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编辑社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后,我和太宰先去解决了午饭。

    吃饭的时候我特意嘱咐道:“不要吃太饱哦,留点肚子我们去吃别的。”

    太宰和我坐在同一边,距离近到稍微侧一下腿膝盖就能碰到一起,闻言偏过脸笑:“欸,律子是准备了什么惊喜吗?”

    下意识在心里过了一遍流程,我舀了一勺饭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待会去了就知道了。”

    这一下不知怎么勾起了太宰的好奇心,他说出一连串猜测,被我一一驳回后也不气馁,还试图用别的方式从我口中提前得到答案——

    缠着绷带的手臂环过脖颈,黑发少年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颇有些做作地眨巴眼:“律酱不要吊人胃口嘛。”

    我:“......”啊这,倒也不必出卖色相。

    “乖,”伸手捏住他的脸,我言辞恳切,“饭再不吃就凉了。”

    那只鸢眼瞬间瞪圆了,满满的不可置信,好像我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似的。没过多久他就默默坐直了,只是吃饭的动作优雅过头,仿佛吃的不是蛋包饭而是什么国宴。

    看着明显闹别扭的某人,我无语凝噎,想了想假装专心干饭。

    随着时间的流逝,身旁的人积攒起来的委屈浓郁得如有实质,原本品相完整的蛋包饭被他用勺子捣得稀巴烂,却还是硬撑着不开口,堪称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范。

    ——好吧,再逗就过火了。

    我轻咳一声憋住笑,凑过去故作疑惑:“好奇怪,我难道是交了个女朋友吗?”

    太宰咀嚼的动作一顿,语气哀怨:“......律酱!”

    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我确认没人往这边看,迅速啾了他一口:“好啦,约会要开心哦。”

    少年抿唇,嘴角扬起的弧度矜持极了,不多时却低头回我一个轻吻。

    ...

    ...

    吃完饭走在大街上,太宰单手掩唇发出贱兮兮的嘿嘿声,笑弯了眼看我:“律酱好笨,我之前其实是故意的欸。”

    我愣了一下,不一会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故意装作不开心,好让我哄他。

    想明白后顿觉无语,但看他眉飞色舞的暗喜模样,我又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屈指挠挠他的手背,说:“太宰才笨,说了那么多次都记不住,想要我安慰你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太宰就安静得不得了,弄得我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他要憋个大的。

    “……律酱不要看了。”

    太宰单手捂脸别过头,浑身不自在的模样,虽然握着我的手越发紧密,但就是让人觉得他马上要逃走了。

    我觉得莫名其妙,还有些微妙的不爽:“为什么啊,都谈恋爱了我看看自己男朋友怎么了?”

    黑发少年好像呼吸都停住了,过了一会发出精神错乱般不堪重负的呜咽怪叫,半个身子都歪过来挂在我身上,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我在拖着他走。

    “......”干嘛啊!

    我彻底服气,咬牙切齿道:“我不看了行了吧,你给我正常点!”

    太宰却又一改口风,嗓音甜得发腻:“哒咩——律酱得一直看着我才行。”

    这次我怎么挣扎都没用,少年就像个黏皮糖似的赖着,要是在家里估计都要手脚并用抱上来了。

    路人若有若无的视线让我汗流浃背,幸好约会的第一站就在不远处,我像是看见救星般快步过去,同时拍拍太宰:“快起来,我们到了。”

    本次目的地是一家熟悉又陌生的蛋糕店,熟悉是因为我们前段时间才提起过,陌生则是因为上一次来这还得追溯到去年夏天。

    太宰抬起头,看到贴在门口的海报惊讶地“啊”了声,我趁机拉着他往店里走。

    店员小姐笑着迎上来:“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我指着展示柜台里粉蓝色的小蛋糕,说:“麻烦来一个这个。”

    “这一款是店里的活动限定蛋糕,”店员小姐念着预定好的台词,问,“我需要先确认一下,二位是情侣吗?”

    太宰握着我的手霎时紧了,我则把交握的手举起来晃了晃,肯定道:“是的,我们在一起了。”

    等坐上店里的卡座,蛋糕也端了上来,太宰还是一副没有回过神的样子,低头看着桌面上巴掌大的东西,讷讷道:“......律子怎么想到这个的?”

    闻言我十分自得,叉腰笑道:“哼哼,是不是很惊喜?”

