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重府的占喜儿,一进大门就看到重麟朝着她飞奔而来:“娘!你可算回来了!”占喜儿被重麟抱着腰,让她怜惜摸着重麟的头:“你三娘也不在重府,你该去姿儿那边住的。我们都不在这儿,你就不会感到孤单吗?”

    “我当然知道姿姐姐那边最好了。”重麟仰起头望着占喜儿的脸:“但是你要是回来,岂不是看不到我吗?我在等你回家啊!”

    占喜儿被她的逻辑逗笑了:“你不是最喜欢姿姐姐吗?再说了我回来了,会自己去找你的啊!”

    重麟眼睛亮亮地摇了摇头:“不是哦!我最喜欢的是你,不是姿姐姐。”最喜欢的是我吗?占喜儿恍惚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

    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孩子,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占喜儿心如刀绞地仰起头来,夜空中的明月,无悲无喜望着人间的一切。

    她找不到答案,脑海中却想起了一个人来。重麟以为占喜儿有其他事要忙,松开了她道:“那我先去睡觉了,你也要早点休息啊!”

    因为自己是生下重麟的人,所以她会对自己格外依恋吗?可自己为重麟做过什么呢?这么多年深陷于重万金编织的谎言中,做着富太太的美梦。而美梦当中,从未有过重麟。

    “我这一胎肯定是儿子!”占喜儿拍着自己的大肚子,曾信誓旦旦对着重万金说。那时的重万金,慢悠悠地从账本上移开视线,鄙夷地瞧了她一眼答:“那又如何?重融是个什么样子呢?你这种乡下丫头,生不出什么龙种来的。”

    她不服气地拍打着桌子,气势汹汹反驳着:“这孩子我要取个好名字。”若是当时的自己,早点看清楚重万金的心机和明目张胆的贬低,就不会对于重麟的出生那么失望了。

    深夜的风声是凉爽的,占喜儿走进这间萧条的大院子时,院中还有一个人坐在夜风中,她正对月独酌,不时发出不适的咳嗽声。

    方开晴听到脚步踏入自己的庭院,讶异地转身回头看到了占喜儿:“竟是你?”说完这三个字,她便又继续倒着酒,一杯接一杯往嘴里灌。

    “你这么折磨自己的身体,就能让自己好过点吗?”占喜儿走到她对面的石凳前坐下,盯着她饮酒的动作道。

    方开晴的眉毛挑了挑,恍惚之间让占喜儿以为是重姿在面前。晃神过后,眼前仍是病容憔悴死气沉沉的方开晴。

    “你的骄傲和傲慢都没有了吗?”占喜儿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往自己嘴里灌了一杯,带着不解气的口吻追问着:“还是说你的恶毒现在只会对着重姿发泄了?”

    方开晴摇晃着空掉的酒壶,作罢没有再拿一壶酒,而是撑着下巴似在梦中答:“你一定没有见过我最张牙舞爪的模样。那时候的公子哥们一边爱慕着我,一边又惧怕着我哥的势力。我那时候好风光的,好多人为了博我的欢心,做出来许多的蠢事。”

    她眼中的绽放的光芒,仿佛自己回到了年轻的岁月:“那又怎么样呢,最后我被困死在这座府邸,活生生沦为一个笑话。”

    “真羡慕啊!你说的这些对于我来说,连梦都是不敢做的。”占喜儿老实回答着她,苦笑着:“我啊,也只配被你拿枪指着打的份了。”

    方开晴被她这句话戳中了笑点,捧腹大笑中泪花飞溅。她笑得很畅快,畅快中藏匿的凄凉和悲苦,完全释放出来后,转变为了低声的啜泣:“他骗了我,害了余水君。而我不得不背负这样的罪孽,同余水君水火不容。”

    被她绕晕的占喜儿,完全理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直截了当地答:“他已经死了。这样你的心里会好受些了吗?”

    “不会。”方开晴擦拭着眼尾的泪渍,像是一朵被水晕开的棉花糖,整个人呈现出非常虚无的状态:“我再也回不去了。”

    “你只在意自己的风光吗?你就没有对重姿感到一丝一毫的抱歉吗?”占喜儿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那孩子一次次被你中伤,那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这么爱自己的人,就从来没有去心疼过她吗?”

    方开晴透彻的一双眼,写满了理智:“若是不对她绝情些,只怕她又会粘上我。”“你是什么意思?”占喜儿吃惊于她的回应,震惊地盯着她问。

    “生下小孩的女人,就一定能成为母亲吗?我用我残留偶尔会出现的怜悯,去爱她吗?然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法控制情绪,对她进行一系列伤害的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她在说话间低下头去:“每次看到她的脸,就想起我曾经做过的恶。血缘真是奇怪,让我生下她来,又忍不住去嫉妒她的一切。明明长着跟我那么相似的脸,却总是总是。。。。。。让我火大。”

    占喜儿茫然听着她的话语,重姿和方开晴的脸重叠在一起,不知为何自己再也不会混淆了。

    “我跟重万金生下的孩子,能是什么好东西呢?我们两个那么坏,按理说不该诞下更坏的小孩吗?”方开晴自嘲着晃了晃头:“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她理所当然走上我的老路,结果出乎我的意料。”

    方开晴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任凭夜风灌进衣领里:“我其实很喜欢简寻川的,毕竟是简安和繁星的小孩,他们俩的孩子自然是很好的。但是我就忍不住的恨,为什么繁星可以不断遇到好男人,而我就不行呢?”

    “事到如今你还在纠结这种事吗?”占喜儿心中只为重姿感到悲哀,对于方开晴只顾自己的感受,愤怒而起地朝她怒吼着。

    方开晴没有被她的质问吓唬到,亦没有一点怯意地反问着她:“你叫占喜儿,你有没有单纯为自己活过?”

    看着占喜儿陷入不理解的状态,方开晴轻蔑一笑:“你拼了命要跟重万金维持婚姻,怕的是丢了父母的脸面。你跟我斗着生孩子,是为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你为了产业早日落入重融的手里,逼他早早辍学接手。又因为他的不成器,生下了重麟。”

    方开晴说得肆意,食指直接点在了占喜儿的额间:“你醒醒吧!当年为了真心爱着一个人的占喜儿,早就被你杀死了。我们不过是重万金玩弄于手掌的棋子,为了他斗得水火不容,转头他娶了一房又一房。”

    那口长久积郁于心的怨气,被方开晴这般数落着,竟也消散了不少。占喜儿生出几分笑意,渐渐化为压抑不住的笑声:“真傻啊!融儿被我毁了,麟儿被我忽略了。我的两个孩子啊!”

    方开晴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每一步都快要摔倒一般:“今日我们之间的事,请你不要对重姿提及半句。”

    “我不会的。”占喜儿收起了笑意,郑重其事地答:“我们的悲苦不该被她来谅解,她不该被我们的过往牵绊。”

    “她现在过得幸福吗?”方开晴扭过头来,目光中对女儿的期许,被占喜儿冷目相对:“这已经不该是你在意的事了,不然又会重蹈覆辙的伤害。”

    “就这样吧!”她们不约而同说出这句话,一个转身回了屋,一个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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