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信陵君大吃一惊。“没错。”邹衍道,“六年前信陵君以力士朱亥杀晋鄙,魏军为何不反抗,格杀于你?为何听你之命,刀山火海,任意驱策?”“那是……”信陵君一言未讫,平原君已经恍然大悟:“谢过先生,小可明白了。”“是啊。”邹衍叹息道,“你想不到,那是因为此事在你的思维盲点,答案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看不到。看到的人,也不敢告诉你。”顿了顿,邹衍低语道:“五行相克,自相杀伐。军队肃杀,居西属金,不过如一艘战船,自身并无属性。谁登上这艘船,谁就可以驱策它。可以用其撞击敌人,也可以让其自行撞毁。一如此刻的天下时局。”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来:“十年前的长平,四十五万赵军劲卒,他们是奉秦人之命,自相攻击,自相残杀,自己坑杀了自己。没人拦得住他们。下一个问题”。”邹衍继续说道:“下一个问题,应该是秦质子子楚,六年前如何逃出邯郸的吧?”“一点儿没错。”平原君答道,“早在子楚被秦国立为储君时,整座邯郸城中的人就都知道他迟早会逃。问题是他当时还没逃,就不能以此问罪。只能等到他逃亡之时,再当场拿获,问罪于他。是以六年前,秦兵围城,大王严命大司寇,每日里秘密监视邯郸各城门。那一日,吕不韦带着两个门客,重贿西城值守赵得符,甫入邯郸,就立即被发现了。所以当时,大王一边传命诛杀子楚,一边于城中搜捕吕不韦,同时派心腹赵长威,将西城门的逆贼赵得符并十二人当场枭首,布下伏兵,等吕不韦自投罗网。”说到这里,平原君停下来。邹衍笑道:“可是当时赵长威回报说,当他们到得西城门时,吕不韦已经带着子楚出了城,追之不及,只能将赵得符等十二人枭首回报,是也不是?”“正是这样。”平原君恨恨地以拳击掌,“赵长威这瞪眼的瞎话,连孩子都骗不过。是以大王气急之下,将其下狱。万不料想,赵长威竟然在狱中自尽了,宁死也不肯说出放走秦太子的因由,实在令人气恼。”子楚与吕不韦,是如何说服赵长威放走他们的?这又成为了一个时隔六年仍然无解的谜题。邹衍笑道:“那赵长威既得赵王信任或是宗室?”“那倒不是。”平原君跺脚,“但大王对他的信任,并不高于周义肥,只是当时周义肥去了大梁,不得已才起用赵长威。”邹衍笑道:“虽是心腹,却不怎么信任他。可知此人的脑袋,应该有点儿问题。”平原君继续引导他:“赵长威这个人,说话有板有眼,喜欢穿扮表演。冷一看胸有成府,乍一听远谋深虑,但其实都是装出来的。他的智力确实不高。”“智力不高之人,最大的特点是以为自己聪明绝顶。”邹衍道,“倘若他于西城门截下子楚,但子楚下车,对他说:‘我有一枚宝珠,久为大王觊觎。赵王之所以拿我,是因为想得到我的宝珠。如果你拿下我,我就告诉赵王,是你赵长威抢走了我的宝珠,并吞下了肚。到时候大王一定会剖开你的肚子,寻找宝珠。’你猜赵长威会信吗?”平原君思考片刻:“……以我对赵长威的了解,他会信。”邹衍揭开谜底:“所以,赵长威信了,害怕子楚临死前拖他陪葬,所以为保性命,干脆一咬牙,开城门放走了子楚。”平原君恍然大悟:“难怪!”邹衍叹道:“子楚何许人也?但凡智力略差一点,又如何能够获得秦廷楚系的全力支持?他在邯郸活动这么多年,恐怕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已被他摸得透透的了。遇到赵长威,他有对付赵长威的办法。如果大王派出的是别人,他同样另有一套完全不同的办法。他若想留在这邯郸城,没人能够赶走他;他若想走,没人能够拦住他。这就是未来秦国的帝君呀,毫无锋芒,却机蕴在胸。对付这种人,如何能掉以轻心?”信陵君也忍不住大叫道:“在大梁时,侯嬴先生也提醒过我,不可低估子楚。此人能在邯郸城中存活日久,那就证明他绝非泛泛之辈。先生的原话是:‘吕不韦亲入邯郸接应,子楚的逃生几率接近三成。但如果估算上子楚的智慧,逃生几率会达到五成。’”邹衍轻轻一笑:“五成把握,以谋天下,多么划算的买卖呀。”华阳太后知晓子楚在赵国的孩子和妻子,也很想让他们与自己一起团聚,一天,华阳太后和子楚谈到其母子,突然,华阳太后也立起:“说吧,本宫要听一句实话,我那可怜的媳妇和孙儿,到底怎么样了?”子楚长跪,恸哭:“寡人无能,有眼无珠,不敢诉之于两位母亲。前者,寡人派了公冶春、公冶秋两兄弟,带了六百人众,前往邯郸接回政儿母子。可万万没想到变生肘腋,祸起萧墙。那公冶兄弟二人表面忠义,却包藏祸心,他们于邯郸城中,伪造王令,悍然夜攻政儿母子所在的龙居。