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府的丧事于全京城而言,倒像是喜事,世家大族各个铆足了劲,只待一年守丧期满,便往镇国公府塞人。这厢玉氏倒是不急,反正昨儿个孙子派人来报,说是那丫头有了身孕。玉氏愣是一宿没有合眼,跪在祠堂,向祖宗道喜。

    “回禀老夫人,国公爷昨晚又醉了酒……”

    窦妈妈觑着玉氏的脸色,低声道。

    玉氏冷“哼”一声

    “自从元则母亲走了以后,他就成了个废人!”

    窦妈妈还想宽慰玉氏,可是,好话说尽,再说出口,也没什么意思了。

    “走罢,去看看我那个儿子。”

    窦妈妈赶忙扶起玉氏,冷汗直冒。

    待君居还是一如往昔,清冷,冷彻心扉。

    玉氏挥退了下人,一个人来到内室。屋内陈设简朴,丹鹤炉中檀香袅袅,内室正殿摆的却不是佛像,而是,已故兖国公主的雕像。她知晓,这雕像是儿子亲手雕刻的,分明是久握刀兵的手,握起刻刀来,却仿佛是天生的。

    此时的桓宥,跪坐在蒲团上,背对着玉氏。一身玄衣,披头散发,鬓角的银丝若隐若现。多年的军旅生涯,他早已练就了一副过人的听力。其实,早在玉氏踏入待君居,他便已知晓。只是,无颜面见。

    “你就不愿意转过头看看你的母亲吗?”

    “儿子不孝,无颜面见。”

    玉氏闭了闭眼睛,窦妈妈识趣退下。

    “你对不起公主也就罢了,她的孩子年幼丧母,你就忍心元则独自一人撑起桓氏,你就忍心和颐远赴南越?你,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桓宥双手撑地,深深跪下

    “母亲说得对,儿这一生,本就荒唐。静初走后,更是生不如死。”

    玉氏猛然睁开浑浊的老眼,顿时犀利无比

    “先太后并非皇帝与静初的生母,她给你设下圈套,无非是要破坏这场联姻,好为她亲生的晟王铺路。你当初与那个宫女过了一夜,也是因为药效误把她当成了公主。太后把她嫁进桓府做妾室,你又能如何?公主抑郁而终,你也已真心悔过,此事终是要过去的!”

    桓宥突然抬头,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不,错了便是错了,母亲已经劝了十多年,不必再劝!”

    玉氏双目通红

    “你说什么?这便是你与母亲说话的态度?”

    “儿子不敢。”

    “不敢?自古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公主再高贵,丈夫纳妾,她也阻拦不得。”

    桓宥不再言语,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哪里知道,这更惹恼了因为儿子成了活死人而辛苦经营桓氏十几年的她

    “桓宥!你给我起来!

    玉氏抓住儿子的肩膀,老泪纵横,无助道

    “你可是我儿子!我儿子!你为了一个女人,快废了半辈子,你就想一直这样吗?啊?宥儿?”

    桓宥噙着抹麻木的笑

    “我活着,不过是为了静初的一双儿女,代替静初,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如今桓氏已安稳度过改朝换代的党争,我心愿已了。”

    玉氏不可置信地摇头

    “不!你不是我儿子!我儿子为国除凶去暴,声威赫赫!绝不会像你这般心无斗志、懦弱无刚!”

    “既如此,母亲留我也无用,那便动手罢。”

    玉氏直接一个巴掌扇过去,力道之大让桓宥的右脸直接浮起红肿

    “你敢逼我?”

    桓宥不语,只面色沉静地闭了双目等她动手,似在隐隐期待。

    玉氏愣了一瞬,下一刻便抽起一旁的宝剑直直抵在他的脖子上,甚至划出一道血痕,窦妈妈简直吓破了胆,上前死死抓住玉氏的衣袖

    “老夫人,三思啊!”

    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剑下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玉氏顿感一阵绝望。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心中滔天的愤恨变成平静无波的死灰,她无力垂下那锋利的刀刃,在窦妈妈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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