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棠指了指果盘,让许卿自己拿,许卿吃了一颗杨梅,很甜,但无法中和心里的涩。

    “我晚上请许卿吃饭,去烧烤店,你也来啊。”吴棠对虞鸢说。

    虞鸢点点头,“接风宴吗,许卿和你一起去吗?”

    吴棠翘起二郎腿,右手抬起竖起食指左右摇晃,“是接风宴,但不是和我一起去,我去开档他去不合适。”

    “那他怎么去,七八公里许卿又不认识路。”虞鸢疑惑。

    “你带他去。”吴棠没有在商量,他是通知虞鸢。

    虞鸢拿了一颗杨梅砸向吴棠,“我爸的车不在,去拉货了这几天都不在。”

    吴棠拿起杨梅吃掉,“你不是有辆YAMI嘛,骑那个,回来时候你别喝酒就行。”

    许卿问,“YAMI是什么?”

    “是摩托车,”虞鸢回答,“你要是不介意就我带你去,我车技挺好的。”

    “是两人座那种摩托车吗?”许卿想了一下。

    吴棠说:“是。”

    吴棠告诉许卿,自己要提前去开档,备菜打扫搬桌椅,琐事一大堆,等差不多许卿再和虞鸢一块来。

    虞鸢说没问题。

    吴棠爸问许卿吃过午饭吗,许卿才发现已经三点了,得知几人都没吃饭,吴棠爸去做饭。

    吴棠带许卿去他的房间,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吴棠租给许卿的房间在走廊的末端,很安静。

    因为提前沟通好,吴棠备好了新的洗好的床品,告诉许卿卫生间和开关插座具体情况,把一串钥匙放在床头柜,吴棠说他去楼下,让许卿休息一下,饭好叫他。

    许卿把衣服收拾出来挂好,走进卫生间发现吴棠还给他放了一台洗衣机,于是许卿把湿掉的衣服洗了。

    收拾好,许卿拿着钥匙躺在床上,把手举到眼睛上方,钥匙上贴了标签,分别是厨房,房间,客厅和大门。

    许卿其实是在虞鸢的视频里看到吴棠的,跟着文案的@,许卿联系到了吴棠,最后以八百一月的价格租下了这件房间。

    四年前,许卿根据虞鸢的外貌特征从舍友的口中得知了虞鸢的名字,虞鸢的专业,也知道了虞鸢有男朋友。

    此后三年,许卿有再见过虞鸢许多次,但大多都只是擦肩而过匆匆赶去上课的途中。

    许卿总是梦到海边那一面,循环往复,直到许卿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虞鸢。

    虞鸢在学校人缘很好,身边总有很多朋友。

    许卿见过虞鸢学校人工湖写生,骑三轮车拉画材,在小吃街骂酒后骚扰朋友的醉鬼。

    很难有人会不喜欢那样的虞鸢,平静却无畏。

    楼下,虞鸢问吴棠许卿租了多长时间,吴棠说半年。

    差不多半个小时,许卿听到吴棠叫他吃饭,许卿下楼,发现虞鸢不在。

    吴棠告诉许卿,虞鸢家离这里很近,走路五分钟的路程,虞鸢回家去了,八点会来叫他。

    吃完饭,吴棠开车去了烧烤店,吴棠爸要出门打牌,许卿回了房间,

    打开电脑,许卿敲敲打打输入几百字,最后又全部删掉。

    许卿最近又没有灵感了,脑子里像一团浆糊,理不清。许卿把电脑合上,准备睡一觉,上一篇稿子刚交掉,距离下一次截稿日还有很久。

    云驿镇在滇西南,一年四季温差不大,哪怕最热的夏季只要不在阳光下都能感觉清凉,盖着薄被,许卿睡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睡前许卿没有拉上窗帘,等许卿再次睁开眼睛,整个房间都沐浴在红色的霞光里。

    看了一眼时间,七点。

    许卿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前,红色的晚霞铺满了整片天空,视线的尽头是起伏的山,隔得太远,看不真切。

    太阳已经看不到了,天空,大地,都变得很柔和。此前,许卿一直以为网络上的图片是有所修饰的,直到此刻,许卿才相信,照片其实无法还原肉眼所见。

    许卿突然有了灵感,打开电脑,许卿在空白文档里顺畅的写出一个小故事。

    手机闹钟响起,七点五十。

    许卿关闭电脑,拿起钥匙锁门下楼,院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屋子亮起灯光,许卿没进堂屋,连廊上放了椅子,许卿随意选了一把坐下。

    七点五十六,为了方便汽车虞鸢换了一身衣服,戴着一顶样式类似飞行员的头盔走进院子,左手怀抱着一顶类似的头盔。

    看到许卿坐在连廊里面,虞鸢问:“你等我很久了吗?”

