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逼仄的小报社内,不断响起的电话和大嗓门的对话,让这里宛如菜市场热闹嘈杂。方笑韧把手中的照片及报道交给老板看:“金会长适合我们大肆报道,我建议做个专栏每周记录。”

    报社老板头疼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粗略瞟了瞟她的照片和报道内容:“方小姐,你之前损坏报社的公物多次,且无视纪律私自离岗这么久,你是不是忘记已经被我们辞退了?”

    方笑韧双手撑着桌面上,盯着报社老板的眼睛忽悠着:“我可是专门潜入商会和金会长打交道,而金会长的相好可是当红明星甄薇绮呢!”

    “方小姐,金会长现在的女友是重府的三小姐,你怕是信息滞后了。”报社老板往椅背上靠着,有点应付她的疲惫:“如果我让你回来,你能带给我们报社什么呢?”

    一听这话方笑韧可不乐意,脸色一沉着反问着:“难道我攀上金会长这条线,还不足以让你觉得我有能力吗?”

    “我是做报社的,方小姐你的来历我自然摸清楚了。我连方开景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给现在的金雁飞面子呢?!”

    报社老板摸着自己泛白的胡子,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滑落着,他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方笑韧:“你的冲劲我很欣赏,但是你这样没有纪律任意妄为的态度,除了给大家惹祸添麻烦外,还真提供不了什么价值。”

    一番话让她幡然醒悟,为什么金雁飞极力劝解她回报社工作,原来是拒绝她的委婉托词罢了。

    “看来方小姐终于听得进我的话了。”报社老板欣慰地把面前的照片收了收,推至她的面前:“还请方小姐另谋高就。”

    方笑韧不愿意就这么走人,她深呼吸一口气诚挚地低下头道歉:“对不起,是我以前大小姐脾气,肆意妄为给您带来了不少麻烦。”

    报社老板吓得推了推眼镜站起身来摆手:“方小姐,我没有任何要怪你的意思。是我们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不是大佛,我只是个虎头虎脑的报社记者而已。还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这次一定会好好干!”

    她抬起头来屏息凝神地盯着报社老板,眼含热泪的神情中宣誓着她的诚心诚意。报社老板本就耳根子软,看她快要落泪又害怕被人误解欺负了她,惹上不好的流言蜚语。

    “还请方小姐还清我们报社的损失,方可重新入职。”报社老板见她快要激动跳起来,连忙追加了一句:“倘若方小姐再肆意妄为,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遵命!”方笑韧丝毫不受他后半句话困扰,取下背上的包包从里面翻找着自己的钱包。有大额的纸币,亦有零散的小额纸币及一堆铜板。报社老板有点瞠目结舌地看她数着桌面前上的钱问:“方小姐,你找你爹给你开个支票不就行了吗?”

    方笑韧把空空的钱包丢回到自己的背包中:“我要向他证明我不靠他也能过得好。”报社老板悻悻然吐槽着:“刚刚不还以金雁飞的名义要我收留吗?”

    “哪能一样吗?金雁飞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两肋插刀!”她背好双肩包,再次恭敬给报社老板鞠躬:“那我现在出去找新闻啦!”

    一场闹剧结束得极其不体面,对于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爱恨纠葛的过往,重姿虽有好奇,但一想到自己母亲的歇斯底里,又望而却步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重万金热情谄媚地招待了方开景,邀请着他去了最好的酒楼。占喜儿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回身看到重姿呆站在门口:“她不同意这门婚事吗?”

    重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占喜儿眼中的担忧又让她没办法忽略:“二娘,当年我娘到底是怎样的人?”

    此话问出口,她自己觉得可笑至极。无端端戳痛占喜儿,试图从受害者口中得知加害者的过去,摆明了不会有什么好言语。

    “对不起,我唐突了。”重姿给她道了歉,转身想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哪知占喜儿唤住了她,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她很漂亮,快乐,念书很聪明。那时候很多的青年才俊追求她,非常的风光。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敢做梦企及的事。”

    偷偷躲在柱子后面的胡莹莹,听着她们的谈话,一字一句何尝不是一把刀子,一下下戳到了她的心窝中,血流如注痛得掩面哭泣。

    她与方开晴多么的相似,同样的开端,却步入了一样的泥淖中。她叹息着自己的命运,在拐角处看到了前来寻找重姿的南放。

    “简少爷,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胡莹莹心如死灰地望着他,昔日被自己带走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繁星的眼睛配上简安的五官,他把父母的基因继承得很好,总让她恍惚还在十几年前,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的错觉。

    “你救过我的命。”他不悲不喜,用陌生的眼神对胡莹莹道:“也是我让你进简府的。我也是刽子手之一。”

    胡莹莹万万没有想到这孩子居然把简府大火,归责于自身。这些年他逃避着自己,不愿跟自己见面甚至讲话的原因,是怕太痛苦了吗?

    她双手止不住颤抖着问:“你杀掉他来告诉我,是希望自己的罪赎清了吗?”南放有一瞬的沉默,视线飘到放晴的天空:“那天我希望我们都不要再沉浸过去了,一切就从他的死结束。”

    “可是我告诉你我怀了他的孩子。”胡莹莹禁不住悲凉一笑:“你是不是后悔当时没有连我一起杀了?”那天她仗着自己怀着孩子,对南放的殴打和辱骂,竟压根没有站着他的处境想一想。

    温暖的一束光打在南放的脸上,他沐浴在阳光中的脸,很像意气风发走进简府的简安。

    “我不会的。那时候你保护了我,在火场,在屠宰小孩的地方。”南放眼神放空在回忆中:“我会记得胡姨带着我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

    胡莹莹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蹲下身捂住了自己的脸:“一次是我害怕一个人逃命,一次是我害怕自己下地狱。我其实从来都没有设身处地为你考虑过,我只考虑了自己。”

    时光把他们倒转了,当年的简寻川蹲在地上哭哭啼啼,胡莹莹站在那里鼓励着他要坚强。

    那时候胡莹莹在瘦弱的他眼中,是所有安全感的来源。他知道这个女人害死了自己的爹娘,但是能怎么办呢?如果不依赖面前的这个人,他会过得比现在好吗?

    “我也是一样的。”南放袒露了心声:“我无比害怕你,怕你会像那个男人一样杀了我,却还是跟着你。我们都是自私的,能活下来的人,靠得不就是自私吗?”

    胡莹莹擦着满脸的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他远去的背影,低低地唤着他:“寻川,当年你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另一个孩子,但是那场火,把他们都。。。。。。”

    他停顿住脚步,僵直的身体无形中告诉胡莹莹他的心理多么煎熬。良久过后,他带着哭腔的嗓音克制着回应着胡莹莹:“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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