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思卿盼望着重姿能给自己一个好脸的时刻,如今终于到来了。他以半强迫式的口吻,强行送重姿回到了重府的大门口。

    这条路上重姿始终闭口不言,脸色冷淡不透露一点情绪波动。可许思卿就喜欢她这种刻意绷紧神经的状态,偶尔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脸蛋,都会把她吓一大跳。

    “你一旦被我捉住了痛脚,就变乖了。”站在门口看重姿走进大门的时候,许思卿怡然自得舔了舔嘴唇道。

    重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里的轻视和鄙夷,无疑是对许思卿无言的讽刺。他没有一点不悦,声音里带着一种兴奋的激动:“我会把他剁成肉酱送给你。”

    在看到重姿僵硬一下的身体后,他轻浮地吹着口哨又道:“你会来找我的。”

    我怎么会那么愚蠢,轻而易举就被许思卿玩弄于股掌之中呢?!重姿厌弃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条件反应,暗自咒骂着自己。

    随着脚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她混沌的大脑暂时清醒过来。南放杀了人,甚至连老人和孩子都没有放过。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相见,他不可能突然变成另一个人的。重姿捂住突突乱跳的心脏,即使是亲眼所见他冷血杀人的模样,她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内心还是站在他那边。

    明明老妇人对她如此和蔼,小孩子那么黏她。他们惨死在南放的枪口之下,自己居然还在为南放担惊受怕。

    她擦拭着不断渗出的泪水,站在院子里啜泣了好久。脑海中不断浮现和南放在一起的时光,她始终没办法把这样的南放,和今晚笑得癫狂杀人的南放联系在一起。

    重姿爬上了屋顶,站在上面俯瞰着涂大叔家的方向。他们应该早已就寝了,院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听见。

    她本想转身回去自己的屋子,视线定格在那间低矮又暗的柴房时,她鬼使神差般的来到了涂大叔的院子里。

    脚步极轻的她走到了柴房的门口,趴在门板上听着里面有没有声音。屋内有轻微金属敲击的动静,重姿几乎没有任何的犹疑,一把推开了门。

    黑暗中她与南放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还是很亮,但变得格外寒冷,像一头嗜血的狼。

    重姿关上了门朝他走了过去,南放抓起一把镊子对准她:“不准过来。”她没有执意向前,而是拿起桌上的火柴,点燃了一盏煤油灯。

    随着灯光的亮起,他们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泪光。重姿试图夺过他手里的镊子,被他赶紧收了回去:“会伤到你的。”

    他收回的动作太快,拉扯到后肩的伤口,整张脸呈现出痛苦的神色。重姿坐在他身旁,从他手里掰出镊子,拉下他的衣服仔细看了看中弹的伤口:“几颗子弹?”

    “一颗。”终究是没办法对她凶狠起来,南放认输下来的口吻让重姿禁不住又想哭。她咬紧嘴唇,装出凶巴巴的语气对他低吼着:“趴下!我给你取出来。”

    南放没有依言听话,他定定凝视了重姿一会儿移开目光说:“大小姐,你在这里很危险。”

    重姿的神色是怎么样的,他压根没有看清。当他话音刚落下,就被重姿按倒趴在床上了。

    酒精的气味快速在屋内蔓延开来,重姿拿着消过毒的镊子,对准伤口去找寻里面的子弹:“忍着点,别乱动。”

    南放双手紧紧捏着枕头,嘴唇发白咬着牙齿哼都没有哼一声。那颗裹满了他血液的子弹,被镊子夹出了扔到了盘子里。

    “我要走了。”伤口包扎好以后,他坐起身穿好衣服,恢复成冷漠且不近人情的样子对重姿道。

    重姿望着他的后背,让指甲壳深深陷入到自己的手掌心里:“你告诉我一切是有原因的,好不好?”

    “我想杀人就杀了,这就是缘由。”南放不带迟疑的回应,应该让她彻底死心的。

    她站起身走到桌子前,将煤油灯的盖子盖了上去。火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让逼仄的空间彻底暗了下来。

    她的手攥成拳头置于桌面之上,控制不住自己因啜泣而明显的鼻音道:“我不相信。就算是亲眼所见,我还是不相信。”

    “除非你杀了我。”重姿刻意加了这一句,望向他背影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南放转过身来,她听到黑暗中传来的温和问句:“你为什么要相信我?”