    “唔。”他含混地应了声,默默拿出手机对着小蛋糕疯狂连拍。

    这件事我一早就筹划上了,因为定位器和监听器都装在手机里,我提前一个月和太宰说连载进入关键阶段,在书房闭关的时候手机会放在客厅。

    再然后是出门时不时落下手机,通常是去楼下超市买个东西就回来,问就是忘记了。

    这本是有意为之,但连载忙着收尾却并非谎言,到后面我反而该带上手机的时候真的忘了,好几次下到楼底又返回来拿上。

    虽然已经竭尽所能地去做了,但要瞒住的对象可是太宰。我对少年的多智近妖深有感触,并不是很有把握,甚至早早做好“被发现就直接带他过去吃算了”的摆烂打算。

    可出乎意料的是,太宰不但没怀疑,还堪称轻易地相信了我给出的说辞,倒是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总而言之,趁着太宰前几天忙着加班,我把手机放在家里坐车来东京,十分庆幸当初那家蛋糕店还在营业。

    和店长的协商很顺利,毕竟我拿出了比蛋糕多好几倍的钱,恳请他们能够稍作配合。比如店门口的海报,店员小姐的台词等等,这些并不是多难的事,带去的钱店长也只收了一半。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店员小姐送我到门口,小声地笑着说:“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嘛。”

    “欸?”我仔细看了看她,这才发现店员小姐还是当初那一位。

    没想到她对我们还有印象,我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店员小姐伸出食指晃了晃,神神秘秘地说:“眼睛是表达感情的另一个窗口,如果对方是羞于表达爱意的类型,这时候就要额外留意他的眼睛呢。”

    *

    眨眨眼回过神,我见太宰收起手机,便拿起叉子准备开动,可刚探出手就被拦住了。

    太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般脱口而出:“律子就打算这么吃了?”

    我迷惑道:“不然呢?”

    他莫名一噎,脸颊晕上有些可爱的粉,结结巴巴地说:“但是...但是这个是......不应该想办法保存起来收藏吗?”

    “是什么?太宰把话说清楚啊,”我愈发懵逼,没忍住吐槽,“还有,什么叫收藏,不快点吃掉第三天就会变质了吧。”

    太宰抿嘴别开脸,支支吾吾地就是不愿意说,我放下叉子用食指一下一下戳他的胳膊,催促道:“你说嘛,我又不会笑话你。”

    “......就是,”他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凑近我耳边小声嘀咕,“就是那个啊,我们爱情的结晶什么的。”

    声音越来越小,鸢眸别扭地瞥向别处,纤长的睫毛颤啊颤。

    我:“?”

    我:“???”

    也许是我沉默得久了点,他疑惑地看过来,紧接着恼羞成怒般涨红了脸:“律子这是什么表情?说好不会笑话我呢!”

    “我没笑啊,”抹了把脸,我的心情难以言喻,“不如说被太宰的话震撼了。”没想到他会给予一块蛋糕这么高的评价。

    太宰气闷地憋了好一会,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

    不太想琢磨这个复杂单音的含义,我有些苦恼地看着自己期待了很久的蛋糕,手指习惯性敲击桌面:“那怎么办?我还没吃饱欸。”

    为了留下胃部空间,中午我很克制的只吃了三分饱,现在肚子叫嚣着快点把面前的小蛋糕吃掉。

    可是,我心想,这块蛋糕对于太宰来说意义很不一般啊,还是留下来吧。

    就在我想着吃点别的时候,身旁的少年却动作轻快地叉下一块蛋糕,递到我嘴边,笑着说:“啊——”

    “欸?”我下意识后仰,疑惑道,“太宰不是说要收藏吗?”

    虽然收藏什么的听上去不太现实,但太宰要是想做总是能找到办法的,所以我倒没有质疑其可行性。

    太宰另一只手撑在并联的软椅上,上半身跟着斜靠过来,把蛋糕又往前递了递:“律子不是没吃饱吗?”

    香甜的味道在鼻尖萦绕,我抿了下唇,十分从心地张嘴吃下,略一咀嚼就眼前一亮:“唔唔!”好吃!

    拿起另一把叉子,我也叉了一块递给太宰,有些兴奋:“你快尝尝!”

    太宰从善如流地吃下,难得夸奖螃蟹以外的食物:“不错嘛,不愧是我和律酱的结晶呢。”说着还煞有其事地点头。

    再一次听到这个奇葩过头的形容,我被呛了一下,一边用手里的叉子又叉了一块蛋糕塞嘴里,一边有些含糊地吐槽:“那你还让我吃?”

    说话时我含着叉子,仔细地抿残留在上面的奶油。见太宰一直盯着它看,我把叉子从唇瓣间抽出来,疑惑地跟着看了看:“叉子怎么了?”

