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成细细的走遍了整个山谷,最后来至一处平坦地,从袖中取了一只巴掌大的星盘出来,又拿了一根线香插在其上,右手往上一拢,再放开时,这香便已点起,冒出了一缕淡淡白烟。

    此烟有如实质,便是阵阵山风过来,也是丝毫不散。他眯着眼睛看着这缕白烟,眼中露出一丝希冀之色来。

    如此一等便是六个时辰,这期间他动也不动,鹅毛白雪早将他整个身躯覆盖严实,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道白烟。

    到了亥时一刻,大雪早已止了下来,天边不知何时升起一轮明月,月华如练,寒照长空,整片山谷霜花散彩,雪色滟滟,隐约可闻脆枝断裂之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江玉成双目之中突然闪出一道精光,这白烟起了微微变化,似是如被人牵引一般向南方飘去。

    他神色振奋,抖落雪花,紧紧盯着这缕白烟,脚步贴地行了数里地,前方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只见一棵五人合抱粗细,枝桠茂密,却无一丝绿叶的的大树撑在那处,那树冠之上传来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月华皎洁,宛如白昼,他睁眼看去时,只见在横枝之上,正有一个头扎冲天辫,粉妆玉琢的小童坐在其上,对着天上月华手舞足蹈,呀呀出声。

    江玉成低低惊呼一声,道:“真是天大机缘,竟是让我寻到了这‘三秀玄灵芝’。”

    看这情形,这株三秀玄灵芝果真是到了千年关隘,平常时日,此种灵物都是藏在地脉土气之中,随着地气流转而身形不定,哪怕是洞天真人也难以察觉,只有需要采集月华之精时,才会短暂显露地表。

    按那洞府主人的札记记载,三秀玄灵芝不同于寻常灵药。所谓三秀者,乃三百载一开花,每次花开便能结出一粒秀果,三粒秀果乃灵芝精华,各有效用。待到千年关卡之时,芝灵便将三粒秀果吞服而下,借助其中精气再铸新躯。

    “化形灵芝,千年难得,食之可开仙门,换仙骨……”

    江玉成眼中生出了光彩,随后却是轻轻一叹。药芝一旦化形,芝灵便能出外任意走动,且诸法不沾,任你神通法术使了上去,都难以拘摄过来。若是再让它脱形换躯几次,避过诸般劫数,数千载下来,成仙了道也不是什么奢望。

    他强按下心头贪婪之意,左右又细细打探一遍,当今之计,寻到这株灵芝褪下的旧躯才是正经,所谓众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如今这灵芝所化的童儿在这吞吸月华,那其巢穴也定然离这不远,他目光闪动,准备来个打草惊蛇之计。

    这么一想,他心中下定了决心,眼光慢慢抬起,凝定那棵正坐着灵芝童儿的苍松,心念一转,自头上飞出一道蓝光,化作一抹晶虹,瞬息间就横过数十丈的距离。

    这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那小童,它面色一白,“呀”的一声惊叫,便往这棵巨木中一钻,顷刻不见了踪影。

    江玉成却是神色一喜,拿起那只星盘,口中念起法诀,那缕白烟打了个圈,便往地下钻去。

    只是就在这时,天边飞来一前一后两道云光,术法翻飞,灵光激射,如同金鼓齐鸣,锤击锣钹,打破了山谷寂静。

    张显见此,连忙起了食、中二指竖起并拢,祭起一枚隐身珠,淡淡白烟如同苍山暮云,将他身躯裹住,一点气息都不曾露出,几与山中青石无异。

    江玉成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收起星盘,跃上云端,大喝一声,道:“来者何人?”

    两道云光止了下来,立在两处山峰之上,一人白发白袍,气息萎靡不振,衣角都碎裂了部分,另一人气息起伏,却有后力不继之样,正是金圣公与王云合。

    这二人相斗千余回合,终于给王云合抓住了一瞬之机,借助云舟禁阵,重创了金圣公,但王云合服下的那枚假丹却也耗尽了,再难奈何此妖。但王云合深知除恶务尽之理,若是给金圣公恢复时间,自家只能任人宰割了。

    王云合见江玉成人在此处,来不及问其中缘由,连声道:“江师弟,你来的正好,与我合力共诛此獠!”

