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真人盘坐半空,眸子似开未开,一副酣睡之样。但在元婴真人浩瀚神识洞照之下,一切最微妙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九丝金色焰火刚被张显吸入口鼻,便猛地膨胀沸烂,竟将内气都点燃起来,见状,董真人眉头一挑,随即起心动念,那层灵膜便溢出丝丝蛛丝网线,沿着张显周身毛孔浸润而去。

    张显双眼紧闭,存神定息,按道功所载,不断调运内气引导,丝毫不敢踏错一步。

    真火反复灼烧,生生造化池一次又一次修补枯焦经脉。渐渐的,灼烧痛感慢慢消失,胡乱穿梭的九丝浑阳真火,竟然是融作一团,好似一轮灿烂骄阳在丹田气海内绽放仙华。

    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全身温热一片,脑中空灵无物,像是回到先天母胎,一息自住,不出不入。

    全身经脉在破损修复间,不仅壮大坚韧了几分,壁膜上更有灵华留存,每次内气流经,便会带动其流往气海,不断提升功行。

    真火早已被他降伏,反观内视下,只见缕缕泛着金色流光的内气在经脉中来回涤荡,继而温养五脏六腑。

    真火温养熬炼,不过三个周天,他只觉肺腑一阵翻腾激荡,顺势张嘴,“哈”的一声吐出了一股浊气。

    仔细看去,似乎其中还隐隐带有黑红之色,闻之欲呕,那是体内被化去的后天杂质。

    目光闪动,起手往那滩污秽之处一指,一道泛着炙热之意的金色流火径直飞出,瞬间将其净化而去。

    地面居然出现一个碗口大小的坑洞,其中隐隐岩浆流动,那是地面玉石融化之迹象。

    董真人自蒲团之上坐起,一步便迈至张显面前,眼中精光闪烁,仔细看他几眼,笑道:

    “原说那邪火外魔定要耗费你不少时间,却不曾想三个时辰便能吸纳完满。”

    张显心中却是微微一诧,他吸收真火之时,除了感到炙烤灼烧之感,并未碰到什么邪火外魔。

    人身为一小天地,阴阳五行自是完满无漏,人与天地相合,天有日,人亦有日,即是心窍。心阳可使神明志醒,阳日高悬,光照万物,更可暖水煦土,以使生机旺盛。

    心既为火脏,就有阳易偏盛之弊,如今吸纳真火入体,更易招致火暑两邪,邪火心魔自使而生。

    张显略一沉吟,如实说道:“回禀师尊,弟子并未招致邪火心魔。”

    董真人眼露愕然,接着若有所思道:“难不成是这生生造化池所故?生生造化之意,的确能避灾消难,兼济水火。可惜离开此地,池水也不过是普通灵液罢了。”

    接着转过话题,言道:“如今你丹田已种火种,待你入得灵真境,炼制一些丹丸便可无需在借助地火了,而且操控之时,更能顺乎心意。”

    张显脸上喜色难掩,上前拜倒,道:“师尊恩情,弟子永世难忘。“

    此时此刻,不仅真火成功吸纳入体,而且借助造化池水,他已攀升至开光后期,《参同契五类秘要》入门阻碍,已是接连破开。

    董真人伸手一扶,笑道:“勿要多言,你既入得我门,该争取的,为师定然与你一争。”

    张显心下一动,正欲开口,只觉周身清风骤起,雾霭灵华随之一散,似珠帘轻轻拢起,又如画屏开卷。四下一观,月色澄清,山山不语,他已是来到丹王山下,哪里还能见得董真人行踪?

    微微一愣,便看见一道流光自山上划过,飘至面前,耳旁传来董真人温和嗓音:“这是我收集整理的众多丹方,你需勤加试炼。”

    张显一看,只见三支玉匣旁,赫然放置着一块玉玦,灵光闪闪,望之不凡。

    郑重一礼,小心收好,便施施然回转洞府。

    如今他已至开光后期,丹田气海内,浑阳真火如一座铜炉般灼灼燃烧,经脉内气生生不息,运之不断,体内气息沸腾鼓荡,隐隐有乘风归去之意。

    按道功法诀一转,只觉身体一轻,恰巧一阵晚风吹来,居然双脚离地,如羽而飘。

    他神色略略一动,定了定神,把那内息加快运转起来,起步一迈,整个人便被无形之风托举而起,如展双翅般,悠忽间直上云端。() ()

