头，呆呆地看着窗外，看见有小孩在沙地上作画，杂乱的画面，经手掌抚平，便什么都不剩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说:“白落鸣，你是大夫，那你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忘了一切，重新来过……”
他在药房捣鼓了搞半天，端来一碗药汤，却不肯松手，只是看着我的眼睛问我:“丫头，你真的想好了？”
我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水在我口中蔓延开来，与心中的苦对比起来，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胃里依旧是一阵翻滚，我躺在床上，往日那些画面一遍又一遍地冲进我的脑海。
我看见荒岛的大树上，一只纯白色的小狐狸安安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下，九条尾巴悠闲地垂落下来，上面的绒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我看见海边高崖上，长着九条尾巴的少年围着篝火开心地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眼中倒映着星辰万千。
然后我看见他的手刺穿了师兄的心脏，鲜红的血溅了我满脸。
那些记忆如画卷一般在面前铺展开来，离我越来越近，又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画面的最后，一位长着九条尾巴的少年蹲在我面前，微风吹拂着他的脸颊，他温温柔柔地笑着，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祭司姐姐，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我张了张嘴，说了些什么。
可是我说了什么来着？我突然不记得了，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早已记不清他是谁，我又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