    许卿起身走到虞鸢面前,接过头盔,“没有,我刚刚下楼。”

    “啊,那就好,走吧。”

    许卿跟着虞鸢出门,转身锁上大门。

    虞鸢坐在启动的摩托车上,白色的摩托车,造型复古。

    虞鸢拍拍后座,“上车。”

    摩托车启动,虞鸢没有走之前的石头路,拐了个头穿过两栋房子,行驶到了水泥路上。

    虞鸢骑车速度不快,傍晚有些风,虞鸢在前面挡掉了大部分,许卿坐在后座,双手放在自己大腿上。

    头盔下虞鸢的头发被风吹起,许卿抬手想触碰,抬到一半觉得不妥又放了下来。

    在后视镜里看到许卿抬手又放下,虞鸢没多想,空中时不时会有小蚊虫,为了防止虫飞进嘴里,两人一路无话。

    七八公里的距离因为路绕,虞鸢骑了二十多分钟。

    吴棠的烧烤店在镇上最热闹的区域,因为是几个镇交接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加油站,派出所也在附近,所以一到晚上,有跑长途的货车司机会把车停在附近。

    虞鸢把车骑到车棚,这个点车棚快满了,许卿下来站到一边,摘下头盔看着虞鸢把车钻进一个狭窄的位置。

    怕下雨,烧烤店外面焊了个面积五六十平米的铁架子,一面连接着烧烤店内部,剩余三面没有遮挡,顶上铺了蓝色的彩钢瓦。许卿来的路上发现滇西这边很爱这种风格。

    外场已经坐了半数以上的人,虞鸢说有人喝多了会乱拿让许卿把头盔带着,绕过地上滚落的空啤酒瓶和喝了酒说荤话的人,走到内场。

    吴棠看到虞鸢和许卿,打了声招呼,让她们上二楼。

    虞鸢问还有什么没拿她顺带拿上去,吴棠说都准备齐了,吃不够再说。

    烧烤店是明厨,一楼八十多平米的区域一半用来备菜,剩下一半摆了几张桌子,天气热起来,大部分人不愿意坐屋子里。

    上二楼的楼梯口挂了几片塑料门帘,没什么阻拦人的作用,只是为了给个心理暗示。

    虞鸢一只手报头盔,一只手掀开帘子,让许卿先上。

    来到二楼,转角处有两道门,一道防盗门紧锁,一道铁门开着。铁门进门处几个塑料箱堆叠在一起,里面放了空的啤酒瓶,虞鸢接过许卿的头盔连同自己的一起放在上面。

    铁门外是个露台,摆了张桌子,边上一圈放了食材。虞鸢拉开一条小板凳坐下,示意许卿自己挑位置。

    这是张四方铁桌,只有大概半米高,中间掏空,挂了一个火盆,一张烤网和桌面平行。炭火已经点上,时不时吹来的风让碳发出轻微的炸裂声。

    许卿挑了虞鸢左边的位置,板凳太矮了,许卿把凳子拉开好一段距离才好坐下。

    旁边摆了箱王老吉,虞鸢拿过来撕开包装,取了四罐放在桌上。“今天不喝酒,我要骑车,吴棠和他女朋友要收档,你要坐车,喝点降火饮料吧。”

    许卿扣开易拉罐的拉坏,冰镇过,有冷气冒出来,听见虞鸢说话,许卿抬头,“吴棠女朋友?”

    “对啊,给你介绍一下,”吴棠和一个扎着头发的姑娘一起端着两盘腌制后的肉走来,“林钦,我女朋友。”

    吴棠主烤,四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彻底黑下去了。

    露台上搭了几个小夜灯,不是很亮,勉强照明。夜风吹过来,吹走了初夏的第一缕炎热。

    许卿抬头,天看起来很低,是他从前从未见过的角度。星星很亮,细碎的铺开,好像一伸手就可以够到。

    林钦问许卿为什么要来云驿,这里商业化程度低,只有镇上才有旅馆,离大理只有四十多公里,如果采风去大理不是更好。

    许卿回答,没有特别的原因,就是碰巧看到了,就来了,人生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就会没那么开心。

    卓上的盘子空了大半,虞鸢饱了,手撑在膝盖上,听着他们说。

    本来被头盔压塌了的头发被风一吹,又重新蓬松起来,有几缕碎发飞到了额前。

    虞鸢背对着夜灯,只有少量光源投射过来,照的虞鸢的脸晦涩不明。

    吴棠在畅想烧烤店要去县城开分店,年底要换辆suv,好带林钦去旅游,林钦拿生菜去堵吴棠的嘴。

    吃饱喝足,已经十一点,虞鸢说要回去了,许卿跟着一起起身。

    吴棠让她们路上小心,到了说一声。

    摩托车行驶在回去的路上,天黑透了,乡间小道,路灯隔很远才有一个,也不是很亮。

    为了安全,虞鸢骑的很慢,路两边是稻田,一路都有蛙叫。

    许卿坐在后座,心跳的很快,他刚刚知道了很多关于虞鸢的信息。

    比如吴棠是虞鸢的发小,吴棠今天摘李子的隔壁邻居是虞鸢最好的朋友邱玟,在县里公办小学教书,茵茵是虞鸢的小名。比如虞鸢现在的工作除了木雕外还要东奔西走。

    比如虞鸢的理想,比如虞鸢没有男朋友。

    许卿一开始只是为了来见一见虞鸢成长的地方,见一见,以采风的名义,然后不露声色的离开。

    可是现在,大学那个已经成了前男友,那自己的感情,宣泄于口也不会不耻。

    许卿将头探到虞鸢耳侧,“我想和你说件事。”

    “嗯?”虞鸢没有回头,平静的回应。

    “要不你先停下车。”

    虞鸢捏下刹车,恰好停在一盏路灯下。

    许卿下车,站到虞鸢身侧,虞鸢微微侧头就可以和许卿对视。

    “我想请你当我的向导,我想看你去收购木材的村落和深山,想看你去和那些古老民族的人交流,想看西南独有的景色人文,这是我采风的意义。”

    说完,许卿缓缓呼出一口气,一口堵在心里压了一天的气。

    虞鸢听完露出有些震惊的表情,没有立即回答。

    长久的对视中,许卿觉得自己在接受一场来自于虞鸢的审判,紧张的等待审判结果。

    昏暗的路灯下,虞鸢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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