    她很想回答,可是她已经压不住自己上来的哭泣声。她用悲伤的目光凝视着黑暗中的南放,想要说什么全被啜泣声替代了。

    告诉自己要理智,不要拖着她再沉沦下去了。他用手指挖进掌心附近的伤口,让自己清醒一点,要赶紧离开不要连累她。

    头脑是理智的,身体是叛逆的。南放拥住她的时候,脑袋埋在她的脖间安慰着:“你不要哭,不要哭了。”

    重姿搂住他的腰,却越发控制不住要大声哭泣的嗓门。她只好咬在南放的肩头,把这份痛苦的爱意,宣泄到了他的身上。

    他默默承受着,闭上眼睛想要记住她身体的温度。南放的眼泪滚落到她的脖间,她有了想去询问的勇气。哪知牙齿刚离开他的肩膀,他挣脱开自己的拥抱,转身像风一样消失在夜色里。

    一夜未眠的重姿,在天刚刚朦朦胧胧的时候,就站在了金雁飞那间平房门口。

    好几次想要敲门,最后还是蹲坐在门口,怕扰了金雁飞的梦,亦怕惹怒了他,就无法继续让他帮忙的话题。

    “你几时有过这样的耐心?”早就听到重姿的脚步声在外面徘徊,金雁飞硬是撑到太阳升起,万物享受阳光普照的时候,才调侃着打开了大门。

    重姿从打瞌睡的混沌中惊醒过来,她唰一下站起身来,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瞬间一黑后恢复了正常。

    她扶着墙壁,说话的嘴都不利索地求助着金雁飞:“帮我。。。救救。。。南放。”她的嗓子自然哽咽着,一双眼睛红通通布满了血丝,没精打采乞求着他。

    金雁飞习惯于平日里嚣张有主见的重姿,现在看到这样一个气势全无的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地盯着她不说话。

    重姿以为他在是无言的拒绝,不做任何停留就离开了。“南放能出什么事,让她变成这样?”金雁飞一方面担忧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一方面又害怕南放真的做了坏事。他跑回屋里拿了件外套,就匆匆往城里赶去。

    奇府里的装潢无形中透露着艺术的美感,就连院子中的一个小花盆,都是经过细心雕琢过的艺术品般。换作平时的话,重姿说不定还有心情鉴赏一番,而今只觉得它们过于碍眼。

    等待奇暄的时间是漫长的,她耐着自己的急性子,掐着胳膊提醒自己是来求人的,不是来找茬的。

    “哟!我们奇府真是来了贵客啊!”由远而近是一个中气十足略显纨绔的声音,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手里抓着一大把尚带着露水的野花走了进来。

    他的眉眼有些狠厉,让重姿不自觉站起身来:“奇老爷,您好。我是。。。。。。”奇暄将那大把的野花放到自己的桌前,自顾自整理了起来,完全没有去听重姿的自我介绍。

    随着重姿自知无趣的声音降到听不见了,他才吝啬地瞟了她一眼:“怎么?你的本事就只有这点?”

    忧心于南放的处境,又迫于奇暄居高临下的气势,重姿咬了咬嘴唇,卑躬屈膝对着他鞠躬道:“请奇老爷救下南放。”

    “他?”奇暄的表情显然是早已知道南放的事,他把花一只只放入花瓶内,又讲究调整着位置:“你们商会也该对他下达杀令才对。”

    他冲着重姿笑了笑,接着道:“他杀了你们商会的张湾,这不是不把你们商会放在眼中吗?这小子我昨晚已经派人去杀了,尸首我会带给金雁飞处置的。”

    “你说什么?”重姿如遭雷轰地瞪着奇暄,奇暄皱了皱眉:“小姑娘耳朵不太好哦!我说他杀了张湾。”

    “不是这句!”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喊了起来,把奇暄吓得跳了起来反驳:“我已经派人去清理门户了。等金雁飞砍尸首几刀后,我还得把尸体送到姜兴那里谢罪呢!”

    重姿大脑持续嗡鸣着,她没办法控制自己,挥手把奇暄理了一半的花和无辜的花瓶悉数推到在地。

    奇暄的脸顷刻间转为铁青,正欲出手教训之时,温婉却不失气势的女声呵斥了他:“奇暄!你想做什么?!”

    “对不起,奇夫人。”重姿恭敬给寒月鞠了一躬,片刻不停留就往外跑走了。奇暄大力拍了一下桌子,气得眼珠子瞪得圆溜溜:“我就跟你说过不要太纵容南放那小子,闹出这样大的事,连累了一群人!”

    寒月目光幽深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奇暄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仍如实相告:“所以我要杀了他,昨晚已经派人去。。。。。。”

    “他是繁星的儿子,我们救命恩人的孩子。”奇暄听完此话,差点当场晕厥。他大声吼叫着吩咐:“快去找人啊!不能让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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