    太宰视线滑向别处,十分可疑地红了耳根,低咳一声:“......没什么。”

    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他迅速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它是具有收藏价值不错啦,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律子的优先级当然要更高,”太宰重新看向我,清隽的眉眼一旦舒展便带上柔软的意味,“它充其量只是爱的结晶,但你是、”

    话语戛然而止,少年单手捂嘴,绷带外的独眼睁大,竟像是对自己要脱口的话感到诧异。

    【如果对方是羞于表达爱意的类型,这时候就要额外留意他的眼睛呢。】

    店员小姐的话不经意在脑海浮现,我下意识直视太宰的眼睛,在里面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曾经在书上读到过这么一句话:友情是两个人和世界,爱情却是两个人就是世界。

    初读时不懂,如今回想却额外深刻。

    时间的流速好像真的在我和太宰之间拥有了另一套法则,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唯余心跳逐渐加快。

    关于话的下半句,我心中其实已经有所推测,可对于自己的判断我一贯不太信任,便期盼能从对方口中得到验证。

    撑在软椅上的手腕用力,我主动拉进彼此的距离,深深地看进他的眼底,近乎诱哄地低语:“太宰想说什么呢?可以告诉我吗?”

    “......”

    太宰捂着嘴的手缓缓放下,转而屈指握拳。那只宛如不透光玻璃的眼睛里晕开一抹蓝色,少年嗓音轻颤,像是要哭出来般喃喃:“......你是、爱本身。”

    早在对视时便爬上脸颊的热意因为这句话彻底引燃,心情顿时激动得仿佛烟花炸开一般噼啪作响,我克制不住地傻笑:“你也是!”

    ——这还是太宰第一次这么明确地传达感情呢!

    虽然喜欢啊,爱啊这类有些缥缈的东西,比起嘴上承认,日常中的行为或许更有说服力,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们就不需要表达了。

    言与行总是相辅相成的:光说不做则空口无凭,让人觉得太过敷衍;光做不说却又不够明确,难免让人瞎想,不敢妄下定论。

    所以,能听到他亲口承认我真的很开心,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开心。

    我是舒坦了,太宰却直接陷入自闭,双手捂脸朝下压在桌面上,任凭我怎么叫都不抬头,戳一戳还会发出“呜呜”的崩溃音调。

    看他这样子显然是不会吃蛋糕了,幸好我预定的时候就有考虑过太宰吃得不多的情况,这下能一个人吃到爽当然毫不犹豫地开炫。

    巴掌大的桃心蛋糕不到十分钟吃完,我牵着太宰走出蛋糕店,向着本次约会的终点出发。

    根据查找到的攻略,游乐园这个选项在第一次约会里出现的频率高达近百分之七十。理由大致是初次约会彼此还不是特别熟悉,游乐园可玩性高,能有效避免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

    太宰曾提过自己幼时生活的环境很闭塞,我则是童年辗转在各地医院。所以我们选择游乐园不是所谓的避免尴尬,只是单纯的没去过,两个人都比较好奇罢了。

    言归正传,下午两点左右,我和太宰顺利抵达全东京设施最齐全的游乐园。

    门票是太宰提前几天订好的,只能说有门路的人办事就是方便,即便这家游乐园的票很紧销,但他还是轻易就买到了最难抢的vip票。

    检票进入园内,我一打眼就看见路边推着小车卖毛绒发箍的大玩偶。车头悬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游乐园必备,一起留下美好回忆吧”之类的宣传词,在那边停留的大都是手牵着手的小情侣。

    我心下感叹:一看就是骗人消费的东西呢。

    ——然后十分诚实地牵着太宰走过去。

    因为是约会,太宰特意换下万年不变的黑手党装扮,穿上了跟我外套同色的雾蓝长袖卫衣,要是忽略他身上缠着的绷带,和普通的高中生也没什么区别。

    某约会限定男高显然还没结束自闭,一路上话都少得可怜,等我拿起一个黑色的猫耳发箍戴在他头上时才恍然回神。

    苍白指尖描摹着猫耳的轮廓,太宰看了我一眼又将视线垂落,嘴里哼哼唧唧:“不是奶牛猫的我不戴。”

    我还没说出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被这毫无征兆的翻旧账无语到了,片刻后说:“黑猫我也喜欢。”

    在他开口前我福至心灵,补充道:“最喜欢啦。”

    太宰:“......哼。”

    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没忍住笑了一声,十分敬业地招呼:“还有很多款式,小哥也给女朋友挑一个呀。”

    先前的自闭好像终于被他略过了,黑发少年闻言兴致勃勃地挑选起来。

    游乐园在这一块显然下了心思,不仅有兔子猫咪这些常规款,还有仓鼠和老虎这种市面上比较少见的。

    太宰拿起一个又一个给我试,眼看他挂在胳膊上的发箍越来越多,等到第十个时我终于忍无可忍叫停:“不行,不能买这么多。”

    他倒还委屈上了,“可是律酱不管戴哪个都很可爱嘛。”

    “谢谢你夸我可爱哦,”我扯起嘴角假笑了一下,坚定地拒绝,“但是,驳回。”

    这种款式浮夸的发箍也就是来游乐园玩才会戴了,平日里压根没机会戴,买多了不仅浪费钱,带回家还占地方。

    我随手拿起一个白色的猫耳戴上,把其他的都放回去,付过钱后冷酷地拉着某个一步三回头的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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