    金圣公心念急转,脸露狰狞之色,把法力猛然催动,祭出一道剑盘,其上百柄金气化成的飞剑如蝗雨而下。

    江玉成心头惊怒交加,但他识得此宝厉害,忙把嘴一张,吐出一道白气,将这斩来的剑芒托住,自己则一扭身,化光欲走。

    金圣公看到了破绽,哪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声大喝,化作一道灰芒追去,眨眼飞至身侧。() ()

    他眼中厉色一闪,把法诀捏起,空中剑芒杀至,只对着江玉成的颈脖绕了一圈,一具无头尸首便从半空中落下,连元灵也不曾逃去。

    王云合大吃了一惊,本指望江玉成能阻住此人片刻,不曾想却是白白断送了性命。金圣公哪怕是到了这般地步,灵真中期修为的江玉成依旧不过是他手中一合之敌。

    他心中暗恨,此行本来是稳妥之极,如今却是已死了两名各有来历的真传,虽说事出有因,但回得山门定然免不了要生出事端。

    金圣公一击必杀,心头稍稍畅快几分,手指脚下尸身,大笑道:“小辈,你也一样是这般下场!”

    王云合神情漠然,取出一枚鲜红如血的丹丸服下,气息立时高涨起来,身后浮起一枚铜印来。

    得了灵机催发,这铜印法器如遭雷殛,猛的一颤,便飞了出去,旋动而上,变作一丈大小,迅疾无比的压向金圣公。

    金圣公暗骂一声,大派弟子果真是手段无穷,明明只是灵真后期修为,距金丹之境差了不止一筹,却生生借助各种秘法丹药将他逼迫的如此狼狈。

    他自家不过因缘际会结出金丹,身上颇为穷困,着实拿不出几件好物,否则也不会心生歹意,要去抢掠那艘云舟了。

    金圣公见此宝来的迅疾,又有雷光迸射,不敢硬接,连连催动剑盘迎了上去,只闻“喀喇”一声震响,他虽将雷光震散,但身形也是晃了晃。

    王云合把法诀一引,连连发动此宝,铜印之上又是接二连三有雷光击出。他不敢给其喘息之机,刚才服下的那枚血丹,是有极大隐患的,三刻之后若不能静心调息,立有道基崩毁之危。

    张显藏身远处,却将这一切看得分明,金圣公虽则面色难看,但是眼中显然也没有丝毫怯惧之意,反而有一抹狠厉之色闪过。

    他猜测金圣公还有毒辣手段未曾使出,心念顿起,扯动丝丝缕缕的金芒剑气,漫天散去,又把身躯一抖,自背后浮出七柄法剑,只稍稍纵身一跃,便来至两人不远处的云端站定。

    他口中一声清喝,道:“王师兄,我来助你!”话音一落,身后便有四把法剑立刻飞出罩定四处方位,将金圣公层叠围绕,金芒剑气牵连法剑,布成一个辟地十余丈的剑阵,其中有无数刃芒拨转,金火二色搅动交缠,如辐辏轮转,发出阵阵凛冽啸鸣。

    王云合大喜过望,道:“张师弟?来得正好!万万不可逃了此人,为江师弟报仇雪恨。”

    金圣公暗叫一声不好,不过他起眼一观,见张显不过灵真中期修为,却是冷笑出声,道:“找死!”

    只见他腾出左手,在剑盘之上屈指一弹,剑盘微震,分出几道剑气直往张显脖颈斩去,故技重施,丝毫未把张显放在眼里。

    王云合生怕张显步了江玉成之后尘,急忙出声道:“师弟小心!”他法力升腾,出手愈发猛烈起来,希望能分担一点压力。

    金圣公森笑一声,就在他等着看到张显身首异处之时,张显却是轻轻一笑,他当面而立,双手捏拳,深深吸了一口气进来,胸膜一鼓,再猛地张口吐气,陡然发出一声大喝!

    这一声大喝出来,似龙虎啸吟,声震四野,霎时搅起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浪,那几道剑气似是一头撞在了一方坚礁之上,‘当当‘出声,眨眼间崩裂溃散,。

    他长身而起,三柄飞剑绕身而转,只把法诀掐起,剑阵轰轰而动,仿似山洪决堤,只见一片肃杀之极的剑气光幕霎时腾起。

    金圣公看得心头一紧,见得此阵杀力非凡,心头稍一盘算,立时生起退意。而王云合见事有转机,愈发用力猛攻起来,铜印迸射雷光,如海似洋,骤起冲荡,立时扫落了数道剑光。

    张显见王云合尚有余力,心念一转,便专心操纵起这门剑阵起来。此阵唤作‘太乙金庚剑阵‘,出自《千光破云剑诀》,如今他只是堪堪入门,布置起来尚需借助法器,只有达到所谓的’一剑成阵‘的地步,便可算作小有所成。

    至于所谓的‘一念成阵’的大成之境,恐怕只有跨入金丹或是元婴境才能试上一试。

    此刻剑阵既成,金泽毫光搅动灵机,火芒四散,红云飞洒,丝丝缕缕的庚金之气弥漫席卷,好似无物不催,只消望去一眼便让人心神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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