寡人听说,龙居主人公孙龙,于烈焰中鼓瑟高歌,化鹤归西,政儿母子二人,就此……”哭了半晌,子楚恸道:“儿子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母后,并非故意隐瞒,实在是……实在是怕母后知道后伤心,损及贵体...…”华阳夫人走到子楚面前,俯身看着他:“孩子,你很伤心是不是?”子楚大恸:“是的母后,儿子伤心欲绝。”“既如此,本宫让你见两个人。”华阳太后说罢,就听脚步声起,赵氏牵着赵政的手,从屏风后走出。子楚的瞳仁倏然收缩,泪飞长笑:“寡人看到了什么?夫人!政儿!真的是你们吗?真的是你们吗?”明月公主的马车,就在王宫大门对面斜侧的一个店铺前。看着衷带着赵政母子入宫,看着服孝的子楚入宫,又看到子楚满脸惘然地从宫里出来。公主坐在车上,赵樽则席地而坐。两人一人抱一个比人脑袋还大的烙饼,费力地啃着。明月公主才吃两口,赵樽已经吃完了手中的大饼。他心下狐疑,看着空空的两手,好像那烙饼不是他吃掉的。他又舔了舔手指,问道:“公主,适才我们所食是何物?”明月公主狐疑地看着他:“你是真没吃过,还是装糊涂?这是秦地名吃,名锅盔。你到底想问什么,就问好了,如此弯弯绕绕,有失武人风范。””赵樽道,“小人还是弄不明白,秦少主母子二人到底是怎么进的城?衷押解囚车入城之时,被秦王手下的黄衣人当场堵截,逐一验查。当时的情形我们虽然站得远,却也看得清楚、真切。车中七人,确系死囚,并没有混入秦少主母子。所以这古灵精怪的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混进城来的呢?”明月公主鄙夷道:“你有这眼力见儿,还会沦落为死士吗?早就获封……封...…封个长平侯了。”赵樽神色肃穆,跪下磕头:“小人谢过公主之封,感恩戴德,誓死以报。”明月公主呆了一呆:“好你个顺杆爬的滑头,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赵樽起身,答道:“适才说到秦少主母子,并不在囚车里。而且他们体形特殊,一个孩子一个美妇,也不可能混入役夫之中。那样他们在入城时就会被发现,然而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明月公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赵樽,还记得在行司隶衙门前,衷三兄弟交割了死囚之后,两个弟弟突然发难,举矛欲刺的时候吗?”赵樽当然记得:“对,那两个弟弟或许…想要活动一下筋骨。”明月公主扶额:“活动什么活动!那是衷的两个弟弟看到了情形经过,可是当时不敢说,事后更是吓破了胆。”“公主,你等等……”赵樽双手扳着自己的脑袋,“感觉答案呼之欲出啊,可就是说不明白。干脆还是公主告诉小人好了,想得头好疼。”明月公主越发恨铁不成钢:“那你长脑子干什么?干什么?”赵樽笑嘻嘻地答:“公主呀,脑子跟脑子能一样吗?猪还有脑子呢,不照样挨刀?”明月公主长叹一声:“你……算了,提醒你一下。智慧就是非无非有,非有非无。秦少主母子如若进城,只能钻进衷押解的囚车里,这样才会逃过军士查验。所以他们的确是冒充死囚,混进城来的。但秦少主母子何等聪慧,知道利用衷三兄弟的军中私谊,只能瞒过极短时间,很快就会被子楚派来的人觉察。因此他们必须要在进城之后,迅速离开囚车,唯有如此才能达到有亦非无,无亦非有,人在囚车又不在囚车的目的,这才显现智慧本义,晓得咯?”“不是……那个……”赵樽听得快要哭了,“人在囚车里,就是在囚车里。不在囚车里,就是不在囚车里,怎么可能既在囚车里,又不在囚车里呢?”明月公主怒道:“你傻呀,你不会等囚车刚刚进城,就立即从囚车里钻出来,换个事先安排好的人进去?”“唉!”赵樽跺脚,“难怪衷的两个弟弟冲他比画长矛,他们亲眼看到自己押入城的死囚,突然钻出囚笼,混进人群跑掉。而押送的役夫却钻了进去,负责鱼目混珠。当时那两个可怜弟弟,一定是吓得快要疯掉。”明月公主出神地看着王宫,缓声道:“进城,只是秦少主母子步入危险的第一步。他们若想活着见到丈夫或父亲,只有来这里,只有在这个地方。“干赵政而言,只有他的奶奶,才不会杀了他,向另一个儿媳邀功。但其他人,都有着这样做的理由。这咸阳城中,每个人都有杀他的动机。“天下皆说可杀,你看这秦少主把自己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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