    待他再一站定时,发现自己正立在弥天雾云之上,头顶星月流光皎洁,脚下灯火耀射金台,慨然道:“‘足履白云寻羽客,杖挑明月返仙家’,大道逍遥,不外于是。”

    继而心下一愣,踩雾蹬云,只有步入灵真境方才有此本领,此刻他居然能如此,微微一思,便想到此定是借生生造化池残存灵华之故。

    照观丹田气海,果然见那浑阳真火正如大日骄阳般轰轰燃烧,经脉内壁所存灵华正如其木炭养料般,使其更加猛烈。照此模样,不过半盏茶时间必然损耗殆尽。

    张显却不惊慌,造化灵液尽管能减少他数日苦修,但腾云驾雾之妙,他早已心向神往,今日正好有此缘法便放纵一回。

    道诀一掐,脚下云雾一聚,便驭气往前驶去。刚去几个呼吸,耳间便想起一声叱喝,道:“汝是何人?敢在丹鼎院飞遁往来,还不快快停下。”

    张显按下云头,落往声音传出之地,只见一苍髯老者正目视于他。

    其人周身灵气滚荡,隐隐有龙虎之影,看其穿着,赫然是丹鼎院长老服饰,心下猜测或是值守长老,不敢怠慢,打了个稽首,道:“弟子张显,见过真人。”

    苍髯老者面容一缓,道:“原来是掌院弟子。丹鼎院内,不允金丹境以下弟子飞遁,你可知晓?”

    这老者名唤做燕风,现任丹鼎院长老之职,按院中规制,正好由此人轮值。

    他此刻心下诧异不已,董真人收取一名弟子之事,他自是知晓,碍于值守职责,他只听闻其人修为不过开光初期。

    如今张显气机外显,灵华灿灿,在他眼中分明是刚刚破开玄关壁垒的灵真境修士,看他托身风雨,遥然举步,驾雾驭空而来,怎么也不像是入道不过四五载之人。

    张显不知其人所想,拱手歉然一礼,道:“弟子心神快哉,忘了此间规矩,还乞恕罪。”

    燕风微一沉吟,道:“既是初犯,便饶你一次,万万不可有下次,若是外人见到,却是与院中名声不利。”

    张显玲珑心肠,立马便知,这是在提点与他。山门之中世家众多,此辈尤重礼仪规矩,若他稍有瑕疵,怕是有碍他师尊董真人之名。

    他对此虽嗤之以鼻,但毕竟有碍自家师尊,便正色拱手,谢道:“谨记真人所言,必不敢忘。”

    燕风见张显了然其意,微微一笑,道:“你且自去吧。”

    经此一事,他便原路回转洞府。

    片刻过后,他来到水边渡口,正欲敲响金钟,水中波澜自起,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头唤作敖鼋的老龟。

    张显轻笑一声,开口道:“敖道友,又见面了。”

    老龟大嘴开合,苍老之音缓缓传出,道:“每晚我都在吞吸月华,刚见真人意图归返,特来相见。”

    张显抬头一看,天高云淡,明月如霜,丝丝月华洒在巨大龟背之上,荧荧有光,素月分辉,明河共影,端的是玄妙非常。

    打个稽首,言道:“却是要拜托道友了。”

    敖鼋连道不敢,张显脚步一迈,便上的龟背。

    不到片刻,敖鼋已将张显送渡到三阳岛上,望见张显飘飘然回到洞府,他心中却是泛起了阵阵惊涛。

    在他感知下,数个时辰不见,张显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股炙热之意,犹如金阳伏藏,分明是体内蕴有某种至阳真火的表现。

    每名丹师俱是要吞吸外火,用以炼制丹药,未曾想一日之内,张显便吸纳成功。

    而且所吞之火至阳至刚,稍稍感念便知不是凡物。不论是找寻搜集,还是成功吸纳,其间耗费定是海量。

    想到此处,他心下一阵狂喜。如此看来,董真人定然是将此人当作衣钵传人对待,自己若结好此人,说不得百载内便能得那灵丹。

    只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得找一个适当时机才好。想到这里,他眼中精光闪闪,不多时便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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