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机器和女工们,专注于手中的活计,脸上却呈现着郁郁寡欢的神情。前方的战役已经打响了,城中各种消息混杂着,让所有人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占喜儿同虹姐一起点了新出的货,虹姐唉声叹气着:“订单比以前少了些,不知道那些成员会不会找会长的麻烦。”

    “别这么悲观啊!好歹咱们这边还是有订单的,等一切稳定下来只会越来越好。”占喜儿昧着良心说着鼓励的话语,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虹姐放下手中的货单,指了指办公室的一堆衣物:“听说你收了很多逃难来的孩子,这些旧衣服不知你嫌不嫌弃。”

    占喜儿几乎是一个箭步冲到了衣物面前,感激涕零地对她道:“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哎,我这算是帮了什么忙?还是你心地好,这年头人人都自顾不暇了,你还收了那么多孩子。”虹姐抹了抹脸上的热泪,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同占喜儿陷入到无边无际的忧愁中。

    商会近期来会议格外的多,准备的资料已经快要将金雁飞的办公桌堆满了。甄薇绮吃着话梅干,望着不断抽出资料整合的两人,觉得眼花缭乱地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好吃吗?”重姿凑到甄薇绮面前时,她睁开眼看到重姿布满红血丝的双眸,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头看向金雁飞:“她都要变成红眼怪了!”

    金雁飞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展示着黑眼圈快要掉到地上的双眼:“我都快要瞎了。”

    接过甄薇绮递来的一块话梅干,重姿刚美滋滋放进嘴巴里时,刚尝到滋味的她,随即蹲下身吐到了垃圾桶里。

    她酸得面目狰狞,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猛灌自己:“牙都快被酸掉了!”

    甄薇绮咽下梅干,捏了捏重姿的脸蛋,心疼地说:“你也别成天泡在这里了,该休息就得休息。”

    说完她站起身来,目光一直看向金雁飞,似乎是对他有满腔的怒火,最终又悄无声息湮灭了:“我先回去了。”

    “我今晚回去吃饭。”金雁飞与她遥遥相望,千言万语汇聚在眼里,却只挤出来这句话:“薇绮,再给我点时间。”

    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种夫妻间出现的微妙嫌隙,又碍于她在场没有直言不讳的场景,惹得重姿坐在椅子上如芒刺背。

    待甄薇绮离开,重姿仍处于尴尬境地之时,瞥见金雁飞将一堆资料扔进了铁桶内。

    他点燃一张纸,带着火舌的纸张正在无声吞咽着,发出的火光映在他悲伤的脸上:“快要输了。”

    黑色的碎屑漂浮到空气中,落得到处都是,就像是一场寂静的祭奠。

    即使目前守住了这里,每日传来的消息都是好的,但重姿同金雁飞的想法是一样的。

    方铮寄来的信中,是不断紧缺的药品。方笑韧在前方拍摄到的场面,是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而后备军已经不会再补给了,许思卿和向学礼的部队,快要走到了尾声。

    “你打算怎么办?”重姿的双手无助地握成了拳头:“要撤退了?”

    金雁飞盯着已经燃烬的铁桶内部,好似没有听到这个问题:“把最新一期的结果整理好给我,我要跟成员们好好谈谈。”

    天色尚未亮起的码头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远远望去像是被荒废了许久了。偶有行人匆匆而过,在暗色的雾气中像是一道迅速移动的影子,不一会儿就销声匿迹了。

    坐在船舱里的寒月眺望着风平浪静的江面,转过头来已是愁容满面:“我们虽然还没有输,但日本人已经在排查我们的码头了。”

    “您的意思是有奸细吗?”黑压压的一群人里,王集探出来脑袋张望着问。

    寒月抬眼一瞪,宛如一把刀掷过去:“有奸细我能这么快发现吗?”若不是抓着贺彦的把柄,也不可能让他乖乖做内应。

    “日后大家做事要记得暗号,咱们的货物交替混淆都还记得吧?”寒月撑着额头,已经做好了要被一一排查的准备。

    奇暄见天色开始亮起,站起身同叽叽喳喳交流的大伙道:“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条路,那我们就要相互扶持继续走下去。若是有人想退出的,可以提出来。”

    面对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奇暄在昏暗的灯光下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然后看向寒月道:“他们很坚定,你比我厉害。”

    谁能想到前几个月差点被自己弄垮的队伍,就这么被寒月支棱起来了。奇暄心底虽有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寒月的怀柔政策,比他的强硬蛮横好得多。

    寒月看出来奇暄的不服气,亦猜到他的心中所想,直接敞开心扉答:“我能稳住大家靠得何止是几句好话,你不要太小看我和大家了。”

    察觉到他们俩之间要爆发的磁场,王集立刻鼓起掌来:“没错!奇先生和寒老大说得都对!”

    听到王集这样的附和,其他人都加入地拍起了手掌,完美化解了这场快要出现的战争。

    一艘船缓缓驶进了港口,它的轰鸣声让大家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后,一涌而出地跑到了码头上,准备着卸货的准备工作。

    船舱内只剩下寒月和奇暄两人时,未等奇暄开口,寒月率先开口制人:“你要是真的敬佩我,那么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的不足,那就不是丢脸的事。”

    “你好歹给我留个面子。”奇暄低下头去,玩着自己的衣角:“我现在也是你的手下,你让我做什么我不都乖乖做了吗?”

    “在家里咱们是夫妻,在外面咱们就是上下级的关系。你别公私不分。”寒月的逻辑理论让奇暄想反驳,张了几次嘴又顿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寒月的注意力,则被挂在船舱之上的日历薄所吸引。她上前取下为数不多的日历薄,声线变得柔和起来:“一年又快要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再看看水君。”

    伤员被抬到了营地里,即使有救治的医生和护士,还是有很多人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身为总指挥的向学礼签下递来的死亡通知单,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了。副指挥许思卿望着尚在哀嚎的伤员,又扫几眼因死亡被抬出去的尸体,眼睁睁看着空下的铺位被消毒过后,再次抬上新的伤员。

    他曾经对重姿说过,这些人愿意来当兵,是因为他们一辈子都赚不到那笔佣金。当日重姿呵斥他漠视生命,他尚不以为然。

    不过是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呢?他以前当军阀气派的时候,不也常常经历这些吗?

    可现在他实在没办法忽视这一具具曾经鲜活的生命,化为冰冷地不再动弹的尸体。

    他朝着向学礼走过去,脚步犹如千斤重,走到一半他便放弃不走了。不管做什么选择,他们都是罪人。信誓旦旦的人是自己,承受大部分恶果的人变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即使他曾经并不觉得这个人是他的朋友,而是地位不对等的狗腿子罢了。

    调整完心态过后的向学礼,深吸了一口气后,发现了站在他不远处的许思卿。他一扫脸上的阴沉,对着他说:“简少爷又偷偷运送了些武器和物资过来,咱们还能扛住的。”

    “你。。。。。。”许思卿迟缓了一下,非常确定地继续说:“你让自己当这个指挥人,是替我承担了所有的骂名。”

    “谁管你啊!”向学礼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你别以为自己行军打仗多厉害,你研究过什么战术吗?”

    “机会是留给努力的人,而我恰好被看到了。”向学礼高傲地扬起下巴刺激着许思卿,他不再上当,默默听着昔日好友的傲慢态度,忍不住红了眼眶。

    方笑韧手中的笔执起来好几次,又放下了好多次,终于写下了这篇报道。报社内的人加急印刷着,外面已经响起了逃难的哭喊声。

    明明是漆黑的夜晚,却如白昼般的喧嚣热闹。还未到来的新年里,他们已然被迫接受了最糟糕的事。

    两位指挥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而其他的士兵们,则壮烈牺牲在了他们的家园前方尸骨无存。

    无数张印好的报纸散落在地面上,被行人踩来踩去,最后模糊了字迹,成为一堆堆的垃圾被清扫,了无生息地像是从来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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